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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卿须怜我我怜卿

邪魅乱天下 钟鼓楼 2025-01-23 13:03

初次见到我的两双儿女是在他们的百日诞辰上,说来可笑,我这个娘亲居然是在孩子的百日宴上第一次见到他们。然而这悉心调养的百日又确是不可缺少的,如今我已然能够独身云步,每日服用的草药也较往日少了许多。
这不得不说是幽涯等人的功劳,幽轶和幽时办事得力,安离宫上下未曾让我忧心半分,而步凡亦从疆边传来消息,他们成功将匈奴击退,吐谷浑人正待要向另一片草原迁移。阿伦耶慕与匈奴有了新的协定,这协定无关圣朝几何,惟关两族汗王交涉。
“宫主,即便是现在身子轻了也不要太过着急,少主们都在厅堂里等着你,你不必着急这一时半刻,回头再有个什么,琉璃可是担待不起的。”琉璃佐扶着我轻步往厅堂而去,她见我犹如步下生风一般急不可耐,心中自是能够理解,却又必须考量着我的身子。
纵然琉璃能够体谅我爱子情切,她毕竟不是生身母亲,怜子心苦,即便是离开一分一毫都叫我心中不宁。更何况,我孩儿来之不易,我睁开双眸的第一眼并没有见到他们,若是我不曾见到他们安然,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心安。
还好,厅堂并非想象中喧闹。想来是我自己忘却了,这里是安离宫,不是人言中的凡尘。既是安离宫,便不会有张灯挂彩的寒暄,既为安离主,便不会有人费尽心思去挖了世外的习俗来充好。
厅堂正中只有寥寥几人对案独立,我并没有看到离若谦的身影,只见得幽轶和幽时几人手中怀抱着襁褓立在堂间。听闻我轻缓的脚步声响,堂中几人悠悠回过身来,我眸子一直抬望着前方,正好看见了幽轶他们怀中的稚嫩。
“属下见过宫主。”幽轶和幽时怀抱着襁褓向我行礼,未等他们屈膝下跪,我疾步上前将他们扶住,随即看清了他们怀中的温暖模样。
唇角不由自主地笑开花来,这原是人们口中的“喜从心生”罢?琉璃将我扶至厅堂正中的主位上落座,虽是暮夏,椅上的金丝绣垫却是必不可少的规矩。寒由下生,幽涯他们可是时时不该怠慢。
随着我缓身落座,幽轶他们也怀抱着襁褓围至我的四周,我正感觉是被一股幽淡又清宁的芬芳环住。抬眸望去,他们几人怀中悄声打量着外物的,安稳在襁褓之中的,正是我在梦魇里缱绻不安的孩儿。
因着一生四胎,故而孩子只有半臂的大小,想到他们百日之前还在我腹中安然地沉睡,如今却已经成了襁褓之中安然待哺的雏鹰。他们可爱得紧,若是没有幽轶几人在近前,我定要将这几个孩子逐一抱起,我希望感受着怀抱着自己孩儿的安心,希望狠狠地将他们心疼个够。
四个孩子各有颜状,两个男儿是面如中秋之月。此时孩子还小,尚看不出他们的德行如何,只是他们的容色与两个妹妹一样凝白若脂,双唇紧闭着不索不取,更是不怒不喜,双眸微张似是淡眼世态万物。别的不提,只是这神态不予颜色的做派,真倒是像极了他们的父皇!
女儿家面若桃瓣,一个温温地熟睡着,一个却瞪着遣波杏眸四下顾盼。女儿家沉稳的性子本是应当,然而那双探索的晶亮眼眸却在看到我时倏地笑弯了起来,这孩子唇若施脂,双眸明皎犹如皓月,所及处顾望生情。即便是婴孩,我仍能看得她白嫩的四肢较往常的孩子都要皙长,若我所猜不错,这个孩子日后必定是功在灵巧。
厅堂外隐有脚步声传来,沉沉有声,抬眸就见得幽涯端着药碗步了进来,他见得我微锁的眉宇便不禁笑道:“想来你是看到这些碧玉碗都要生厌了,却也无奈,如今已至百日,这是你最后一碗药了,你能够如愿以偿地喂养四位少主了。”
这于我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在我看来,世上没什么事情比一个母亲能够亲自照料自己的孩子更能使人欣喜。我轻手怜抚着幽时怀中的我的小女儿,她正张着双眸朝我嬉笑,粉红的唇瓣让我想起了三月里粉嫩的桃花。
我自幽时手中接过最俏皮的小女儿,蓦然觉得将一个小生命拥在怀中是这么神奇的感受,似乎我整个人都变得再纯净不过,逐雁山外的一切再不从心中掠过。我手下轻拍着襁褓中的小女儿,抬眸向幽涯浅笑道:“爹已经见过了他们,可有给他们起了名字?”
幽涯将药碗递给琉璃,随即往我身旁掠袍而坐,低声叹道:“老宫主可没那个念头,他可是深深知道你有自己的心思,也是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你了。你也当真是最奇的产妇,双生子已属少见,你竟能在梦中产下两双龙凤呈祥,我也是叹你千百遍都不够。”
幽时闻言温声道:“神使说笑了,宫主是福泽天佑,继‘凤舞九天’的造化后,又有了如今的转危为安。四位少主都康健得很,属下几人在尽力周全安离宫的事宜之外,还不忘感谢苍天对安离宫、对合欢国的怜顾。”
这一言听来颇有些女儿家的柔肠,安琰和安玮这几位护法都极为循规蹈矩,可是不似安琰的沉稳和安玖的辛辣,安玮是极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开些玩笑的。
只见安玮听罢幽时的言辞垂眸勾唇,他挑了挑如墨的修眉,狭眸幽阖道:“右使向来说话周全,这话听在耳中真真一个舒坦!只不过你将一切都归为天神庇护,倒是忘了咱们宫主福大命大。只不过今日是四位少主的百日诞辰,不说别的,还要请宫主先给四位少主个名字才是啊!”
安玮的字句确实点醒了我,然而真要让我一个人做主,我心里未免有些犯嘀咕。龙凤呈祥,言说是吉祥如意的好兆头,我多么希望这四子的降生能给圣朝也一并带来福泽,能让世人眼中的熹帝更加英明仁义。
若是要以亲子为证,孩子的名字里是否要与我和冷思寒的情意有关?这不失为一个为孩子取名的办法,然而却并非我心中所愿,我与柒郎的情意何必要让我的孩儿去继承?他们是全新的生命,今后自有他们自己的活法,将他们的名字硬生生嵌在我和柒郎的情里,着实不是爱护他们的行径。
我此生顿生一个念头,孩子自己的名字,何不让他们自己去抉择?由此,我怀抱着幺女望向琉璃轻笑道:“琉璃,去我房中将我手抄的那本词集取来。他们自己的东西,我一分也不愿帮他们做决定。”
琉璃闻言应声而去,幽轶听了我的言辞却不甚明晓,他凝眉望着琉璃离去的身影疑惑道:“宫主所言何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儿的姓名也应当是父母予之,宫主怎说要让四位少主自己抉择呢?莫非四位少主百日之龄,已经能够通略宫主手录的词集了吗?”
“哈哈哈……”
幽轶敦实的言声引来众人一阵低笑,我连同着怀中的幺女也一并乐得不能自已,四个孩子绝非是乖巧之后,但也不会是巧舌如簧之辈。长子在幽轶怀中依旧不愠不火地盯着幽轶,而幽时怀中的次子却是“嗤嗤”笑了起来,竟如同能够听懂我们的心思一般。
“如你所言,忆雪的这几个孩子倒真是非同一般,百日之龄能够通晓诗词歌赋,这不是今后的状元,也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幽涯惯会取笑人的,这一句话便让幽轶面色温火起来,不多时幽轶的颜色便像在火炉旁烤了许久的模样。
幽时和安玮倒是安定着心思,凡是自己不能明确的事情,一概不会多言,省得白白叫幽涯之徒看去笑话。
待片刻后琉璃将词集取来,我吩咐琉璃将词集平展开来放至怀中的女儿面前。这小女子也真真是灵巧,她望着眼前的词集先是怔忡了一会儿,随即挣扎着襁褓中的小手伸向面前的词集,虽然她是小人没有心思,却懂得一页一页拨弄着词集。
直到小女子的脂嫩的小指停在观月集的一言词句上,众人也停下了阔论的低语,争相挤到了词集前。琉璃首先瞧见了那一句辞,由是低声念了出来:“误把桃醉作秋水,西楼明月却何归。”
“这小小女儿家,一出生下来竟懂得了借酒消愁,醉心明月中了!邀杯之大气,真真堪比天下诸多富侯贵胄啊!”安玮阖眸品味着辞中妙义,念叨着是否我的小女娃碰巧翻到这一句,若不是凑巧,只能说这女子后日难断。
然而众人不知,幺女指下的这一词句正是我心中甚爱,皓月深处殇相思,纵然绵绵情意不作赘述,却将千情百思化作寥寥数字。如此,我笑望着怀中的女儿,轻轻握住了她指点词集的玉指,唇角浅笑道:“秋思何渺渺,人生万事不过一醉浮生,如你所愿,该叫个醉秋罢。”
一如这般,我的孩儿须得自己选择今后的运途,我这个娘亲既不会为他们定论任何,也不会为他们作何铺就。只是,醉秋,醉秋,离醉秋?冷醉秋?既在安离宫中生养,你便与冷氏皇朝无半点纠葛,可你们确是皇族的后裔,说话不为他们定择,故而他们日后的活路也是来去自由。
幽涯几人接连称赞了此法,是而四子的名字顷刻夺出,无需我们忧扰,全凭他们自己的决断。
长子触择“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是而他的名字便叫做恨非。依此而论,次子名曰时云,而长女则名曰卿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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