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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代课

不想活了 梦黄桥 2025-01-13 21:13
今天的代课符易生并不怯场。
T大美术学院也设有考前班,学费是符易生大学一学年学费的两倍,因此冷却了很多壮志少年对艺术和T大的热血,但是也养活了大批像符易生这样喜欢挣点小钱的大学生——T大美术学院考前班里的老师挂的都是美院的教授名,实际上所有的课程都是助教来上,学生们一个月能见到教授们三次就算不错的了。而那些助教主要来源于刚刚经历了高考的本科生。因为薪水颇丰,名额有限,因此助教一职竞争激烈。后因T大明令所有老师不得办补习班,美院只好打着为贫困学生谋求福利的旗号开办考前班,所有助教都从家庭困难的学生中间挑选。
这个家庭困不困难,主要看几个方面,一是是否来自贫困地区,其中少数民族自治区的优先考虑;二是是否来自多子女家庭;三是是否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当然,经济上的贫困证明那是必须要的。八零年末出生的孩子很少有兄弟姐妹的,而学美术的要想考上好的学校,好的培训班是必须要去上的,因此T的这些学子家庭条件都不会太差。
除了几个纯艺术系画画的,整个美院放眼望过去,满足那三个条件的独她一个,简直是为了她量身定制。
对此符易生很无奈,打电话给吉钰的父亲吉民益,请求他开具一张特困证明。吉民益听了之后叫来秘书交代一番,半个小时不到就把一张特困证明书传真给了符易生。
于是符易生的不幸成了她的幸运,每年都被选中去当助教。到如今美院大一大二的本科生中还有不少人见了她不叫师姐而叫沐老师的。
她先骑自行车出了东校门去地铁口,而后从轻轨转乘二号线,再转一号线,然后再坐八通线,到土桥站下车之后,再坐半小时公交车到一个站点,一番长途跋涉之后,还要坐十分钟的小三轮车。透过缺了玻璃的车窗,符易生就见眼前的马路上盖了一层黄土,仿佛女人苍白的脸上晕上了一大片劣质的腮红。路边上一排小平房,红色土砖砌成的墙面上用石灰粉刷着“洗衣”“洗车”“配胎”“私家菜”等字样,算是招牌。
三轮车终于在两扇大锈铁门前停下。符易生付了钱,推了门进去,就见眼前是一个灰不溜秋的厂房。
她上三轮车之前就给彭睿发了条短信,推开大铁门的时候,铁门尖锐的鸣叫已经给厂房里面的人报了信。此刻就见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瘦矮个子男人迎了出来。
那男人打量了一下符易生,笑着说:“你就是符易生吧?我是彭睿。”
彭睿的瘦瘪更甚于符易生,偏偏两人见面之后,都自我感觉良好,纷纷在心底感叹:“原来还有人比我更瘦。”
彭睿初来乍到,人脉不广,只招了三十来个学生,当中大部分还是从长沙带出来的,都对北京的艺术高校满怀着憧憬之心和满腔的壮志豪情。
那些跟着彭睿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工薪家庭出身,美术培训班的学费又贵,北京的宿食也贵,考虑到学生们的经济状况,彭睿就在这郊区租了一间搁置的厂房。带着学生将这一个四百平米的厂房用塑胶板分隔成三大块儿。中间是画室,右边是住宿吃饭的地方,左边是他的工作室。后来陆续又招了一些胸怀大志而生活贫苦的艺术生,凑成了三十多人的规模。
彭睿自己是从学生做过来的,深知当中的苦楚,因此对学生们格外的好。他大学学的是油画,且十分忠实,故而对设计方面全无涉猎,素描、速写、色彩他亲力亲为,但是于设计上是一窍不通。刚巧朱亮考上了以设计闻名的T大美院,因此就托他帮忙物色一个助教。他也从朱亮那里大略知道了符易生的情况。
两人做了短暂的寒暄之后,他就开始给符易生介绍画室的课程安排。
“每个周六从下午三点开始,到晚上九点半,中间除去吃晚饭的半个小时,晚上七点半之后休息半个小时,一共五个小时,你看怎么样?”
符易生看了看手机,她出门的时候是两点,此时快到五点了,光路上就要两个半小时。晚上九点半下课,回到宿舍就到第二天了!符易生面上淡淡含笑,内心无限纠结,天人交战。
彭睿说:“代课费按天来结算,今天试讲,如果我们都觉得不错的话,代课费你来一次四百。你看行不行?”
符易生想了想,“为什么上午不上设计课?”
“上午要画色彩——快冬天了,下午和晚上的光线不好,不利于学生练习色彩感觉。设计的话我想你讲一些理论就可以了,布置一些作业让他们课后去做,课堂上不要做作业。”符易生精打细算,彭睿也不甘示弱。
符易生暗自嘀咕:“果然是朱亮的同学,这么小气。课堂上不让做作业,那我就得讲五个小时,平时在美院考前班一个星期的课他这里一天就讲完了。还这么远,难怪找不到人。”
她面无表情地腹诽一通,最终点头答应,辛苦点也无所谓,反正年轻。七十个四百块钱,就可以买一款森海塞尔的麦克了——周易养曾经跟她抱怨,说每次登台前要试用麦克。一次演出最多四个麦克,轮着公用,那么多人对着它喷口水,脏兮兮的,想着就犯恶心。所以符易生打算自己踏踏实实地挣点钱给她买一个,以后演出用自己的就行了。
确定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后,彭睿领着符易生进了画室,给学生介绍了这位新来的设计老师。等他介绍完,一个围着褐色碎花围裙的中年妇女推开画室右边的小门,叫学生们吃饭。彭睿招呼了符易生一声一起过去。
符易生看了看那些学生,普遍的瘦小,只有一个男生个和两个女生身高和长相鹤立鸡群般的突出,以至于显得突兀。
学生们都出在长身体的年龄,自然是无肉不欢,且饭量颇为可观,端起碗来纷纷去盛菜的桶里面找肉,盛了满满一大碗之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往嘴里狂塞,好赶在别人前面再去多盛点肉来吃。
彭睿吃住都跟学生在一块儿,只是不需要自己去盛饭,那照顾众人的中年阿姨给他把饭菜盛好了放在桌上。符易生也不必去跟学生抢,跟彭睿对坐着吃。
一个掺杂了无数黄豆的炖猪脚,一个辣椒炒肉丝。那肉丝仿佛要跟人玩捉迷藏似的,轻易不让人找到。生菜仿佛还没睡醒时就被下了锅,经历了烈火的煎熬还不愿意醒来,蔫蔫地粘在一起,无精打采,看的符易生也跟着直犯困。还配了一份西红柿鸡蛋汤。符易生喝了两碗,才在清水中间品尝到一丝西红柿的酸甜味儿。
饭菜的口味暂且不论,至少管够。符易生的饭量跟那些学生不相上下,只是向来细嚼慢咽,等她吃完第一碗,大部分学生已经吃了三碗了。等符易生去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所有学生都已经吃完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讨论刚才的画,一边偷偷地瞄符易生。
符易生看了眼对面吃完了含笑喝水的彭睿,心想难怪他长得这么瘦,吃的还没罗苗多,不瘦才怪!
彭睿看着对面还在不停咀嚼的符易生,心想朱亮这个孙子,怎么不告诉我她这么能吃。同时暗自庆幸,好在彭姐怕学生们吃不饱,饭菜的分量每每都只多不少,不然到时候符易生饿着肚子回去,下次不来了怎么办。
等符易生吃第四碗的时候,彭睿看她的眼神已经堪称惊悚了。
符易生老神在在,不疾不徐地又吃了两碗,这才放了碗筷,去簌了口,擦了嘴,慢悠悠踱回来开始上课。
往年符易生带T大考前班,都是一个班四十五个人,现在人员减少,对符易生而言并无多大影响。先做了整个课程的介绍,在学生们崇拜的眼神中,符易生轻车熟路地讲了两个半小时,中间休息了一次,接下来不讲课了,要学生提问。
那个身高“突兀”的男生尤其活跃,也许是对设计渴望的太久,提问时间本来温和的眼神骤然变化,精光四射,追着符易生不放,大有为之倾倒的趋势。
符易生起先还觉得此人那双温和的桃花眼有些像自己爸爸的眼睛,不免多看了几眼。后来又觉得那男生有些像常宜轼,可是没有常宜轼的从容和冷静。常宜轼的眼神虽然精神,但是仿佛深潭,冷幽幽的,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精光四射。
此时被那男生看得久了,符易生也渐渐招架不住,只好一边回答人家的问题,一边念《心经》。可惜一心二用是件耗费脑力和心智的事情,符易生无论是脑力还是心智并不能超越常人,于是她只好看着对面墙壁上彭睿作的素描范画回答那个男生的问题。
提问时间结束之后,休息十分钟。符易生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了,想着回去要两个多小时,就去问彭睿对自己的意见。彭睿本来就缺人手,虽然不懂设计,但是符易生讲的条理分明,三个小时下来中间没有一丝凝滞的地方,他心里当然满意。
符易生趁机提出要回去的要求,“现在已经九点了,学生刚听完一堂课,讲的东西需要消化。您看要不这样吧,我布置一些作业,等一下的两个小时就让学生们做些练习。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点评。”
彭睿也觉得有道理,再说肯来给他带设计课的人很难找,当下就大度地说:“那好,以后周六你来了之后,除了保证五个小时的讲课了之外,其他的时间你自己安排。”这算是告诉符易生她试讲合格了。
符易生布置了三个题目,又把题目分别讲解了才收拾东西离开。彭睿帮她叫了一辆三轮车,送她到最近的公交站。这边的人本来就少,又是夜班车,因此公交车上除了开车的师傅就是符易生。地铁倒是比较热闹。
上了一号线之后转二号线。今天周六,晚上出门逛街的人多,因此地铁也比较火爆。符易生被人一挤,坐反了方向,不过好在是环线,哪个方向都能到西直门,只不过远了几个站而已,也就懒得再下车了。站了两站,空出来一些位置,符易生去靠门口的位置上坐了。她平时十点半就睡觉了,此时早已经睁不开眼,刚好门口有根扶手的栏杆,她便将头抵在上面,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骤然惊醒,四下一看,自己这节车厢里面只剩下身边一个人影,其他的人全不见了。
符易生愣了一瞬,冷不丁被身边那黑影一拉:“我说你是要回学校吧?到西直门了赶紧下车嘿!”
符易生一个激灵,弹跳起来,哦了一声,忙起来跟着那人下了车。
她睁着酸涩的眼一看那黑影,就是一愣:“怎么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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