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封地之谈

方雪晴再次回到这一方宫苑之中，带着她那被备受瞩目的新生儿——太子殿下的长子。
还是那一方宫苑，诺澜轩没有一丝改善，甚至比她离去时多了许多杂草。
太子在她生产后两天就去了西疆，而她则于七日后被接回宫中。
陈娅女第一个去探望了她，带了精心准备的长命锁和寿字襁褓。李楠以身体抱恙为由听从胡儿的意见送去了玉如意和金马鞭作为礼物，事实上她也确实病了无法亲自去看望。
不过她不去方雪晴会更高兴吧。
皇帝夫妇身为那孩子名正言顺的爷爷奶奶自然也去看望了一番。
方雪晴有生之年还没有这么被重视过，母凭子贵这个词在她身上真真得到了完好的诠释。在她想来这个孩子还真没白生，那几个月的庵庙生活还真没白过。
虽然大家都没有将方雪晴作为帝后正经的儿媳看待，帝后也未作这样的想法，可是有了这个天降之子方雪晴此刻的地位俨然有压倒正宫嫡妃的趋势。
诺澜轩之内一派和气，一向不苟言笑的承穗帝也抱了抱那个粉嫩的娃娃亲昵地与毫不知情的小婴儿低语。
皇后不失时机的开口提起了要将这孩子放到娇淑殿抚养的话，皇帝刚刚将孩子还回他母亲的怀抱听这里眉头皱了皱。方雪晴的眼睛几乎立刻便蓄满了泪水，她抱着孩子跪在皇帝面前哭喊：“陛下！”
皇帝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心下明白要是此刻扯开话题谈论这个皇后必是没完没了：“孩子还小她带着也无妨。”
方雪晴抱着孩子磕头谢恩，卑微的姿态拉开了她悲惨人生的序幕。
单薄的身子并没有因为怀孕生产而丰腴起来，苍白的脸色更是勾起人无限的同情心。
可是之前我们说过了，承穗帝的心通常是如同他喜爱的石头们一样硬的。当方雪晴乞求他为她的孩子取一个名字时，这位也曾写出相当一些名篇的皇帝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取名？让太子来吧。”这个就是他的原话。
咱们可怜的娃啊，一直这样没名字无代号地等来了他的满月宴。
他亲爹太子殿下也终于回到宫中，不过他到达宫中第一晚就去了李楠寝宫，这令不远处住着的方雪晴不知道又流了几把伤心泪。
炎炎夏日，御花园上清湖的五色荷花开得正好，朵朵出挑亭亭玉立为湖畔的八角拱顶亭增添些许浪漫气质。你若嫌白日里日头晒，到了夜里香榭彩灯又是另一番景致。今夜咱们小皇孙的满月宴正在这处举办。
太子殿下终于有了子嗣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本该举国欢庆才显得隆重，可是今夜前来赴宴的却只有宫内各处妃嫔，正宫、东宫两对夫妇。
满月高悬，今夜的主角小皇孙殿下正由他妈抱着不时哭泣两声以彰显存在感。
太子姗姗来迟，见着儿子眼里难掩柔情。可眼神一转瞅见陪坐在侧的李楠时那股柔情竟然愈来愈浓了。
李楠不自觉地撇开眼看湖里的荷花，夜色之下虽看不清颜色却也被那清丽的轮廓吸引。
“你可有哭闹吵着你母亲休息？”太子伸出有力的大手将小家伙抱入怀中。方雪晴立在一侧看着孩子在太子怀中挣扎笑得如万千慈母贤妇无二。
“你瞧瞧他。”一时未察那边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情景被打破，太子抱着孩子到李楠身边来，顾不得孩子哭闹就将他往李楠怀里塞。
一时间李楠的表情颇为有趣，怀里的小东西是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娇媚的容颜纠结着，抬眼看罪魁祸首太子立在一旁发笑。
方雪晴见了这一幕心里酸涩，正准备借着孩子哭闹的借口把孩子抱回来，谁料那娃娃在李楠怀里挣扎了一会竟然不哭了。
李楠颇为惊奇地看着怀里的婴儿，他那样小，整个人被包裹在亮黄色的襁褓之中，露出的一张小脸粉嫩可爱。虽说还小却已经颇具相貌，继承了父亲母亲的优点是个十足的混血靓宝宝。
太子坐到李楠身侧与她一起逗起了孩子。正好这时帝后在廊下谈笑招了方雪晴过去，亭子中便有了安静的空间。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秦褚并不看她，语气却正儿八经。
“不行，我跟这孩子没一点关系怎么能让我给他……”这句话被秦褚带怒的眼神打断。她没有继续，他亦不开口。
怀里的孩子咿呀着把手从襁褓中伸出来见着李楠垂泻的乌发开心地把玩起来。
“他似乎很喜欢你。”秦褚收回目光。
李楠识时务地换了一种表达方式：“你要是让我起我就只能想到‘运’这样的名字。”
运——幸运，这孩子的出生怎么不是一个幸运！
“秦运，这个名字好。”他拍手赞成。
这里的动静惹来外头人的注意，刚刚驾临的十三公主扯着一旁哥哥的衣袖问：“八皇兄，你什么时候成亲也生个小宝宝来呀？”
秦越点了点妹妹的鼻子：“你这小姑娘知道什么？”转身走进亭中，拱手给太子道喜：“哥哥大喜。”
“年也过了，你也大了，等过一阵得空了让父皇母后为你择一个适宜的女子为妃可好？”太子如此建议着。
“你皇兄说的对，是该着手挑选了。”皇后端着仪态步入亭中正好接上太子的那句话。
皇帝陛下随后入内，一副严肃老持的模样旁观众人。
“嫡妃倒是挺会照料孩子的。”皇后将孩子从李楠怀里抱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笑得春风和煦：“陛下您看这孩子越发可爱了。”
“可取好名字了？”皇帝紧绷的面孔终于在见到天真无邪的小孙子时放松了些。
“父皇觉得‘运’字怎样？”太子认真询问皇帝的意见。
皇帝点点头：“‘运’字意广，褒义居多，为男子名尚可。”
皇帝都这样说了，小娃娃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方雪晴大着胆子站到帝后面起，摆出正牌亲妈的架势：“时间不早运儿该要睡了。”
皇后也来接话：“正是正是，孩子还小该要早睡才是。”眼睛转向一直呆坐在一旁的李楠：“嫡妃也该累了带着孩子到你宫中安置了吧。”
皇后意图明显，李楠惶恐地看向太子却见太子笑着望向她并未替同样望着他的方雪晴说话。
当初提出要将秦运养在娇淑殿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怕皇后对小娃娃下毒手才会那样作为，反正有皇帝和太子在孩子未必能轻易离开她母亲。可如今这个局面，真要将他养在自己那里李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皇帝并未留心这一番话，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小儿子，认真一想他也已经满十八了：“听单慧堂的少师们说你的课业学的很不错？”
“是师父们谬赞了。”秦越躬身拱手一副谦虚模样，皇后见了眼角上翘不住夸赞他如何知礼上进。
皇帝这一回算是给他们面子，点头表示赞赏：“竟然如此你也该是时候到封地去了。”
这一句话如投石入湖瞬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太子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且看着八弟与母后作壁上观。
皇后按耐不住开口询问：“陛下可想好让越儿去哪了？”她最关心的孩子封地的事情，毕竟那里是秦越大半辈子的居所，也算他的一方疆土，好与不好牵扯甚大。
可是这位八皇子似乎不想去封地：“儿臣比哥哥们年幼，承蒙母后不弃养在身旁如今刚刚长成还望留在父皇母后身边侍奉几年略尽孝心。”
皇帝听了秦越的一番话将视线久久停在他面上，许久之后摇头道：“你孝心可表父皇定记在心中，只是历来皇子年满十八就当到自己的封地去，你也不能例外。”
这样无情的话令秦越的脸色白了白，皇后虽然心疼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子目光从虚空中拉回来，扯起唇角的一抹笑意对皇帝道：“八弟还未纳妃就急着到封地去岂不是未成家先立业了？况且明年乃五年一度的朝觐大会届时五弟和诸位皇叔都会到京城来，不如让八弟见了众位亲王再走也好讨教讨教治下的妙方窍门。”
“太子说的有理。”皇后连忙附和：“陛下难道就忍心让越儿立刻离你我而去？”
皇帝听了两位的双簧头已经有些大了，细想太子话中的道理倒也不再坚持：“也罢，待择了正妃再去吧。”
夜风稍起，皇帝没了兴致便摆出架子先行离去了。皇后见皇帝离去也借故落跑。
剩下的后妃们围着方雪晴叙了番话最后也被她闷闷的反应惹得无趣告辞离开。
李楠抱着秦越感觉甚是尴尬，她真的要带着这个孩子过夜吗？
疑惑地望向太子，却得到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方孺人你将孩子抱回去吧。”李楠决定撒手不管了。
方雪晴虽然对之前李楠设计救她及孩子的事情心怀感念但到底摸不清这位主子的想法不敢贸然动作。此刻倒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方，放手把这个孩子还给她。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抱回孩子，太子就一把将孩子抱了过去：“今晚就由你照料他吧，本王也一并到你宫中去看看这孩子夜里是否调皮。”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方雪晴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她第一次这样放肆地流泪，朦胧泪眼紧盯着面前那个男人。
他也是她的夫君啊，为何要这样对她呢？
人人都说帝王薄幸，可他还不是帝王呢，为何薄幸至此！
太子未看到身后流泪的女人，他的心里装着他的大事。拥着李楠步下台阶由提灯宫女引着往娇淑殿的方向去了。
李楠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