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苏轩第一次夜不归宿。
“没出差?”我问。
“没有,昨晚苏先生打电话来说在外面睡一晚。”
我脑中突然浮出郁阑珊的脸,苏轩该不会和她在一起吧。翻出手机迅速拨通电话。
苏轩很快接通,一如既往严厉而冰冷的声音:“贝沙。”
“恩,我回来了,你昨晚去哪了?”我直截了当的问。
“大人的事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回来了就乖乖去学校上课,我这有会议要开。”
然后我听到电话里嘟嘟的响声。
懂得尊重小孩子么?既然你把我当成小孩子。
大人的事我的确不好搀和,可后妈的事我肯定要参与。谁要敢坐上苏太太的位置,我就和谁火拼,我发誓。
反正我的命不值钱。
如果苏轩真要给我找个后妈,还不如……还不如把令我恨得牙痒痒的夏如画请回来。
我皱着眉头沉思,白婶说了句让我心颤的话:“小姐,苏先生这些年来挺寂寞的,您也长大了不要太介意。”
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白婶,你这话里有话,干脆说重点。”
苏轩是不是已经有了地下情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看苏先生一直一个人,自己乱想的。”白婶说完匆忙走进厨房。
这明显是被我脸上的震惊吓跑的。我摸摸自己的脸,刚才什么表情?
一路沉重,走向学校。以前我在这所学校只能说是小有名气,没想到今天刚步入校门,学生们成群结队打量我,伴着小声的议论指点声。
这是怎么啦?
回到教室,同学们哗得一下围过来。
“苏贝沙,原来你是zero的关门弟子,好羡慕哦。”
“什么时候跟zero学琴的?还真是关门弟子,都不吱一声。”
“你在钢琴节与zero四手联弹的视频我看了,哇,弹得帅死了哦。”
“贝沙能不能向zero要张签名照送我啊。”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
“……”
原来是这件事情。国际钢琴神话的关门弟子。这个荣誉可大了。看来钢琴节上我们合奏的视频已经众所周知了。我的心又沉重几分,就跟刚扫完墓似的。
看着一张张好奇的脸,满含期待的脸,冒红心的脸,我扫兴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人群中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大家口中喃喃各种短语,沮丧散开。
我耳根刚清净,地面颤了颤,魁梧的童小怜双手托腮趴在我的课桌上。眼里闪着白痴的光芒,故作温柔地说:“贝沙,我只对你那位男神亲戚有兴趣哦。”
我懵了一下才想起,那天苏轩送我来学校被童小怜遇到,我随口说他是我亲戚。
“亲,告诉我他叫什么?是你的什么亲戚?我要怎么才能再次遇到他?”
她摆出个经典板革命就义姿势,口中却念道:“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最美丽的时刻……”
为什么我一阵无奈,一阵恶寒。
终于挨到放学,刚出教室的门就碰到田诺心。她笑盈盈走过来自然得搂住我的胳膊。
我轻轻撤回,她尴尬笑笑,“贝沙,我知道你性子冷,我们会慢慢成为好朋友的。以后我常常找你一起用餐好不好?你知道的食堂的菜好难吃,要找个伴才能吃下的。”
我不温不火的哦了一声。
一道高大的身影罩在我头上,我抬眸,淳于霍然露出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贝沙,诺心,两位纯种小美女好。”
好像我们很熟的样子,现在的人都这样吗?自来熟。还有皮肤黑果真显得牙齿白……
“你怎么在这?”田诺心替我问出来。
“我是受某人所托,来接贝沙的。”
“zero淳于澈”田诺心两眼又开始冒星星。
淳于霍然冲我眨眨眼,“怎样?跟我走吧。”
“我有别的事情,我没必要见他,请你转告他以后不要来骚扰我了。”据说此话乃是恋人分手后重复率最高的一句话。我说完最这句通俗话,抬腕看了下时间,“我有事先走了。”
淳于霍然跟上来:“我可是答应了澈要带你去见他,给我这个帅哥一点面子好不好?”
这厮一路说尽了好听的,我也秉承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
校门口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西瓜红短发正叼着一根烟喷云吐雾。对方见我出来丢掉手中的半截香烟冲过来,“苏贝沙,我哥又哪去了?”
乔一盟又失踪了?她又来质问我。
“不知道。”我说。
“你不知道谁知道啊,大早上就不见他了,给他打电话说他跟你约会呢,你好意思说不知道么?”
这个乔一盟真会胡编乱造,自己玩消失还要拖我下水。
见我不回答,乔一晴再凑近我一些,威胁道:“再不告诉我小心我……”她挥舞的拳头被淳于霍然一把擢住。
“啧啧,小小年纪学大人吸烟,还这样暴力,我已经听说了你把贝沙推进深水泳池的事迹,啧啧,看不出来啊,红毛丫头,魄力大大的呦。”
乔一晴扯开嗓子大喊:“哪都有你这个挖煤的,是男人给老娘闪开。”说着她又冲我扑过来。
淳于霍然轻轻笑道,“刚刚贝沙不是说了不知道么?看来你不但色盲耳朵也有问题。赶紧去看看医生,早治早好。”
乔一晴的目光这才集中到对方身上,许是迫于对方高大威猛,她嘴角扭曲,半响才道:“TNND,再不松手我喊非礼了。”
淳于霍然大笑起来,“我可没恋童癖,红毛小丫头,我现在要带贝沙去见淳于澈,你要去吗?我听澈说他还没找你算账,你把贝沙推进泳池的事还没了结,要不一起去吧?”
乔一晴脸色骤然变色,猛然抽回自己的手一溜烟跑远,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声音:“苏贝沙,算你阴,不说实话。”
一场突然而致的闹剧到此结束,淳于霍然和田诺心望着远去的背影乐得美滋滋。
我招手校门口的出租车,淳于霍然摆手打发掉。
“贝沙,你要去哪啊?”他紧追不舍,十分执着。
“威尔斯。”我说。
“澈现在不在那,他在……”
“我不是去找他的。”我再挥手招来一辆出租。
真不想理他,可他一再乐此不疲赶走我招来的出租。我瞪向她:“我找谁关你什么事,你又不认识。”
他嘿嘿一笑,“威尔斯除了董事长郁阑珊外我还真不认识其他人。”
“你认识郁阑珊?”
淳于霍然郑重其事点点头,“不是那个夏阿姨好姐妹么?”
我浑身僵住,心不由的颤了颤,痴呆好一会才问:“你说的夏阿姨是不是夏如画?”
这次该轮到淳于霍然表情僵硬了,“你怎么知道?”
果然,果然,果然是夏如画,我猜的没错。
“你怎么认识夏如画?”我不答反问,神经线绷到饱和。
淳于霍然刚张口,兜里的电话响起,他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然后接通。
挂掉电话的淳于霍然脸色沉了几分。
我继续追问;“你是怎么认识夏如画的?”
对方微微顿一下,摆出个别扭的傻笑,“那个……很久以前夏阿姨曾在国外办过画展,画展上……见过。”
“多久了?”感觉到他的吞吞吐吐,我问。
淳于霍然拍拍脑门,“这个……多久了呢?真是不记得了。”他突然灿烂一笑,“贝沙,现在去见澈吧。”
转移话题的伎俩也忒拙劣了吧,幼稚园小朋友都看不会上当。
“你什么时候想起何时见过夏如画,我就什么时候跟你过去。”
淳于霍然微微垂下头,“好吧,大概十年前左右。”
十年前,我七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应该是夏如画刚离开苏家,她不是去找那个叫墨的艺术家了么?
思及此,灵台澄明一些,我说:“你现在带我去威尔斯找郁阑珊,然后我答应你去见澈。”
半小时后,我急匆匆迈进郁阑珊的办公室。
推开房门时我小小惊讶了下,以郁阑珊的性格应该喜欢富丽堂皇的豪华装潢,而呈现在我眼前的办公室充满了古香古色。红木的办公桌,雕花的木椅,墙上挂着竹兰梅菊四君子的国画,素净的木质地板上竟伫着虢国夫人游春图的屏风。
这简直跟钢琴扯不上一点关系,我倒觉得屋子里再放个古筝就完美了。
郁阑珊颇优雅地走向我,“贝沙小朋友?来的这么急,有事?”
我视线从古典陈中转移到对方身上,“你认识夏如画对吧。淳于霍然已经告诉我了。”
郁阑珊略显惊讶,望了眼蔫蔫的缩在我身后的霍然。即换上轻松的笑容,“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和苏轩,夏如画到底什么关系?当年夏如画离开苏家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昨晚苏轩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想嫁给苏轩?”我一连串问出一大堆问题。
郁阑珊先是怔愣的看着我,然后微微蹙起精致的烟眉,“哦,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替你妈妈打抱不平来了,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郁阑珊吩咐助理到了一杯果汁递在我面前,“我听你妈妈说你不喜欢喝牛奶,只喜欢喝橙汁。”
我坐在椅上的背直了直。用眼神凌迟着她。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郁阑珊在我对面坐下来,细软的声音说:“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她结婚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在你两岁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们,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婴儿,所以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面了。”
怪不得我总觉得郁阑珊有些眼熟,原来我们曾有过照面。
“大概十年前你妈妈执意要离开苏轩,我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至于……苏轩么?他是我好姐妹的老公,你说我们什么关系。”郁阑珊说完冲我眨下妩媚的眼睛,“你说昨晚我和苏轩在一起?难道他没回家?”
难道昨晚他们没在一起,是我猜错了?我思索之际郁阑珊哈哈一笑,“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嘛,如果苏轩愿意娶我,我完全没意见,我估计他宁可喝砒霜也不会让我嫁入苏家的。”她拍拍我的脑袋,“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苏轩不会给你找后妈的。一万个放心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我问。
郁阑珊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低语道:“你不了解他。”
此话之意,她比我这个女儿了解更了解苏轩。我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有个问题在我心里盘旋徘徊许久,我嘴角抽动半天才小声的问出来,“夏如画在哪里?”
郁阑珊望了眼霍然,苦笑道:“已经失去联系好久了。”
我转头望向淳于霍然,他不自在的别过头看着墙面的国画兰花。
画面上的兰花用明艳蓝紫色作为基调,由深到浅的依次晕开,花瓣立现层次感,一大簇兰花盛开在秋日的院落,生机而寂寥,却毫无违和感。这幅画有夏如画的墨笔风格,繁盛而固执,像是无人观赏也要盛放到极致绚烂。
或许就是这种要命的固执让她走的毅然决然吧。
我驻足在墙壁下凝视画面,其余竹,梅,菊皆有此中风味。我问霍然,“你知道夏如画在哪吧?”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结,对方顿了一会才说:“现在不知道了,以前她曾帮我父亲设计过广告封面图纸,我挺喜欢她的画风。”
淳于霍然不是早就移民到英国了么?这样说夏如画去了国外?难道那个叫墨的男人也在国外,所以夏如画追了过去?
“你们认识墨么?”我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