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了任何声音,暖色的夕阳从窗缝中挤进来,空气中漂浮着彩色的尘埃。
“一位国画大师,叫墨。”我更加详细的介绍。
郁阑珊巧笑嫣然走来,白皙的手扶上我的肩膀,“贝沙你问这个干吗啊?”
如果我说夏如画就是因为爱上了那个叫墨的人抛弃我和贝二抛弃苏轩抛弃整个苏家,是不是有点不顾及苏轩的尊严?
最后我决定给苏轩留一点点面子,也给夏如画一些尊重,斟酌道:“我只是对这个叫墨的男人有兴趣,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夏如画和他有联系么?他们……在一起么?”
“没有。”郁阑珊和霍然异口同声道。
我不禁向两位行注目礼,一遍又一遍。
过了好一会,郁阑珊认真地说:“贝沙,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那个叫墨的人我们也好久好久不曾联系了,你对墨有兴趣难道想见他?可见了又怎样呢?”
看来他们都认识墨的。他们认识夏如画怎么会不认识墨呢?郁阑珊的话令我回味。她好似从我的心里窥探到什么。
如郁阑珊所说,即使我知道了墨在哪里难道还去找他算账么?我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拿把菜刀追过去么?况且当初夏如画是自己走的。若当初我没那么冲动,贝二也不会被我害死。
其实墨没罪,夏如画也应该得到谅解,贝二死的无辜,最该拉出去毙了的人是我。
我的心凉了凉,腿软了软。接受现实吧。聪明的郁阑珊一句聪明的问答轻松瓦解掉我心里报仇的冲动。
你对墨有兴趣难道想见他?可见了又怎样呢?
可见了又怎样呢?
多么有深意的一句话啊。
见我不再问什么,淳于霍然拖着我去见淳于澈。
一路上淳于霍然向我炫耀澈是个优良品种,得过多少荣誉,有多大的影响力,多么的超凡脱俗,多么的优秀到不是人,对我多么的与众不同天理难容,只是对夏如画的事情只字不提。
车子驶进郊区的一个大院。院子不大的牌匾上写着:私家精神康复中心。
这是什么?我望向紧闭的大门和不苟言笑的一排排保安心生疑惑。大门被拉开,三层小洋楼整洁雅致,院中的白玉兰花含苞待放。一名护士领着我们走向一楼拐角处的一间大门。上面赫然写道:心理康健室。
刚要迈步进去,突然听到院中一位身着病服的大婶低声吟道:“看,这天空多蓝啊,没有一点血色。”
我望向头顶,后背沁出一层薄汗,硕大的苍穹早已拉开了黑幕,天边只弯着清冷的月亮。
我终于明白了,此处是精神病医院。那个大婶语出惊人看来病的不轻。
淳于澈或者淳于霍然脑子出了问题带我来这?
一旁的小护士解释道:“走吧。那个女人平时挺好的,只要一发病就说那句话。”
我一回眸看见淳于澈从门里走出,他看见我涩涩一笑,拉着我的手说:“贝沙,你来拉。”
我还没回答,只听院中的大婶又说一句:“贝沙,看,这天空多蓝啊,没有一点血色。”
我顿时傻住,精神病医院果然不是正常人该来的地方。多大的心理承受力才能呆在这不哆嗦啊。
显然愣住的不仅是我,还有淳于澈两兄弟。一脸愁容的小护士吩咐工作人员将长发垂面的大婶带走并小声嘀咕着:平时发病不这样啊,从没叫过别人的名字。
心里康健室内倒是很温馨,一位戴着眼镜眉眼温和的中年阿姨坐在暖色调的沙发上。对面坐的正是小悦。
见我们进来,眼镜阿姨笑盈盈站起来对小悦说:“你尽量放轻松,其实你没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只是精神略紧张了些。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让身边的朋友多陪陪你,有事的话随时电话给我。”
小悦苍白一笑,“谢谢洛博士。”
后者舒心一笑,向身边的淳于澈礼貌颔首,后走出房间。
这到底是谁有病?我大脑里全是浆糊。
淳于澈面露疲惫之色,“贝沙,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我临时走不开才让霍然去接你。”
早上,中午,下午我都接到他的电话,我没接的意思很明了,不想理他。他倒也执着,只是将我带到精神病医院来我就不懂其中深意了。
小悦脸色很差,碧绿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她缓步走近我,轻声细语道:“贝沙,抱歉了让你来这种地方,担心你不相信所以才央求澈将你带来。刚才走出去的那位是心理专家洛博士,她刚从国外回来,我好不容易预约到她。”
小悦垂下头,瞟了眼淳于澈说:“我……心理上有些……阴影,所以请澈来陪我看医生,现在……我请求你将澈借我几天,等……我……我好些了再将澈还给你……好么?”
我一脸疑惑的望向淳于澈。
淳于澈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小悦小时候受过一些刺激,偶尔不定期会看心理医生,她是担心你误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所以请你来这见证。”
我总算理出些头绪来了。这位小悦姑娘现在心理有些问题,身心脆弱需要身边有个人来守护她,当然那个最合适的人是淳于澈。看来淳于澈放不下小悦姑娘又不想和我疏离,所以有必要请我来一趟亲眼见识下小悦姑娘是如何的楚楚可怜,如何的需要人照顾,最后他理所当然的做他的护花使者,然后还可以冠冕堂皇的继续和我谈情话搞暧昧。以为这样利用我的同情心就可以实现他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
我若同意,我简直是笑话。
我若不同意,我简直没有同情心,冷血一个。
小悦姑娘,淳于澈先生,你们何必呢?我已经下定决心退出,你们玩的尽兴就够了。
我嘴角弯起一丝冷笑。
“贝沙。”淳于澈略弯下身子打量我,往日清澈的眸中闪着幽深的光芒,我有些看不懂了。
“不需要向我借人,你又不是我什么,不过是我的辅导老师而已,小悦姑娘才误会了。我想你有必要向她解释一下。”我说完走出房门。
院中的空气很新鲜,夹杂着淡淡清雅花香,我望向灰暗的天空,莫名的想起刚刚院中那位大婶。
“贝沙。”淳于澈和小悦的声音在背后同时响起。
我头也不回,快步走向大门口。真是想安静的走开都不能。
门侧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近我的视线。
“乔一盟。”我喊道。
乔一盟转过身来一脸惊呆的瞅着我。
“苏贝沙,你怎么……在这?”他声音都变尖了。
乔一盟,你妹的,你玩失踪不要紧还拖我下水,跟乔一晴说和我约会来了,没想到跑来精神病院,这要让别人知道以为我苏贝沙精神不正常呢。
“来这里约会啊?”我轻飘飘甩一句。
乔一盟咧开嘴尴尬笑了几声,“那个……是不是乔一晴去找你了?”
我沉了一口气,“你妹的……你妹妹确实找过我。”
乔一盟蠢蠢的笑了一下又恢复聊儿郎当的样,“一晴她是个疯丫头,她说话你别当真。其实我来这,来这是看我一个朋友。朋友,嘿嘿。”
这家伙有个精神病朋友?社交还挺广泛的。
“贝沙,你来这干嘛?”乔一盟突然目不转睛盯着我看,一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我冷眼斜睨他一眼,“放心,不是跟踪给你来的。”
他这才合上了嘴巴。
此时,淳于澈,淳于霍然,小悦,陆续走了出来。
乔一盟又恢复吃了只死老鼠般的震惊,眨眨眼睛瞅向我们几个。
淳于霍然带着小悦路过我身边,许愿精灵的香气淡淡扫过我的鼻尖。淳于霍然冲我做个鬼脸后将车门打开,小悦深深看了淳于澈一眼坐进车子。隔着车窗她又望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哀怨。
待淳于霍然的车子消失在路口时,淳于澈牵起我的手,“贝沙,带你去吃晚餐,我们好好谈谈。”
她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我熟悉而渴望的温度。
我不自然的抽回,被配合着行动甩出一张便秘脸,“我该回家了。”
淳于澈刚要开口,乔一盟猛得蹿到我面前,横眉冷对他,“别以为你是贝沙的老师就可以随便牵我们贝沙的手。注意形象别毁了你在钢琴界的神话地位。”说罢他牵起我的手,“贝沙送你回家。”
这个乔一盟又在胡扯了。什么叫我们贝沙,我和他一清二白的关系被他这样一说有些暧昧了。我冷冷瞪他一眼很自然的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本姑娘不至于为了气淳于澈而演一场与别人亲密牵手的戏码。
已经够矫情了,就不要再如此做作了吧。爱要爱的光明磊落,不爱也要坦坦荡荡。
乔一盟傻傻一笑,走到路边,将他那辆超大摩托车推到我身边,头发狂野一甩,“上来吧。我是偷偷来这里的,没敢开家里的车,现在只好委屈你坐我的摩托了。”
看看远在天边的陌生道路,在看看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我别扭地坐上他的摩托车。
伴着乔一盟脚下发动机启动的超巨大轰鸣声,淳于澈快步拦住,“贝沙,这样晚了坐这种车不安全,别跟我赌气了。”他一脸担忧拉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拽下来,“坐我的车子,安全送给你回家。”
乔一盟哼了一声打掉他扯住我胳膊的手,眼睛里冒着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你是瞧不起我的车技还是瞧不起我的车子?我倒觉得我的车子比你的还安全。我比你安全,懂?”
我对乔一盟说:“走吧。”
乔一盟兴奋得意的侧脸掠过淳于澈,一阵黑烟过后,车子迅速飞驰起来。
“你们一帮人组团到精神病医院干嘛?”尽管他问的很大声,我需要很费力才听清。
周围的夜景幻化成暖色的流光从我身边流过,这家伙非要开这么快么?
他连续问了两遍我都没回答,他也自觉的不问了。
夜晚的风带着迷茫的气息划过耳际,后视镜里,我翻飞的黑发像极了入魔的梅超风。半路途中,他放慢些速度稍稍回头大声问我,“你那不三不四的老师一路跟着咱们呢。”
我没心情理会他嘴里的不干不净。见我不做声乔一盟握紧车子扶手,“贝沙,抱紧我,我们全速前进争取摔倒那个跟屁虫。”
我手刚刚抓住他的风衣,车子突然飞速前进,要不是我及时抓紧肯定从车子上滚下去。
真让某人说对了,不安全。
苏轩宅邸大门口,乔一盟终于停下了那辆噪音巨大的摩托车,我迅速下车,发誓再也不会坐这种高档车子了。我缕了缕被风吹跟巫师似的长发,胸口沉闷,胃部翻腾,四肢发麻。
大门口不远处,淳于澈的车子打着暴闪停在路边,他一路尾随而来。
乔一盟的手揉揉大自然为我吹出来的新发型,“这叫凌乱美,多狂野。”
我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掉头走向屋子。
“真是没良心,都不会说句谢谢。”
只听到背后嘟囔一声后,摩托车震天启动的响声响起,渐行渐远。
我伫立在大厅门口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才回头观望。
我想知道淳于澈的车子走了没?隔的有些远,夜色中好像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的轮廓又好像不太确定。如果他还没走,车灯应该是亮着的吧。可放眼望去漆黑一片。
“苏小姐,人已经走了。”白婶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望着空空的院子提醒我。
“哦。”我回了声才踏进客厅。
苏轩身着休闲家居服,双腿优雅交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财经频道。
我这才意识到我和他至少有七八天没见面了。
我走进他,“我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