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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弹劾

不逊于松 润田 2025-01-13 21:54
王继财是东厂派驻在宣化城的探子头,此刻他正与自己的心腹总旗赵青密谈。王继财来回度着步问道:“你找的人可靠吗?此事若有纰漏,我们都得人头落地,切不可与我们沾上边。”赵青道:“大人尽管放心,我找的是瓦刺人,就算他想泄露什么,也无从泄露。”王继财点点头:“你做事倒还仔细,这些年来我最信任的便是你,好好干我会给你个好前程的。”“谢大人栽培。”“你切记是对那个叫吴亦芸的下手,万不可伤了另外一个,定要把人认准喽!”赵青道:“大人放心,我和那人跟了他们几日,已经认得很准了。”
李如梅带着永宁她们回到家中,此为李如松在宣化城置的家,离总兵衙门不远。李如松的妻室都在京城的家中伺候公婆,照顾儿女,而宣府的家中只带来了一个侍妾月影照顾李如松的生活起居。月影出身小户人家,年二十七,长相清秀,是李如松的妻子伍氏为他娶的两个妾侍之一。李如梅送亦芸和永宁回屋后,来到自己房间时便看见李安守在门口,李如梅心中暗慌问道:“大哥找我?”“是的,大爷叫五爷一回来就到他的书房去。”惴惴不安的李如梅来到李如松的书房,对正在看书的李如松道:“大哥唤我何事?”李如松沉着脸也不叫他坐,只依然看着书,房中的安静让李如梅觉得很压抑。恰在此时李安端着给李如梅倒的茶进来了,李如松将手中的书一扔吼道:“谁让你给他上茶的?出去!”见李如松发怒,李安识趣的立即转身出去。而李如梅再也沉不住气,“大哥我错了,不该带永宁和亦芸到回雁楼去。”“既知不该,为何还要去?”“是她二人设计与我赛马,定下赌约逼迫于我的。”李如松气道:“她二人逼你,你便带她们去,那种地方岂是她们这样的女子能去的,而且永宁是公主,若有半分差池,我怎么跟皇上交代?”见大哥发怒,李如梅不敢再辩解,李如松见他不说话了,亦慢慢平息了自己的怒气,继而道:“这几日老有人在咱们家门口附近鬼鬼祟祟的,恐没安好心,你千万要注意公主的安全,但凡公主要出门,你必亲自护持,且要多带人。至于回雁楼那种地方,不管她们怎样磨你,都不可再去。”“是。”李如松脸上已恢复了平淡无波的表情,“你自去院子里站一个时辰吧。”
当听到消息来到前院的永宁和亦芸,看见李如梅直直地站在院子里。天气不错,初夏的夜风温柔地翩迁着,月光静静地洒在院中,花蔓藤枝的缠绵,石桌、石凳的死寂都被月光投影成黑色的嶙峋,同样在月色下暗影中的李如梅却挺拔矗立着,给这死寂的夜晚带来勃勃生机。永宁痴痴地看着他月光下英挺的侧脸,怅然的心中竟然有了不顾一切的冲动,就在她欲冲过去时被人紧紧拉住了,她哀怨地望着拉住她的亦芸,而亦芸眼中的坚定拉回了她瞬间迷失的心,泪水却在她的眼中弥漫开来。
第二日,永宁因眼睛有些肿便不愿出门,亦芸自然在家陪她。亦芸陪永宁说了会儿话便独自来到房外,她们住在后院,与小花园紧挨在一起。碧柳陪亦芸在花园中散步,此时正是花开的最好的时节,满园的姹紫嫣红。碧柳从小在蒙古草原长大,见贯草原上的花,却没见过许多中原庭院中的花,因此她兴趣盎然地欣赏着,并不停地问亦芸各种花的名字,当她问道一种花朵如蝴蝶般的火红色的花时,亦芸笑着告诉她,将这种凤仙花的花瓣捣碎,加入明矾捣成泥状,置于指甲上包扎半日,指甲便染成漂亮的绯红色。碧柳听了喜道:“那我可不可以摘些花来试试?”亦芸摇头:“这里不是咱们家,还是以后回家试吧。”碧柳只得又去看别的花卉,在她左顾右盼间发现了从前院到后花园的月洞门中走来了两个人,碧柳旋即回到亦芸身边轻触了下她的衣袖,待亦芸转头看她时指了指来人。亦芸当即含笑迎了上去,对来人行礼后问道:“姨太太有事叫人传个话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月影微笑道:“我听闻朱姑娘身体不适,特过来看看。”亦芸瞟了眼永宁的房间,知她不愿见任何人,只得替她回道:“也没什么,姐姐她昨夜没休息好,现在正睡觉。”月影笑道:“那是我来的不巧了。我前几日做夏季的衣裳,便给两位姑娘也做了两身,边塞之地陋俗,做功差强人意,望你们别介意,有不合适处我再给你们改。”亦芸道:“瞧姨太太说的,我二人在府上叨扰已是过意不去,还劳烦姨太太费心我们的吃穿用度,真是不该了。快请坐下说话。”两人就着树阴下的石桌旁坐下,碧柳进屋给二人泡了茶来。
月影笑笑看着亦芸道:“不知吴姑娘在这儿可住的习惯?有什么需要就叫碧柳姑娘或宝珠姑娘来给我说一声。”亦芸温言道:“姨太太客气,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哪里还会缺的。”“吴姑娘觉得宣化城比京城如何?”“您若不介意,以后就叫我亦芸吧。京城的热闹是繁华的热闹,而宣化城是新奇的热闹。”“好,那我以后就叫你亦芸妹妹,本来我早想来看看两位姑娘,可是见姑娘们一直忙着,今儿才瞅着你们得闲来,我便巴巴的来看看。”见亦芸笑笑没说话,月影续道:“昨日我们大爷对五叔发了好大的火,还罚他在院中站了一个时辰,是不是惊着两位姑娘了?”亦芸暗然道:“原是我们不对,我们贪玩却害得五哥受罚,真真对不住他。”月影摇头道:“也不怪你们,一则我们大爷但心你们的安危,二则我们大爷这几日心情不好,听闻朝中有许多人在弹劾他。”亦芸惊道:“将军辛苦镇守边关,不慰劳也就罢了,为何反招弹劾?”见月影异样地看了她一眼后叹道:“前些时日大爷他们外出参加操练,寻例是巡抚许守谦许大人坐上首,下来才是我们大爷,可我们大爷因不满许大人,既不打招呼,还将椅子拖至与他并坐。大家都傻了眼,参政王大人却叫我们大爷起来,说他不该坐那儿,大爷一怒便欲打他,被众人劝开了。此事捅到京里,京城那些大小官们便弹劾开了。”亦芸道:“将军与许巡抚有过节吗?”月影又看了眼亦芸道:“是因许二公子太不检点,得罪了他不该得罪的人,大爷恨许巡抚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才不给他脸面的。”亦芸听她提到许二公子,看自己的眼神又有异,突然明白是因自己和永宁导致的此事,于是她脸上微红,不再接话。月影续道:“听得这两日弹劾的奏章越来越多,不知爷这回能否度过这关。”
总兵衙门里,李如梅正与李如松讨论弹劾的事,李如梅道:“大哥,听说自打御史王之栋弹劾您被罚俸一年,其他御史便争先恐后的上折弹劾,都想以此搏个谏臣的清名,大哥这次怕是内阁也保不住您,不会把前程毁在他们手上吧?”李如松不屑道:“这帮文臣就好耍嘴皮子,我岂能怕他们,咱们父子兄弟的功名都是这些年一刀一枪挣来的,内阁几位心中雪亮,皇上心里亦明白。且由着他们闹去,这些年咱们被他们弹劾的还少吗?我只报答皇上对我的信任。”李如梅见大哥如此笃定便也放下心来,只听李如松续道:“五弟别担心大哥,你还是好好去陪着亦芸和永宁吧。对了,有关弹劾的事别告诉她们。”李如梅道:“她俩也不知怎么了,这两日都窝在屋里不肯出门。”“或许是累了、烦了吧,老实在家呆两天也好,在咱家附近鬼鬼祟祟的人也没查出端倪。你准备准备,过两日咱们带她们去草原上好好玩几日。”
回雁楼,正对戏台的二楼窗前坐着巡抚许守谦的儿子许二公子,学正王学书的弟弟王二公子王学儒及与许二公子要好的几个官宦子弟。这许二公子有龙阳之癖,家中虽有妻妾,但他却喜欢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所以才有之前调戏女扮男妆的永宁二人的事。王学儒因长得白皙俊美而被他所喜,王学儒也因他父亲是巡抚,便也着力巴结。许二公子恨声道:“李如松这厮太目中无人了,他与我爹虽是平级,但我朝以文制武,文官的身份要高于武将,他李如松却仗势欺人,完全不把我爹放在眼里。”见他气恼,王学儒劝道:“听说现在许多官员都因此事在弹劾他,内阁也快顶不住了,他此次恐难过关。”听得此言,许二公子得意道:“但愿如此!”众人皆附和道:“我朝重文轻武,巡抚大人乃一方大员,岂容他一介武夫欺负!”于是大家便又喝酒看戏。此时台上有一素衣蒙面女子在抚琴,琴声悠悠,如泣、如诉,时而若山间清澈小溪欢快流淌;时而似哀伤的少女愁肠百结。闻之让人心随琴声跌宕起伏。众人皆听得入谜,王学儒细看抚琴女子,见她纤细的坐在那里,似弱弱的不能经一点儿风雨。不由叹道:“可惜此女看身段婀娜多姿,琴弹得如此之好,脸却不愿示人,不知是美是丑?”身旁一人笑道:“王兄莫非对此女动心了?”许二公子接道:“你若真有心,将她叫上来看看,满意就收了她,是她的造化。”
言毕对在房中伺候他们茶水的伙计道:“去把楼下弹琴的姑娘叫上来。”伙计却回道:“李姑娘是我们顾老板新近领回来的,她每日抚琴一曲,做为她吃住的费用,完了谁叫也不答理,连我们顾老板都叫不动的。”许二公子不由怒道:“一个卖艺的,架子到大,若真这么清高就别出来混,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有家可呆才能呆,若非走投无路,一个年轻女子怎会在此卖艺!许二公子还是放过慧娘吧。”顾云鹤边说边度了进来。王学儒道:“此女叫李慧娘吗?”“对,慧娘是我月前救回来的,当时我刚巧看见她跳崖自尽,却没抓住,待我扑到崖边,所幸见她挂在树上,便将她救了上来。她的事她不说,我也不问,我将她带来这里,给她安排了吃住,便一切由她。前几天她来找我,说她愿意每日抚琴一曲,换她在此的吃住之费。我便允了,所以许二公子,像她这种对生无所恋的人还是不沾边的好,不然出了人命咱们都不好过。”王学儒亦道:“对啊,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她呢。”见王学儒自己都这么说,许二公子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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