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急急地叫了刘成并几个亲卫相随,李如松吩咐李安:“你们别跟着,我一会儿自会回来。”李安不放心,又不敢违背他,只得远远地悄悄相随。李如松与亦芸并骑向温泉驰去,看着身旁与自己并缰缓驰的亦芸,“我刚刚去看过你父亲了,他的伤恢复得不错,这都是你的功劳。”
亦芸侧头问他:“我来找你时你不在,李安说你有事出去啦,原来你是看我父亲他们去啦?”“是啊。”亦芸有些懊悔道:“早知道你要过去,我就在父亲那儿等你,也不用跑这一趟啦!”李如松瞪着她道:“你我离得这么近,你居然不来看我,害得我只能找机会去看你,不想还与你错过了。”亦芸有些娇羞道:“我自然常想来看看你,又怕有人知道了对你不好。”李如松傲然道:“我几时怕过别人对我说三道四的。”
说话间已近温泉,亦芸献宝似的指着前方绿色的枝丫道:“你看那些树枝!”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李如松看了看四周,“噢?这里有温泉?”说罢下了马,和亦芸缓步而行,亦芸怏然:“你怎么一看就知道有温泉呢。”李如松好笑地拉着她的手,“在这里看惯了单调的白色和枯黄,此处却让人耳目一新,倒是个好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是文昊哥带我来的,我见了那温泉,真想痛痛快快地下去沐浴一番,所以哪天,我一定独自跑来享受享受。今日是带你来认认地方,到时你有兴趣,也可以好生来泡泡,或者对你的肺脉有好处吧。”看着身边的如花容颜,听着她对自己娇声莺语的关心,他心里直如冬日泡在温泉中的温暖,软软的,早无半分烦恼。
睨着她柔声劝道:“你想泡温泉浴,待咱们回京城后,我陪你好好去泡泡,此处不甚安全,还是不要啦。”亦芸柔顺点头,“好。”
两人走近温泉,就听见了踏水声,李如松立刻拉了亦芸躲在一旁的树草丛中。接着听得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说的是高丽话,亦芸忍不住探头去看,便看见了美人儿出浴,那美人儿肤白胜雪,乌黑浓密的长发漫过腰际,另有一女子伺候她穿衣,当是她的丫鬟,两人说着高丽话,亦芸全然不懂,只得缩回头来,随又似笑非笑地对着李如松比划,让他也看看,李如松哭笑不得地扫她一眼,手上使劲,捏的亦芸手上一疼,张嘴欲叫,早被李如松伸另一只手捂住。
两人正无声的笑闹着,耳边却传来女子的惊呼声,还有纷乱杂沓的脚步声,两人抬头一看,竟有十余名倭寇已将那两个朝鲜女子抓住欲行不轨,女子的衣衫凌乱着,肌肤若隐若现。亦芸和李如松立刻跳了出去,李如松挥掌,亦芸使剑,很快杀了抓住女子的几个倭寇,李如松认出了那女子竟是崔贞淑,此时,其余的十来个倭寇挥舞着武士刀冲了上来,李如松拔出刀挡在亦芸身前,与倭寇厮杀。
这伙倭寇并非一般倭军士兵,而是出来侦查的日本武士,所以李如松杀的也没有那般轻松。崔贞淑此刻已急急穿好了衣裙,缩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厮杀中的李如松,他如一头矫健的猎豹一般,纵横跳跃间,不时将那一群畜生砍死或砍伤,他坚毅的脸上凌厉的眼神牢牢地盯着自己的对手,抿紧的嘴唇透着让人信服的沉稳,他不时关切地看一眼身边的那个明军士兵,替他挡去危险的攻击。
崔贞淑的心嫉妒地轻颤着,多希望他此刻护着的那个小兵是自己呀!不过想着他刚才不顾一切地跳出来救了自己,她的心便激动不已。
就在倭寇被李如松越杀越少时,林中又悄悄冲出一个端着火绳枪的倭军士兵,他之前一直不曾开枪,是因为怕枪声引来大批明军,此刻生死攸关也顾不得了。他在李如松的身后举枪瞄准了他,在崔贞淑惊呼声中,亦芸看见了他,枪响的瞬间,亦芸挡在了李如松身后。枪响声让李如松一惊,他转身抱起亦芸,放开身边的日本武士,飞纵至开枪的倭军士兵身前,刀锋一挥便将他杀死。
听见枪声的李安等人已疾冲而至,很快将剩余的几个武士全部杀死。李如松抱着亦芸细细查看,只见她左臂的衣袖处,鲜红的血正迅速蔓延开来,看着他眼中焦灼痛惜的神色,亦芸轻笑着:“没事,我都没觉着疼。”李如松掏出一方素色绫帕对亦芸柔声道:“忍着点儿,不然你会失血过多的。”说完将绫帕在亦芸胳膊受伤处扎紧,疼的亦芸脸色苍白的痛哼出声。
没有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崔贞淑,李如松抱起亦芸跃上马背,向平壤城疾驰而去。李安等载了崔贞淑主仆相随在后。
回到驻地,李如松便叫人速将医官带来,然后将亦芸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伸手欲解她的衣甲,亦芸伸右手挡在了襟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羞红。他收回手,转身出屋,看见李安他们已回来,医官也到了,他冷着脸侧身让医官进去,而后将眼光落在崔贞淑身上,“你进去帮她将衣甲脱了,然后帮着医官给她裹伤,不许碰疼她!”崔贞淑心中惊诧于李如松为何会让她去伺候一个明军的小兵,但看着李如松怒火涌动的眼睛,和浑身透出的杀气,以及周围人敛声静气的压抑,她没敢多问一个字,只听话地步入房中。
站在房中有些尴尬的医官,见了进屋的崔贞淑喜道:“快帮她将衣甲退去。”崔贞淑心中极不情愿地来到亦芸身边,这才发现去掉头盔的亦芸满头的青丝,这个明军小兵居然是个女子,崔贞淑随即释然地帮着亦芸脱去外甲,只余贴身中衣,待医官给她清理好伤口后,又拿了套自己的干净里衣,给亦芸换上。
李如松坐在床边,将药喂着亦芸喝了,又扶她躺好,方缓声责备:“以后不许再做今日这种傻事了!”亦芸瘪嘴:“我既看见有人要伤你,怎能无动于衷。”李如松挑眉:“别人哪能轻易伤的了我,你今日侥幸只伤了手臂,若伤了要害如何是好?”亦芸见他说着,眼中怒色又起,立刻接道:“你别气啦,我以后会小心的。我还没问你,你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高丽女子,还那么漂亮。”
见了亦芸眼中的疑色他急着解释道:“是柳成龙叫她来伺候我的,我可没答应,只是她说如果我不要她,她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见她说的可怜我便叫她留下了,但我的房间都不让她进的。你若不高兴,我即刻叫她走。”亦芸忙轻笑拦着,“我相信你,不用撵她走,想她也是身不由己的。”
经过多日的研究谋划,这日李如松召来查大受和李如梅,他对二人道:“我已得到确切消息,龙山仓不仅是朝鲜的国仓,积储了朝鲜数十年的粮食,而今倭军运来的军粮亦存于此地,咱们兵力不足,无法硬抢,你二人明日夜间,带七百死士,将龙山所有粮仓悉数烧毁。切记,事成之前,不得与任何人泄露。若消息外泄,我唯你二人是问,到时莫怪我军法从事!”看着李如松眼中迸出的狠厉精光,查大受和李如梅心中微颤着恭声答道:“末将领命!末将不敢!”
翌日,李如松没有见任何将领以及朝鲜官员,全天都陪着养伤的亦芸。晚餐后,亦芸对李如松道:“将军今日可有什么心事吗?”“噢?你觉得我有心事?”见他反问,亦芸知他不愿说,便转而要求:“我知将军出征,总会带着笛子的,我听过你的萧,今日就让我听听你的笛音如何?”李如松笑允道:“好,不知芸儿想听什么曲子?”
亦芸眼神朦胧地回忆道:“我初次听将军用我的紫竹萧吹得一曲《胡笳十八拍》,让我震撼无比,将军将一首哀怨乐曲吹出金戈铁马之声,震奋人心,我从那时起,就希望有朝一日能驰骋疆场,做一个花木兰那样的女中豪杰!”李如松笑点她的额头:“如今你也算实现了愿望,我就再吹这《胡笳十八拍》给你听可好?”欣喜地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