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以生相报

那一日刑部大牢之中，先于胡儿借皇后之名前往探视陈巑的人是正秦越。他想借陈巑的死让陈季朔与太子反目，想让太子彻底失去靠山进而取其代之。甚至包括之前在太子与陈阿娇圆房之日，于合卺酒酒壶里下毒试图毒害太子与陈阿娇的也是他。
李楠颤抖着肩膀，沉痛地悲戚。
胡儿犹豫再三最终选择拥住了她：“昨日之日不可留，便当它未曾发生过吧。”
“顾炎让你来的？”李楠擦去眼泪，“听陛下说你们已经成亲。”
“他待我很好。”她说的平静，眼底划过一丝羞怯。李楠叹气，世上没有不变的顽石，何况是人心。
“这么说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如若不是她当初让胡儿去找他，他们也没有接触的机会，也不会最终走到一起。
“娘娘，您对我恩同再造，要不是国势危亡我也不会选择今夜出现在您面前。”
“……”李楠保持缄默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娘娘应该知道陈齐的边境之争。如今齐国送来议和文书，想用圣药换取关原一带地区，陛下为了治好娘娘的病决定答应齐国的要求。顾炎及诸位大臣屡次劝阻都无法令陛下回心转意，他甚至无视那些耋耄之年以死劝谏的老臣……”
皇帝为了美人舍弃江山，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祸国殃民的祸水。该喜还是该泣，他对她的恩情她是否要舍生以报？
灯火摇曳，将帐幔里的人影也摇晃得朦胧不清。玄色衣袍扫过织花的地毯，沉稳的步子极有规律地向前迈去。馨甜的蜜香在撒满暖光的寝殿里飘逸，撩拨着榻前绯色的纱帐。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幔帐，试图窥探榻上的美人。
本以为已经熟睡的美人竟然睁开了眼，水润的双眸直望进他眼里。她对他笑，笑容如同夜里绽放的血色蔷薇，鲜艳而迷惑。他几乎是瞬间就沉沦在她的魅惑里。
纤细的手覆上他的，冰凉的触感令他舒服地眯起了眼：“怎地还没睡？”她今天很奇怪，像突然变成了个孩子，竟然还会撒娇似的攀着他的胳膊不肯放。
“怎么了？”他坐在塌沿，宠溺地抚着她的长发。那一头瀑布似的乌发因为体内毒素作祟已然没有当初的光泽和黑密。他让宫女趁她不注意拾起她掉落的头发，将它们用白布包起来，如今那块白布上已经有一把头发了。他不敢想象她看到自己落那么多的头发会怎样。
她自然不懂他的心思，犹自微笑着把头埋入他的臂弯里，轻嗅他身上的气味。他静静抱着她，用同样的方式感受她的存在。她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老实交代刚刚去和哪个女人鬼混了？身上一股胭脂味！”恐怕这世间只有她敢如此大胆地指责皇帝“鬼混”。
“……”秦褚很享受两人这样难得的相处时间。平时夜里，他批完奏折会过来看看她，见她好好地睡在榻上，然后又独自回去。
她细小的手顺着他玄色衣袍上的金色龙纹滑到衣领处，然后解开了那里一枚玉镶金万字纹盘扣。他吃惊地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她对他笑，将手挣脱出来继续去解第二颗扣子：“我讨厌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气味，所以我要把你这件外袍脱了。”天气闷热，他的龙袍底下仅着了一件轻薄的里衣，在灯光下精壮的手臂和胸膛隐隐可见。
秦褚笑得魅惑：“爱妃想对朕做什么？”
她亦笑，推倒他，撑着手俯视着他：“今夜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秦褚被她流里流气的样子逗乐，胸膛起伏，手臂灵活地勾住她的纤腰一个巧妙地旋转将她压在你了身下。虽然灯光暗淡，他仍旧能肯定她绯红的脸颊。
“今天怎么了？”am的姿势下他却问得一本正经。
她但笑不语，昂起头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一下令原本就极力克制的人，不再安分，钳住她就势吻下去，芬芳与甘冽，温馨与柔软瞬间将他包裹。
一吻罢了，他平定心神拥住她追问：“到底怎么了，嗯？”
她大口喘着气，原本就轻薄的寝衣难掩身上的起伏，更加令观者心神一荡。
今夜的她不加修饰却美得惊心动魄。
“我想喝酒。”她任性的请求，撒娇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他哪里抵挡得了这样的她，三两下就败下阵来，待内室将酒端上来他也只能一再重申：“不许多喝。”
彩绘描金的方形漆盘上放着一个长颈玉壶并两只双耳玉杯，修长的手指握在翠色玉杯上，杯中酒倒映出一张含笑俊颜，他举杯将醇香的美酒及那一抹影子一并吞如腹中。
她接连饮了数杯，嘴角荡起甜笑。微醺的她长发披散拥着如水的丝质锦被露出两条光luo的藕臂，颦笑中娇若游鱼，媚如锦雀，美如洛神。
“我想起了那一夜，你我被皇后设计喝了合欢酒。交谊殿的旖旎红纱，迷幻香的甜味……”她笑，“你老实交代，那个时候你有没有对我动心？”
何止是动心，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苦笑着拉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处：“我的整颗心就握在你手里。”
她撇开头不敢正视他：“你是帝王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我怕留不住你。”所以极尽讨好，所以不敢保留。
他拥住她，真想与她合二为一，那样就可以永不分离。
她亦动了情，攀附上他的肩膀，主动吻上了他。急切、试探，她也有同样的害怕。她知道他为什么不问她出走那段时日与秋叶一起的事情，那是他害怕，他怕因为知道之后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刻，她的恐慌是怕自己成为他的诟病。他一定是一位千古帝王，会像汉武帝、康雍乾帝那样的天下霸主，他的英明将流传千古，她不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他的w也很忘情，唇齿相依，相濡以沫。他们就像两条濒临渴死的鱼，仅靠彼此的呼吸和津液挣扎着求生。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她的话并不清晰，可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如果说他一直在等什么的话，恐怕就是这句话了。
轻薄的纱衣被颤抖的手轻轻了下来，她白皙的肌肤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
空气微凉，他却觉得温度骤然升高。
他极力稳住呼吸瞪着大眼睛问她：“你要做什么？”
“难道你还不清楚？”李楠艰难地吐出这就话，心跳如鼓。既然已经决定她也不再扭捏，索性伸出一只手去拉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温软的触感令他脑中闪过一道闪电，某种yw呼之欲出，可他还是极力忍耐。因为他知道，一时的欢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你知道了？”只有一个可能会令她如此急切。她知道了齐国的条件，知道他要为了她向齐国屈服，割让山河。
她迷离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脸，那张脸上写满心疼。泪几乎在看到他脸上的悲戚时朦胧了双眼：“秦襄和司空淼都死在他手上，你难道要向他屈服吗？”
“我只想要你活着。”他吻住她脸颊上的泪，不带任何情yu。
她哭得小声：“可是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常常梦见淼淼，梦见她哭泣。他们本可以终成眷属，是我们让他们死不瞑目。”
“可至少他们死在一起。”秦褚咆哮着，泪也坠了下来。
生不同衾，死同穴。共赴黄泉也是难得的幸福。
“死，”李楠冷笑，“其实我早就死过一次了。除了有点疼，真的一点都不可怕。”她看着他，逐渐露出一个笑脸。冰凉的手伸过去解开襟前的一粒粒扣子：“一夜风流，也不枉此生。”
他大恸，握住她停在他胸前的手：“我不准你死。”
“我本早就该死了，有幸来到这里遇见你们已经是上天的眷顾。”绝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晦涩的笑，“只是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太伤人。”
“……”风吹进来，熄灭两盏灯烛，暗淡了两人的视线。她继续解他的扣子，在他的拒绝中倾身上前吻他的胸膛。他如石头一般定在那里，这样的时刻，他能做什么？
她的吻不依不饶，携着他身上清淡的龙涎香一路向下。眼睛酸涩难耐，她滚烫的泪跌在他的身上。他终于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吻着她的脸，两个人的泪混在一起。她亦热情地回应他，带着至死方休的勇气。
“如果你死了，我就出家当和尚。”他的声音暗哑难辨。她模糊地应着，手攀上他的脖子，弓起身子迎合他。
这是一场最美的离别序曲，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生命的告别，所以分外珍惜。
他沿着她优美的曲线一路向下，解开她身上最后的束缚。当两个人都坦呈相见时，情欲的气息盈满彼此的鼻腔。可是他只是吻着她，极力拖延。不是不想下一步，而是不忍心，不舍得进行下一步。
她知道他的克制，知道他的担忧。可是她等不了了，过了今夜议和的文书就要出丰裕城驿站到时候再追就来不及了。
苦心准备的这个夜晚，交代后事一样将所有事情对扇子交代完毕，下定决心只等这一夜。
其实，今夜她也是期待的吧，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求你。”她急切地拥抱他，凌乱地摸索着他光滑的皮肤。
“不，办不到。”他怎么能够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却还能若无其事。
“如果不以这样的方式，明日日出之前我也会死。”
“你说什么？”他因为她的这句话颤抖起来。
她笑得苦涩：“你来之前我服用了喉头散，服用之后六个时辰即会毙命的喉头散！”
颤抖的双手抚上她的脸：“你为什么这么傻？只要拿到齐国的圣药，你的毒自然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