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回防平壤

李如松一笑：“你倒也学着来捧我了。”“真的，真的，这可都是别人说的，若我才不会这么说呢。”“那你会怎么说？”亦芸狡黠道：“那些倭军把脑袋剃得乱七八糟，头发东一坨，西一坨，身上衣服也如七拼八凑来的，还插着各种鸟兽的羽毛，就如阴间的鬼怪一般，而你打得他们七零八落，鬼哭狼嚎，有的被逼急啦，还索性自己拿刀捅了自己的肚子，你可不是成了捉鬼的钟馗了吗。”李如松听得哈哈大笑，用手点着她的鼻子道：“瞧你用的这些七七八八的词，我有钟馗那么丑吗？”亦芸绷着笑，盯着他认真点头：“有啊！你平时虎着脸时，可比钟馗还吓人呢。”
“哈！……哈！我早想来看看能把大哥降服的人是什么样子，今日总算开了眼，敢把大哥比作钟馗。”伴着说笑声，李如柏和李如梅走了进来，亦芸立刻红了脸从李如松身边跳开。李如梅神情复杂地看着亦芸出神，李如柏依旧笑道：“大哥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娇小绝美的小兵？”亦芸脸更红，李如松道：“这是南军吴惟忠将军的小女儿吴亦芸。”又对亦芸道：“这一个是我的二弟李如柏。”
亦芸见李如柏手中拿着公文，知他们有正事要谈，便对李如柏、李如梅兄弟屈膝行礼后，向李如松细声道：“我先出去啦。”
亦芸出去后，李如松脸上的笑意全部褪尽，盯着李如柏道：“什么事？”看着恢复严厉神色的大哥，李如柏收了脸上的嬉笑，老老实实递上手中的公文道：“是宋应昌经略大人给你的公文。”李如松看完公文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两个弟弟正眼巴巴地带着一脸疑问盯着他，“有消息说倭军的加藤清正准备从咸镜道暗袭平壤，宋经略叫我回师平壤，以免倭军夺回平壤，夹击我军。立刻召集张世爵、查大受他们过来商议。”
柳成龙听说李如松要回师平壤，又急急来劝阻，李如松耐着性子解释半晌，柳成龙等人仍苦苦哀求他留下，等待时机攻打王京，李如松只得拿出宋应昌的公文给他看，并说道：“我是受经略节制的，所以我只能服从，回师驻守平壤，不然你们的国王也不敢安心回平壤。”看着柳成龙及其余朝将脸上无可奈何的哀戚之色，李如松心有不忍，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放弃的，一定会想法收复王京。”柳成龙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跪着泣道：“一切有劳提督大人了！”
回到平壤的李如松去见了宋应昌，宋应昌本来很想大骂他一番，可想到他桀骜不驯的性格，以及他慵懒地坐在那里露出的疲惫和憔悴之色，终是忍住了，只将万历的一封秘旨递给他。李如松见秘旨是拆了的，便知是给他们两人的，所以就当着宋应昌的面打开来看。万历皇帝在秘旨中申斥了李如松作为主帅，却不顾大局，孤身犯险，并直接令他坐镇平壤指挥运筹，且遇事多与经略商议，一切当以明朝大局为重。
李如松知道宋应昌是真心关心自己，便仔细告知，当时自己为何要亲率少量兵马探查王京：首先，确实是平壤大捷之后，倭军一触即溃使他有了轻敌之心；再则，随着战线拉长，粮草供应不上；最后，是朝鲜人的情报说，王京日军已全部弃城而逃。于是，他便想轻骑减从，突袭王京，夺下龙山粮仓，龙山大仓本为朝鲜国仓，积贮了朝鲜数十年的粮食，这样既解了明军的粮草之忧，又断了倭军的军粮，收复朝鲜便指日可待。
宋应昌惊奇地盯着他道：“将军此计甚妙呀！”李如松点头道：“可惜倭贼准备在王京设伏，只因查大受冲得太快，倭军只得将伏击地改在了碧蹄馆，致使我军遭伏击。”宋应昌慨然道：“将军真是神勇，以数千之兵抵倭贼数万之众，仅此一役倭军阵亡将领达十五位之多，而将军大部得以全身而退，只这一战就足以笑傲外邦了。只是将军当为我大明基业着想，不可再作这孤军犯险的事了。”
回到平壤后，亦芸就回了父亲身边，继续照顾父亲养伤。而李如松则为收复王京做准备。这日，亦芸正百无聊赖地在房中绕圈，吴惟忠笑着对她道：“芸儿，若是无聊，就出去转转吧！爹这儿不需你天天守着。”踏进房中的上官文昊听了接道：“我知道一处地方不错，如今天也渐暖，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两人策马出了平壤城，行了一阵，来到一座山间，满目枯黄间竟有零星的绿色出现，亦芸奇道：“这个时节，这里居然能看见绿色的枝桠？”上官文昊温润笑道：“你再往前走，绿草和绿树更多。”再往前来到一个小山谷，林木茂盛，满眼苍翠，完全是初春的景色。亦芸欣喜若狂地穿梭林间，感受着此处温暖的空气。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湖泊，从不同的方向看去，湖面泛着七彩的颜色，看着极美。但走近湖边，却看见泡在水中的树根是一种了无生气的死白色，还有一些悬浮在湖水中的草和浮枝都泛着死光，但水中有小鱼游动。
亦芸狐疑地看向上官文昊，文昊带着她绕到一处，指着水面对亦芸微笑道：“这是一个温泉的泉眼，你摸摸这里的湖水。”亦芸将手伸进水中，果然水是热的，再看水面，有气泡从水底向上冒出。上官文昊看着亦芸在湖周围欢快地玩儿着，一会儿拔几棵草，一会儿又伸手在湖中搅动，惊跑几尾小鱼。她看着一旁的文昊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一次出城巡逻时，无意间发现的。”
李如松在宋应昌处商讨完战事，回到自己房中时，见有一女子正在整理书案，女子窈窕的背影间晃动的乌黑发辫，使他以为是亦芸过来了，但他立刻就认出那不是亦芸，而是初到朝鲜时，为他们献舞的那个宗室女崔贞淑，听见动静的崔贞淑回头看见他，脸上微红，对他恭敬地行礼。
李如松淡然道：“你来做什么？”崔贞淑低头恭顺答道：“是柳成龙大人叫我来服侍提督大人的。”“这是军中，我不需要女人服侍，你回去吧，替我谢过柳成龙。”崔贞淑咬着嘴唇，脸上羞红尽退，只余苍白，美丽的眼中有水雾弥漫，“提督大人是盖世英雄，贞淑只求在您身边伺候，并无它想，若提督大人不要贞淑，贞淑亦无法回去，只能是出家或结束这条性命。”说致此处已是泪流满面，见李如松不语，她极恭敬地跪地再行了个大礼，转身缓缓向门外走去。
就在她绝望地将要迈出门口时，终于听见李如松淡淡的声音，“你先暂时留下吧，只是不得擅自进我房中。”还挂着泪珠的脸上已浮起了灿烂的笑容，她转身对李如松恭声答道：“是！”
回到平壤，亦芸一直没去见过李如松，因为她知道李如松有多忙，她希望他能早日驱逐倭寇，收复朝鲜领土，凯旋归国。可自从她发现了平壤城外的温泉后，她就想让李如松能抽空去泡泡温泉，她问过随军医官，泡温泉对李如松受伤的肺脉极好。犹豫再三后，她终于踏入了李如松的房中，可李如松不在，李安告诉她，李如松去巡视军营，并探望养伤的将士去了。
李安让亦芸在房中等等，本想替李如松收拾屋子的亦芸见书案上摆的整整齐齐，房间纤尘不染，不由笑着夸李安：“你越发的能干啦，把将军的房间收拾的这般干净整洁。”李安尴尬地笑着没有吭声，他知道每次他的爷一出去，那个朝鲜女人就会塞些吃食或小玩意儿给他，只求能去给他的爷打扫房间，他便也乐得躲闲。只是他可不敢告诉亦芸，正胡乱想着，已听见动静，他立刻对亦芸道：“我们爷回来了。”
李如松进屋就看见穿着南军红色甲胄的亦芸，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亦芸撇嘴：“人家怕影响你嘛！你不是说我会让你分心啦。”李如松坐下后环顾四周，“那你今日为何又来了，还帮我收拾屋子，真是难得。”“我可不想抢功，房子是李安给你收拾的……”李安从小就跟着李如松，他收拾的屋子什么样，他一清二楚，他听得亦芸说不是她收拾的，心中便想到了是谁，他沉下脸看着李安，没有听见亦芸还在说着什么，李安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亦芸摇着他的胳膊问：“我问你话，怎么不理我？你……生气啦？”看着他脸上的怒色，亦芸很是奇怪，他立时惊觉地换了笑脸对亦芸温言道：“我一时恍惚，想着别的事呢，你问我什么？”“我是问你这会儿要是没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是吗？那走吧。”李如松爽快地起身拉着亦芸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