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除了太子殿下每日派来问安的侍从再无他人来看她,李楠落得清闲每日与袅袅檀香、朗朗钟声相伴身子也有了起色。
这一日午时寺外传来些微吵嚷,胡儿难得不端庄地提群跑进居室:“娘娘,宫里的车驾到了。”李楠有些悻悻的,放下手中好不容易得到的话本子任宫女为她更衣梳妆。青木寺外众僧已经跪了一地,即使是抛却红尘的出家人脸上的笑容也难以掩饰。他们应该高兴的,终于送走这尊麻烦菩萨。
李楠向师父们行了个十字礼,在一众嬷嬷宫女的搀扶下上那金雕玉镂的马车。山道崎岖再精细的马车也难免颠簸,李楠倚在胡儿身上闭眼假寐。忽而前方传来滴溜溜勒马的声音,胡儿倾身掀起半幅帘子高声询问:“为何无故勒马?”
车驾外人影攒动,少顷一仆从来禀:“前边大道莫名其妙横了一颗大树阻碍了车马行进。”这样的事情正常情况下决计不会发生,青木寺乃皇家寺院,青木山闲人禁入,这样大的树木毫无预兆横在路中非人为不作他想。李楠有些害怕,心下揣测莫不是遇上不怕死的劫匪了?
胡儿扶好李楠掀帘下车,勒令侍卫守住马车,自己往前方去了解情况。李楠挤在马车的角落祈祷剧情不要往坏处发展。
风头稍动,布帘翻飞,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闪入车内。李楠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男子。仅余的理智告诉她此刻绝对不能惊叫,否则下场要么被打昏,要么被灭口,而两者都不是她想要的。
男子一身黑衣,蒙面裹发,唯独双眼暴露在外。在陈国敢着黑色的人除了皇帝,太子就是夜行拿命的刺客了。只是这名刺客青天白日也黑衣裹身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一些。此刻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楠委实吓坏了她。
“阿娇,是我。”低沉沙哑的声音令李楠第二次瞪大眼睛,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声音属于一个叫秋叶的人。秋叶,秋凉叶枯,注定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然纵使无情也有情,铁血杀手竟然对有夫之妇陈阿娇动了心。秋叶是国际著名刺客集团揽剑阁的顶级杀手,他与陈阿娇的相识相信众位见多识广的看客一定觉得俗不可耐。
宝历二十三年夏,天热难耐,重伤未愈的秋叶奉命刺杀陈国皇帝秦穆。这个任务对于顶级如秋叶这般高手不过多费几番周折的事情,谁料那夜蝉鸣扰耳,秦穆兴致一来决定去游泳。
秋叶潜在龙池廊壁之上用肩拖着弓弩,淬了毒的箭已在弦上,就等那健硕的帝王浮出水面便可一击得手。天气太热,秦穆闭气本事了得竟久久不出水面。一滴汗从秋叶额头滴落正巧落在了装饰的荷叶之上,细心的侍卫抬头一看便发现了他。
他奋力奔逃不甚背中流箭。无意间藏进一间宫室就这么见着了美艳无方的陈阿娇。陈阿娇天真无知救了刺客就此结下了两人的缘分。
秋叶扯下面巾露出皎皎如朗月的一张脸,他生得那样斯文此刻又用脉脉柔情望着她完全没有杀手该有的冷戾。李楠的小心脏猛烈地蹦跶了一下,掀帘观望四周,几个侍卫已然倒在了地上,不远处的侍卫正往这里奔来。
“你快走吧。”李楠推搡着秋叶,纤细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他目光炯炯地将她望住:“跟我走吧。”
跟他走吗?李楠本能地摇头:“我不是陈阿娇,你走吧。”
外头人影逼近,秋叶留下一句:“原谅我现在的身不由己,我会再找你,到时候一定带你离开。”他快速蒙上面巾,瞬间飞身出去。
胡儿第一个掀开车帘焦急询问:“娘娘还好吗?”
李楠已经收拾心情,镇定回答:“本宫没事。”
路障已清,胡儿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吩咐起驾。
李楠靠在胡儿肩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回到宫姣淑殿已经申时,娇淑殿侧殿之内早已有温着的晚膳等着了。宫人禀报说今日未按宫制只准备了简单的菜品。李楠换了件百褶如意月裙,坐在几十叠佳肴面前见身边数十位宫人为她一个人忙碌不得不由衷感叹宫廷生活的奢靡。
晚膳过后皇后陈娴前来探视。皇后仪态万千地来到李楠面前,一双戴满珠翠的纤纤玉手将她枯瘦的手紧紧握住。李楠抬头看到皇后那张虽已年近四十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微微有些出神。
“我可怜的孩子。”皇后娘娘将她一把拥入怀里,而后声泪俱下地自责了许久。李楠有些过意不去忙抚着她的背说:“娘娘,我已大好了。”
“太子可来看过了?”皇后娘娘放开她,仔仔细细地瞧了半饷转头对身旁一位看上去品级不低的宫女说:“娜丽姑姑瞧瞧这孩子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还好嫡妃娘娘这病要好了。再等些时日娘娘就等着看他们小两口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地给您添个小皇孙吧,啧啧。”娜丽姑姑是皇后的乳母,照顾皇后多年,深受皇后的信赖与倚重。
“说的好。阿娇你呀好生将养着,明天我让陛下放太子一天假让他呀好生陪陪你。”李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皇后又家长里短,有的没的说了一通才起驾离去。
李楠打心眼里觉得这后宫生活客套得累人。夜已深沉,她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思索着人生。能够重生再次拥有生命是令她非常欣喜的,但是在这个异世界她一个弱女子该何去何从呢?按照她最初的设想她该是要找准机会逃出皇宫去享受自由自在的古代人生的。但是,请注意这个但是!她要怎么逃出去呢?皇宫大内的守卫可不是一般的森严,要毫发无伤地离开这皇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她现在身染恶疾出了皇宫要花钱找大夫治好这个病谈何容易。
看来逃出皇宫还需从长计议。
翌日辰时东宫正殿——銮日殿派人传话来,说太子今日得急奏需离宫亲办不能过来了。李楠心里偷乐,面上却装出该有的无限失落的模样。其实他不来倒好省了她许多事故,但是整个姣淑殿除了她恐怕没人高兴了,太子不能来他们昨晚那一系列准备白做了。
“莫不是出什么大事?”胡儿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门外口中喃喃自语。李楠心里嗤笑:能出什么事啊,好端端的天还能塌了不成。
就这样太子接连数日不曾造访过娇淑殿,甚至连他自己的銮日殿都只是应个卯未寝至天明。李楠的日子没有他倒也自得其乐,并且在观赏类似《女戒》之类的书时了解到了这个国家的文字,那种类似汉代小篆的字体,很有艺术感却不太好认。还好这个陈阿娇本身也不太识字,能认出《女戒》里全部的文字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不过《女戒》里的文字也就够用了,找机会要几本陈国的风土志看上一看,了解了解这个国家的货币换算规则也就差不多了。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李楠看着殿外那片阳光明媚感叹。正好扇子端着琉璃盏走进来听到她的话便说:“今儿个太阳爬的可高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老天福泽恩佑,娘娘再喝几贴刘太医的药就都好了。”原来那琉璃盏里的还是那又臭又黑的中药啊!李楠觉得喉咙发苦,这阵子喝药喝得都食不知味了。“好怀念可以直接吞服的西药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娘娘若是闷了,可以到御花园去走走啊!”刚刚进来的胡儿把桌上那丛被李楠蹂躏得奄奄一息的兰草儿从端出屋外,嘱咐茗香将桌子擦干净。茗香正是那人李楠醒来给她端药的小宫女,她今年已然十四岁却眉眼未开长得一副小女孩的面貌。茗香把药从琉璃盏里沏出端到李楠跟前:“娘娘也许久不曾离开这姣淑殿了。”
李楠忙点头眼神瞟向门外的胡儿无声询问。
陈宫的御花园除了荟萃天下奇花异草之外还有一大特色,假山奇石星罗棋布让人有种入阵的错觉。要是当初秋叶能在这里伏击秦穆那么必定是手到擒来。
那么也就没有陈阿娇什么事了。
十月的日头并不晒人,李楠带着娇淑殿一众走走停停来到临湖的沁心亭。此处临湖倚竹当真是休憩,养身,唠嗑的最佳场所。
早有宫人将软垫铺于石凳上,胡儿亲自扶李楠坐下,招呼宫女们往石桌上摆上果品。一位讨巧的太监凑到李楠面前呈上一盒鱼食:“湖底下的鱼儿们想着娘娘呢。”李楠看了眼递鱼食的太监,隐约记得他叫小罗子,是个极会溜须拍马的。
坐着倒也无聊便取了鱼食起身站到栏杆旁。荷叶底下,澄清湖水之中果然有数尾小臂粗的红色锦鲤。撒下一把鱼食看它们聚过来争相扑食倒也有趣。
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似什么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什么声音?”胡儿扭头问随行的众太监宫女。马上就有人寻声而去。不久那人来报:“禀娘娘,是有人落水了。”
李楠一惊,咱今儿个头一回来就遇上这种事!
抬头问那太监:“人救上来了吗?”
“回娘娘,没有。”小太监事不关己回答的毫无情绪。
李楠急了:“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拿出太子妃的威仪来,吓得那些个小宫女、太监们连忙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