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探秘寻踪

宝历二十五年，正月初一。
禁宫里头拜年也讲究个体统，年初一是宫内一家子拜年的时候。这日五更刚过，内侍便唤皇帝陛下起床。随后后妃们依照品级聚拢到皇帝寝宫——日安宫前准备为皇帝拜年。帝妃间的仪式结束便是宫内的皇子皇女们上场，他们依次受皇帝接见，跪拜贺岁。这之后各回各宫，各找各妈种种繁杂礼仪在各所宫殿陆陆续续再演一遍。
李楠身体不好，皇帝便免了她到处去拜年的麻烦。得了这样的福利自然要好好享受，某妃很无耻地睡到辰时还在女官们面前赖了一次床。
其实这也没什么丢脸的，听说以前的陈阿娇也会偶尔如此。
外头通报东宫两位妾妃前来拜年时李楠刚刚解决完一叠芝麻奶层糕，想到这外面两位天不亮就爬起来可能现在还没吃任何东西，她就幸福地想大笑。
新制的吉服沿袭了之前所介绍的太子妃服饰的繁琐，各类配饰累赘不堪。李楠歪斜着头，一副病怏怏的姿态出现在她们面前。陈娅女难得穿艳丽颜色的衣裳，今日的绛纹银鼠袄倒也穿得端庄喜庆。“娘娘赐福，吉祥如意。”说完一句吉利话福身行礼。
李楠不得不起身过去拉起她的手牵她到椅子上：“吉祥如意。”
她身后的方雪晴安安静静，行了礼也不敢坐只是处在那，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凭地生出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
李楠想到往日里陈阿娇的作风，索性咽下喉咙里的话将她晾在一边。
“姐妹们用些糕点吧。”指着几上的盘子随意这么一说。
外面隐隐有笑声，陈娅女含笑道：“约莫是我们的十三殿下来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听到太监传报：“十三公主驾到。”
这位年仅十一岁的小公主颇受皇帝陛下宠爱，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太子殿下也格外照顾她。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她与陈阿娇之间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感觉。
“娉婷来给嫂嫂拜年了。”小公主年纪虽小却也是仪态万方，李楠与她回了礼笑看她漂亮的脸蛋。
“公主可是从殿下那儿来的？”问话的是陈娅女，她端着身子谈笑有度比起斜倚着的李楠更像是太子正妻。
十三公主自来讨厌陈家的人，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而已。多么可怜，她才是十岁的孩子却懂得给自己戴上各色假面。“太子哥哥一会也会过来的。”她话刚说完，外头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一截玄色的袍子率先映入眼帘。
“你这里倒是热闹。”太子进入殿中，马上便有宫人台上座椅，端上热茶。
“殿下万福。”几人起身行礼。
“都做着罢。”偏头去看李楠：“嫡妃身子好些了倒可以出去逛逛，御花园里百花争艳一派春意融融之景。”
“听说是特别栽种的品种，寒冬依旧花开不败呢。”
“这么说来真当好好去看看。”秦娉婷说完即行礼告退。陈娅女也寻了借口跟着她身后一并离开了。
大殿里剩下方雪晴，李楠和太子。方雪晴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太子喝着茶一时也是静默。
李楠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此刻的感觉，他们三个人太复杂啦。
胡儿端过来一碗糯米山药粥示意李楠亲自端给太子。李楠自然知道她的用意。
莲步微移到了太子面前：“殿下这粥炖了好几个时辰了，最是补气益肾。”用青瓷勺子舀起一勺放至唇边轻轻吹气，之后当着方雪晴的面送到太子嘴边：“您尝尝吧。”
这种事陈阿娇不是第一次做了，太子张嘴喝下一口不着痕迹地避开脸：“放着吧。”
李楠偷眼看方雪晴的表情，却见她垂着脸，眸子昏暗。
做这种事还是挺缺德的呢！李楠放下粥盏回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孺人出来这些时间院子里等候给你拜年的宫人们该急了吧。”李楠出言送客。
“多谢娘娘提醒，奴婢院子里的确有些琐事。”福身一拜踩着步子出了殿门。
这方雪晴在外是太子的宠妾，可今日李楠瞧着太子对她却也不像传闻中那般。不说别的，就是她刚刚那样黯然地离去太子殿下连一眼都没有多瞧。
“这粥撤了吧。”太子看向胡儿，胡儿领命端了粥下去。她这一离开太子便离座到李楠身边。
“嫡妃穿的这样单薄。”说着竟然来握她的手。李楠一个哆嗦险些将手缩了回来。尴尬地笑笑殿下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你的手这样凉，怎么不端个手炉暖暖？”握着的手稍稍用力，温暖的体温从传递过来。他缓缓举起那双手，放到嘴边呵气。李楠懵了，记忆中也有这样一个画面，在脑海中萦绕不去。胸腔里那颗小心脏莫名地颤动着，异样的情绪染上心头。眼前竟然出现层层雾霭让现实变得模糊。
“你是谁？”耳边出现一个声音，朦胧不真切。
“殿下？”李楠回过神，不敢直视咫尺的俊颜。心跳如擂鼓一般，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这一场病之后似变了个人似的。”他神情认真。
“久在病中，精神自然是以往不能比的。”
“是么？”太子着有意思地望着她。
李楠往殿外探了探见胡儿还未回来。“殿下常常出宫吗？”
“久居禁宫岂能轻易出入？！”
“是啊，禁宫之内……”如黄金鸟笼，关着折翅的鸟。
好吧，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太子殿下秘密出宫的事情都通过东门内应传给陈季朔知道了，他出宫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怕是陈季朔也一清二楚。
“要是阿娇偷偷出宫殿下能轻易知道吧？”李楠装作看自己的吉祥锁：“殿下出宫别人是不是也轻易能够知道呢？”这样说话真的好累，如此暗示他应该能明白吧？她能做的仅此而已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听说他常常出宫见反对陈家势利的官员，似乎要联合他们扳倒陈家。他真傻，陈季朔的最终目的是扶他上位，他何不利用他等登上帝位再处之而后快？
胡儿的出现打断了两人可能的对话，太子离开李楠身边：“母后那边你也不用过去了，我已带你拜过。你好好养病，尽快好起来才是。”话说完便抬脚离去。
胡儿福身拜送。
扇子随后进来给李楠端来她最痛恨的中药。
话说扇子每次出现都与这苦东西分不开，貌似中药比她还抢戏啊！
“娘娘该喝药了。”
“本宫就不能不喝吗？”李楠负隅顽抗已成习惯，即使药碗已然端在手上。
胡儿依旧望着殿门外的一片空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楠喝了一口药下去：“胡儿，去给本宫取些新制的蜜饯来，这药真真苦得难以下咽。”
胡儿方回过神来便出了门去。
“事情可办好了？”李楠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
扇子悄声禀报：“按照娘娘吩咐奴婢到御膳房屋后仔仔细细瞧了瞧，果然见着有人鬼鬼祟祟地烧东西，待他走后奴婢近前去瞧，烧的都是些蜡封的信。”
李楠搅着空碗，果然不出所料。那日听胡儿与一肥胖太监密语说到他烧毁太子信件什么的。李楠离他们极近听到他们的谈话还闻到空气中隐约的油腻味道。料想那个太监是来自厨房，而他们话中烧毁信件的后房应该是御膳房屋后。
陈宫之内，递送物件固定从东、西门出入。东门常有官员们出入，也是三大阁（文渊阁、文殊阁、文华阁）所在办些秘事容易被人发觉。西门设各类库房，出入多是各库掌事，门丁相对混杂。陈国为防止皇子篡位设立律法，但凡入宫呈皇子的信件必须由文渊阁检阅才可上呈到皇子手中。
文渊阁的存在怎么有点像收发室了呢？
咳咳……
送给太子的密信通常为避麻烦而选择由西门送入。这给了拦截者最好的时机，他们从送信者手中接到信后拟一份无关大事的副本送给太子，正版则送往可以光明正大燃烟的御膳房烧毁。
这些在西门接应的人，本该是太子的致密心腹却也已经被陈季朔收买。陈季朔到底掌握了多少事情李楠不得而知，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可以肯定绝非好事。
李楠心里已经向太子一方倾斜，她能做的只是提醒他，希望陈季朔这样的奸臣不要得逞。
但是她要怎么帮他呢？她的提醒他又会不会听呢？毕竟她是陈季朔的人，防备她也理所应当。
“娘娘。”扇子唤了李楠一声，提醒她胡儿来了。
宫里的蜜饯胭脂得非常可口，李楠总爱趁胡儿不再偷吃。为什么要偷吃呢？因为蜜饯是以前的陈阿娇讨厌的食物。
呜呜，可怜的。“端下去吧。”李楠适量吃了一些便罢了手，再吃胡儿该要觉得不对劲了吧。
“外面出太阳了，娘娘要不要去御花园赏花？”胡儿问。
“也好。”赏花什么的真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不过出去走走总比闷在屋子里有趣。打定主意便唤人进来伺候更衣。她现在是病人，出一趟门必须搞得慎重其事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