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争风吃醋红墙绿瓦,网住了多少春色。千万株娇媚的花儿只为帝王一人独放。春来有时,为了博得帝王一顾,百花争妍斗艳在所难免。
凌苏华带着宫女穿过廊桥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赏花逗鱼。廊下花树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令廊内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都道陛下宠爱皇后,可你看,最后还不是被迫搬到了偏僻的泰宁宫独居。那泰宁宫是什么地方,过去只有皇太后和守寡太妃们居住,与那冷宫有什么区别?”说话的人声音尖细娇媚一听便是重华宫那位单修容。
凌苏华搭着彩月的手站起来,故意闹出动静惊动廊下的人。
单蓉望了眼亭子的方向,见了个大略的背影,讪笑一声带着宫女走开了。
“单修容六月也要临盆了怎地还成天四处走动。”彩月小说议论,牵着凌苏华的手领她到石桌旁给她倒一杯香茶。
凌苏华端起茶杯放到鼻尖轻嗅:“茶味馥郁甘香,的确是南省早春进贡来的芽茶。”
“听说今年南省冬长且寒,芽茶产量极少,贡进宫来的不过五盒而已。”彩月话中带笑,“而这五盒其中两盒就送给了主子。”
她爱喝茶,他知道,所以那日特地让太监送了到她宫里。
“皇上还是没有去见皇后娘娘吗?”
“负责泰宁宫打扫的太监说,自皇后入住泰宁宫以来皇上还未去看过皇后。”
“慈意阁那边呢?”一口香茗入口,凌苏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蔡贵嫔还是老样子,经常到凝心阁去找宫贵人。魏荣华前儿个说是病了,但还未去请太医去看过。”
“怪不得宫里头这么安静。”凌苏华弹了弹手指,百无聊赖。
“主子不去找公羊贵人?”
“她现在还不想见我。”公羊舒自然记恨她借病置身事外,让她摊上祸事。可是这宫里头谁不是风和日丽同枝而歌,风雨欲来各奔东西?
“看来最得利的还是那个宫贵人。”彩月颇为愤愤不平,不知道是为主子还是为她自己。
凌苏华但笑不语,心里头盘算着另一番计谋。
单蓉挺着肚子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疲惫地回到重华宫,刚进院子就见了那位宫贵人,看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心中有气抽了胸前的锦帕往她脚下一丢:“妹妹好心,替姐姐将锦帕拾起来吧。”
子月看了两旁立着的宫女没有多说一句提了裙摆弯腰下去捡那块锦帕,可刚要拾起一只蓝缎面镶珍珠的绣鞋突然踩住了帕子。她抽不出来只能抬头去看单蓉,眼中已有点点泪意看着好不可怜。
“妹妹力气怎么这般小,一方锦帕都拾不起?”
“是姐姐你踩住帕子了。”子月小声申辩。
单蓉笑出声:“妹妹是说我故意为难你?”
子月不敢得罪她,依旧小心翼翼地试图将那锦帕扯出来。可是手上明明没怎么用力,踩着帕子的人却突然惊叫一声向后倒去。
日安宫御书房内,田原刚刚送走京都府府尹扬子呈。外头来人急报说重华宫的单修容腹痛出血请皇上过去瞧瞧。
秦褚放下御笔,急忙上了御辇让太监抬他去重华宫。
太医已经到了,正在榻前给单蓉施针。英儿给皇帝行了礼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他说了一遍。
子月成了有意推倒单蓉,居心不良。单蓉无辜受伤,惹人同情。
秦褚当然知道英儿的话不能全信,派人去招来子月要问个清楚。然子月见了单蓉下体出血早吓得晕了过去。
太医擦去额头的汗,收起银针,向皇帝回禀结果:“托皇上的福泽,小主虽有滑胎迹象却庆幸没有落胎,只要服用保胎药辅以艾叶熏香可恢复正常。”
秦褚抬眼向床榻上看了一眼,单蓉苍白着一张脸紧抱着肚子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太医辛苦,下去领赏吧。”送走太医,秦褚坐到榻旁握起单蓉的手:“没事了,孩子抱住了。”
“陛下,是那个贱人,是她要害我腹中皇儿。”
“这件事朕自会查个明白,抓住主事者严惩不贷。”
单蓉还想再说被他瞪了一眼只能闭嘴。
这后宫里真是没有一天令人顺心的。
秦褚出了重华宫,站在高阶上发了一会呆。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他已经那么多日没有见到她了,心里早已发狂长草了。
“去泰宁宫吧。”上了御辇,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泰宁宫离正宫很远,御辇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泰宁宫门前。台阶之下那堵矮矮的石墙爬满了青苔和野草看起来杂乱荒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好像他亲手将她埋入一座坟墓里去了。
脚下的步子加快,他几步上了台阶,过了重重殿门,最后停在她的寝殿门前。
近乡情怯说的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那日答应让她搬到泰宁宫其实是存了赌气的心思,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败下阵来。
老旧的门扇在推开的刹那发出“吱呀”声。扇子见了他忙过来请安。他直接从她身边走过,站在榻前遮去一片光影。
“怎么来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随意而亲切,让他放下所有的防备和犹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懂眼色的扇子悄悄地退出了寝殿,将门关好。
李楠被紧紧抱着,下巴细嫩的皮肤被他龙袍上金线绣制的龙头刮得难受。
“受委屈了还是受气了?”所以跑到她这里来折磨她了!
秦褚放开她,好笑地看着她:“也只有你敢跟朕说这样的话。”
李楠看他笑得好看,心情也好起来:“还不是你自己惯的,要不我敢这么放肆?”
她难得在他面前如此娇憨,那跳跃的眉眼,娇俏的嘴唇令他轻易沦陷:“朕就是要惯你。”
“喂,你不要乱来啊,我的病刚刚好,我可不想死啊。”他的手停在探进她里衣的途中,英俊的脸露出坏笑。最后他只是挠她的痒痒,将她逗得娇笑不已,不住求饶,然后瘫倒在他怀里。
“朕今夜就宿在这了。”
“你别无赖啊,孤男寡女的……”李楠的话被他打断,他笑着抚上她的脸:“你我既有夫妻名分,孤男寡女从何说起?”看着李楠嗔怒的表情他更加开怀,朗声道:“看来蒋太医的药好得很,朕定要好好赏他。”
夜幕低垂,清淡的晚膳送上来,他看着桌上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皱眉:“泰宁宫的膳房每日就给你做这些?”
她将筷子插到他碗里:“是我让他们撤去些复杂的,仅留下这些。你要是吃不惯大可回你的日安宫去。”
“我倒是不挑,只是你……”
李楠夹起一块豆腐入口含糊着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啊,荤素搭配,简简单单。”她不会告诉他这是她专门为自己配的营养餐。虽然菜色简单可都是她亲自告诉御厨做法让他们依样做的。
他的眉头还是皱着,她叹口气开始安慰他:“这饭我已经吃了差不多半个月了,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亲自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的确这一次他见到她是比半个月前好多了。
“虽然你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你很有钱但是也不能过渡浪费啊。”李楠想起从前看到一本清末宫廷内膳食消耗清单,铺张浪费的数量令人咋舌。“我一个人吃饭本就吃不了多少,那么多菜只是浪费。我一个人浪费没什么,可宫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浪费一些累计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将来陈国有可能要与齐国开战,需要大量的银钱支持,我就当无形地支持一下国家大事吧。”
她一席话说完,抬头将见秦褚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她吞了吞口水:“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你说得很对。”他过来握她的手放到心口,“你总能给我惊喜,我怎么能没有你。”
李楠被他深情的表白弄得无措,拼命抽出手抓起筷子:“快吃吧,不然该凉了。”
秦褚夺过她的碗筷,夹起一颗青菜来喂到她嘴里。
皇上夜宿泰宁宫的事情传到后宫各嫔妃耳中,又多了一份谈资。大家嘴里夸赞帝后鹣鲽情深,心里却恨得牙根痒痒。单蓉更是捶床哀叹,昨日她苦求皇帝留下,而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苏华仅着单衣站在春风里,笑得萧瑟。一旁的彩月想替她披上斗篷却被她止住:“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宫贵人那里已经套好了说词。”彩月压低声音回复。“只是,主子何必将矛头指向皇后。如此兵行险招说不定会惹祸上身。”
“你不懂,后宫女子争风吃醋再正常不过。”皇帝半个月没到皇后那里,唯一得宠的子月身份低贱皇后气不过自然要有所动作。让子月供认说是皇后娘娘指使她去推倒单蓉,如果单蓉流产,子月难逃干系。她不是一箭双雕了吗?
凌苏华出手从来干净利落,就算皇帝彻查也查不出她来。她也明白即使这样证据确凿也很那将皇后如何,皇上为保皇后自然会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她要的只是那个过程,一个流言。让前朝、宫外那些不知情的人知道皇后心肠歹毒,有失妇德即可。
有时候流言比刀还利,能杀人于无形。
她要大家都知道皇后不堪统领后宫,等天下人来谴责她,纵使皇帝也保不了她的后位了。
宫子月按照凌苏华的安排将本来子虚乌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了皇后头上。皇上大怒,却也未敢将她如何,他清楚知道事情的后果。眼下只能尽力安抚单蓉,极力封住流言。
但是流言无根,总是随风潜入,传播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