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悠悠地转醒,采绿一脸忧虑的小脸凑到自己眼前,眼泛泪花,道:“若兮姐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我怎么回来的?”若兮扶着额头挣扎起身,却被采绿一把按住,道:“姐姐你昨夜晕倒在溪边,阴气入体,牵动旧疾,恐有性命之虞。在南宫没有大夫看诊开药,只有一般官女子看个大概。所以姐姐你不能随便乱动,一定要好好休息,自己调养。”
“我晕倒在溪边?”
“对啊,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去那边那么偏僻的地方?要不是哑婆婆及时路过救下姐姐,恐怕……”采绿不敢再往下说,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若兮一边抚慰采绿一边说道:“方才你说哑婆婆,可是住在红屋的那个哑婆婆?”
“对啊。”采绿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点头。
奇怪,哑婆婆怎么会正好路过呢?唉,不管怎样都是人家救了自己一条命,改日再去红屋找她道个谢吧!打定主意后,倏忽间不知想到什么,开始四处翻找起来,采绿不解,开口问道:“姐姐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若兮猛得抬头,问道:“簪子,一支雕满墨莲的白玉簪,你可曾看见?”
“不曾。”采绿摇摇头。
若兮失望地坐在床上,怎么可能!采绿见状不忍,又继续说道:“说不定是姐姐不小心遗漏在了哪里,改日等身体养好,再找不迟。”
对啊!一定是掉在溪边了!一定要赶快去找,万一让别人拾去该如何是好。说时迟那时快,若兮掀掉被子,立马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便踉踉跄跄往外奔去,无论采绿如何阻拦都拦不住。
只见若兮快速奔至溪边,跪伏到葱黄的草地上,一寸一寸、一片一片地寻找起来。很快,指甲中扣满了泥土,但是哪里有白玉簪的踪影!难道真的让人不小心拾了去?为什么老天连一点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自己!若兮心灰意冷,凉风阵阵,头内又是一阵晕眩。紧随其后的采绿匆匆赶来,道:“姐姐,外面风大,我们回屋吧。”
失了动力的若兮如提线木偶般被采绿扶回了里屋。不远处的树丛后一人也同时离去,隐约可见一方黑色衣角。
那厢倚霞殿中,若水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细细品着碧云递来的香茗。
碧云在一旁恭敬地汇报道:“夫人,昨日公子亥去了南宫西墙角。”
“哦,去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若水漫不经心地问着。“ “这…奴婢不知。因为有殷公公陪侍在侧,奴婢不敢靠得太近。”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见若水面色不变,才继续放心说道:“不过后来公子亥气冲冲地走了,怕是和二小姐聊得不欢而散。”
若水淡淡一笑,和她预想的不差。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上次让你调查的宫女,如何?”
“回禀夫人,那丫头叫紫陌,性子耿直,心眼不坏,就是爱贪小便宜。而且据探子说,她是没落的赵国贵戚,一直隐姓于咸阳城外,因为哥哥醉酒犯事,打入奴籍。言传,她在宫外有一相好是五品官司南子之子司浩,至今仍有书信往来。”
“司浩?可是最近咸阳颇富盛名的麒麟才子司浩?”
“正是。”
“有意思。”若水淡淡一笑,朝碧云勾了勾手指,碧云俯身下来,若水轻轻在其耳畔嘀咕了几句,碧云了然地点点头,应声离去。
若水复又安然躺于榻椅之上,嘴角是弥留不散的笑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王府 阳滋接连在床上躺了几日,喝着大夫所开之药调理身子。王贲也日日派人送些千年野山参、万年肉芝等珍稀药材过来,很是殷情。而另一厢难产之郁未散的梅苑却不曾涉足,阳滋冷笑,这王贲真不简单。只是可怜了躺在病床上的失意女子。
阳滋拿出暖玉石,吩咐道:“锦书姑姑,帮我把这暖玉石给梅苑的二夫人送去。”许是因为锦书年长稳重的缘故,阳滋对她带着一丝敬重。
“喏。”锦书小心翼翼接过,不紧不慢地离去了。
“夫人,为什么把那好东西给那小贱人送去!”秋娘不满地嘀咕着。
“玉娇小产,体亏阴虚,正是需要的时候,王贲碍于我父皇的权威不能眷顾,我又何必为难于她。再者这次失了一个孩子,多少也与我有些干系,我也只能尽些绵薄之力。以后拟也别贱人长贱人短的,人前人后都要称'二夫人',如若不然,他人定怪我管教无方,到时候丢得就是皇家的面子了。”
看着阳滋惋惜的表情,秋娘心虚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夫人明面上虽为指责于她,但已经在警告她了!不过现在有了锦书,以后请陛下之事也无需自己了。是故又问道:“那夫人为何派锦书去送?她刚来,那小贱…二夫人又不认识她。”
“正是因为她是新来的才让她去,不然玉娇见到你定然又想起丧子之痛,于身体无益。再者,锦书为人比你稳重,若是让你去,怕是礼没送成,人都被人家赶出来了!”
“夫人,你怎么尽帮她们说话……”
阳滋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我有些乏了,先休息会儿,你去看看有什么活儿要干吧。”
“喏。”秋娘小心为她掖好被角,小心翼翼关门出去。
因为阳滋所住的兰苑与梅苑相距甚远,锦书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在门口恰巧碰上出来打水的婢女小红。小红见来人一身贵气,仪态万千,以为是哪个官员的家眷,便谄媚笑道:“这位夫人怕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我们二夫人的住处。”
“我就是来找二夫人的。”锦书不动声色地说着。
“你找我家夫人做什么?”
“大夫人派我来给二夫人送东西。”
此话一出,小红窘了,方才还以为这女子也是什么贵夫人,没想到跟自己一样,只是一个侍婢,亏自己刚刚还那般卑恭,顿时又羞又恼。
锦书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嘲讽一笑,不欲再理她,准备自行进去,哪料小红一把拦住,道:“东西给我好了,我们家夫人不想见你们兰苑的人。”
“一个妾室竟敢如此架势,看来大王派我过来还真是不无道理。”锦书冷冷一瞥,见小红听到始皇的名号就有些畏缩,索性就一把推开她,径直走了进去。
门刚打开,一个纤弱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责备,道:“小红,打个水怎么这么久!”没有回应,玉娇有些奇怪,微微起身,却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朝自己走来。
“你是谁?”玉娇质问。
“婢子锦书见过二夫人。”锦书淡淡回答,虽说行礼,却不显卑恭。对上玉娇的眼睛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疑惑,不过很快,一闪即逝,无人察觉。
“你是府中新来的婢子,是老爷……”
玉娇有些激动,却被锦书打断道:“我是兰苑新来的婢子,主子只有大夫人一个。”
言罢,看着玉娇警惕的眼光,锦书继续说道:“大夫人心疼你丧子体弱,特让我送一物件来给你调理身子。”
“拿回去,兰苑的东西我不要!”玉娇饶有骨气地说着。
“二夫人还是先别把大话说在前面,等看了东西再说。”锦书嘲讽说道,慢悠悠地打开手中的娟帕,露出里面的暖玉石。再看那玉娇,果真眼都看得发直了,这称得上是王府传家之宝的玉石,会有哪个女子不动心呢?尤其是眼前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
而此刻的玉娇却心中如有针扎,煎熬无比。毕竟刚刚放出那样的话,可是自己也着实喜欢的紧,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接手。如此一来,心里更加嫉恨阳滋,认为阳滋故意以此法来折磨自己、羞辱自己。
锦书早已看穿她心中所想,把暖玉石往床上一抛,冷冷道:“东西我是送到了,我也好回去复命了。”说罢,转身就走。
玉娇余光瞥见锦书已经走远,立马拾起被子上的暖玉石,一脸喜色,如获至宝。
锦书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回到兰苑时,阳滋刚刚醒来。
“二夫人怎么说?”
“自然欢喜,不过还是不念夫人的好。”
“无妨,反正我也不图她什么。”阳滋说完好一会儿,见锦书依旧不离去,便道:“无事便退下吧。”
“夫人,婢子有事要说。”锦书立马接道。
“那你说吧。”
锦书看了看秋娘,似有为难。阳滋本想说“无妨,反正是自己人”之类的话,但一想,不管怎么说,锦书都是宫中的老人,为人处事自有她的道理。便转头对秋娘说:“你去帮我和小厨房说一声,今晚我想吃清蒸的西湖锦鲤。”
秋娘心中自是不情愿,但又不得反驳,只好领命离去。
“这下可以说了吧。”见门被关上,阳滋淡淡地说道。
“夫人可知,那玉娇就是昔日大公子嫡妻王静姝的贴身仕女!”锦书说得一脸慨然。
“静姝嫂嫂!”阳滋猛得抬头,直视锦书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此话当真?”
“昔日静姝夫人进宫,就是老身调教的,是故玉娇那丫头老身见过几眼。”锦书看了眼阳滋,又继续道:“老身能在宫中立足,靠得就是这阅人无数、过目不忘的看家本领。夫人若不信,老身也是无法了,只是希望日后夫人多加留意才是。”
这么一说,阳滋也有了印象,昔日的确常伴王静姝左右,难怪初见时觉得她眼熟,原来大家早已是故人了。立马道:“姑姑说哪里的话,你是父皇派来的,阳滋自是信得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阳滋不知,拿玉娇可认出了姑姑?”
“应该没有。一则老身方才不动声色、二夫人也未有察觉;二则就是当年二夫人正当稚龄,连将门之女静姝夫人对老身都有几分畏色,梗别提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如若老身没有记错,当年在调教静姝夫人的三月中,老身只与她有过两次会面,而她不曾抬头与老身说过话。所以夫人大可放心。”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此事切勿声张。”
“喏。”
锦书应声离去,阳滋倚着床沿,似有所思。
玉娇,王静姝……王贲。这,应该不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