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所谓私奔

上台次序已经抽签决定好了，周易养第八个上台，前面是一个小品。现在正从头至尾的彩排。符易生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在黑漆漆的台下坐着看热闹。
说是彩排，其实只是两个主持人练串词，其他的学生只要上台走个场而已。符易生听了一会儿主持人激昂顿挫的台词，开始一面念《心经》一面拨弄头上的假发。没一会儿周易养走完场下来找她。两人一起坐着听主持人串词。周易养折腾了一天，累得够呛，靠着符易生边吃零食边小声地抱怨主持人声音僵硬，笑容虚假。
周易养突然兴冲冲地说：“姐姐，今天晚上苍舒会来！”
苍舒是周易养的偶像，L大音乐系毕业，算是周易养的师兄。
符易生深知苍舒之于周易养就如同释迦牟尼之于自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周易养曾经一度拉着她满仁立县城的找苍舒的海报，家里贴的全是苍舒的肖像。
“那你可以找他要签名。”
“那当然了，我跟我们团长说好了，到时候让我第一个上去要签名。”周易养参加了学生艺术团，她人漂亮，又聪明，才两个星期就跟团长混熟了。学校的晚会都是学生艺术团的人来主办，因此团长颇有人脉，这次还以学校的名义邀请了苍舒。
“姐姐，中秋节和国庆节你们学校放几天假？”
“明天补下周二的课，下周一和下周二不上课。国庆放假通知还没下来，估计会是七天。你们呢？”
“应该跟你们一样吧。”周易养窝在符易生怀里开心地笑：“姐姐，你可别忘了我来报道的时候说过的话哦。”
“没有忘记，我们一起去爨底下村玩儿。”符易生也笑。周易养还没来报道之前，三姐妹就开始计划中秋和十一假期的安排了。赵忆卿要去看故宫，周易养嘲笑赵忆卿老土，要去爨底下村，原因很简单，她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就把北京周边的景点搜索了个遍，无意中看了一个关于中国现今最适合私奔的小镇的帖子，京西的爨底下村也在其中。周易养十分好奇，嚷着要去体验一把。
对此符易生很不能够理解，当时还说：“爸爸不会不喜欢你的男朋友的，你不需要私奔。”
赵忆卿那时候刚刚被周易养讥笑，就冷笑说：“私奔？蛤蟆宁愿断一条腿都不会去跟她私奔！”
“什么去玩？！我们是去私奔！私奔！！”果然，周易养撒娇申辩。
“好，好，好，私奔。”符易生连忙改口，心里说：“私奔是要一男一女，我们和卿卿三个都是女生，怎么私奔？”不过周易养脑袋中的奇思妙想丝毫不逊色于吉钰，符易生觉得自己这么笨的人，不可能想明白她们这些聪明人的念头，因此周易养说什么就是什么。
彩排完了所有演员去统一换衣服化妆，晚饭统一点餐。
符易生去找赵忆卿吃饭。赵忆卿书只看了一小半就心浮气躁，于是上网看了两本书的大概内容以及几篇相关读后感，正打算凑合着写写完事儿。符易生不敢吵她，自己拿了赵忆卿的饭卡去食堂买了饭菜带回来给她。之前已经给那个叫贾娇的助学金联络人发了条短信说她今天晚上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饭了，现在又发了条短信过去表示歉意。而后从赵忆卿的桌上拿了一本《庄子》来看。五点半的时候接到周易养电话，叫两人赶快过去。
赵忆卿的读后感刚写了个开头，正抓脑袋咬笔头，听了周易养的呼喊就骂：“我才懒得去听你鬼叫！在家的时候每天天没亮就听你鬼哭狼嚎还嫌不够烦啊？”
周易养在那边骂：“什么鬼哭狼嚎？！人家这叫黄莺出谷好不好？再说了，那会儿我就算在你耳边骂你你也听不见！”
符易生见两人要吵起来，刚要劝说，周易养又说：“你不来算了，来了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带助听器你什么也听不见，简直是对牛弹琴。牛还比你强点儿，起码人家还知道声音！哼！你不来可别后悔，以后别说我不告诉你今天仓颉会来。”说完挂了电话。
赵忆卿听了，马上丢了笔，站起来问：“谁？谁会来？”
“她好像说仓颉要来。”符易生放好手机，“卿卿，你也去吧。”
“废话！仓颉来我当然要去了！”
仓颉是赵忆卿崇拜的词人，业内人士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词霸”，可见此人在填词界的威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八恺苍乐队的词全部出自此人之手，因此周易养虽然曾经一度不怎么喜欢赵忆卿，处处跟赵忆卿作对，但在对仓颉的态度上，两人倒是如出一辙的崇拜。
两人拿的是亲友票，位置正对着舞台，紧靠嘉宾和领导座。赵忆卿让符易生占位置，她去后台找周易养打听仓颉今天晚上的安排，好跟仓颉要签名。
五点五十的时候，整个体育馆都被填满了，黑压压全是人，连舞台两边最角落的地方都坐满了，嘉宾席上却空了好几个座位。主持人开场白一过，领导就开始发言。老生常谈一番之后晚会开始，正好是六点。
L大音乐系是人才辈出的地方，晚会办的很正式，舞台效果都是专业制作，演员都是学生艺术团里拔尖的人物，因此看着很是享受。节目风格也是各种各样。周易养前面的那个小品虽然通俗但是笑料不断。周易养唱的是情歌，加了佛教的元素，没有萨顶顶的梵文风西藏腔，平和的曲调，婉转的嗓音，再配上吉钰写的意境朦胧的唱词，缠绵的人心也要融化了。
吉钰不信佛，但是参禅参的比符易生还透彻，曾经一度了尘和尚想把吉钰收归门下，无奈吉钰一不信佛二不喜欢做杜鹃醉鱼，了尘和尚权衡了一下利弊关系，也就不再强求她，专心的培养符易生。
符易生想：“以后小鱼儿可以把填词作为一项副业。”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一直未露面的苍舒现身唱了一曲自己新近发行的专辑的主打曲，全场火爆，纷纷跟着他一起唱。
符易生感叹：“都是年轻人啊。”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艺术团的人要去吃夜宵庆祝。周易养被那个瘦高个儿的团长叫过去了，苍舒和仓颉也在那边，还有几个领导，说是要一起吃饭，师生同乐。
符易生知道这次吃饭对于周易养的个人发展很有好处，故而嘱咐了她几句，自己和赵忆卿回去。周易养送她们出体育馆的大门，还在恋恋不舍，一个男生捧着花过来跟周易养表白。赵忆卿哼了一声，同情地看着那笑嘻嘻的男生。
符易生好奇的打量那男生，心理做了评价：“看上去挺斯文白净的。”
冷不丁被周易养一拉，紧接着左脸被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周易养亲完了符易生，笑眯眯地对那男生说：“不好意思啊。”
符易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摇摇头，好笑又无奈。
以前在仁立县的时候，赵忆卿对付那些追求自己的男生，用的就是这招，符易生已经习惯了。那会儿周易养脸上的疣子还没去掉，十分羡慕这种游戏，可惜长得丑，只有她喜欢别人的份儿，这个游戏自然玩不了。等到她去了脸上的疣子姿色跟赵忆卿不相上下了之后，符易生却离开了仁立县去上大学了，她更加没机会玩这个游戏捉弄人。现在她终于得以实践，大觉得好玩，笑嘻嘻地吊着符易生的胳臂傻乐。
那男孩尴尬地看了看符易生。符易生短头发，浅黄色的T恤外面穿了件长袖的格子衬衫，高了周易养一个头，又背着光，夜色下看上去就是一个瘦瘦的男生，因此不免误会。
周易养大度地安慰了那个男生几句，无外乎很感谢人家的好意但是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云云。
符易生看着那男生落寞的背影，无限同情惋惜，“易养啊，那个男孩子还不错啊，不要这么快就拒绝嘛。”
周易养哼了一声，“什么嘛，眼睛那么小，还向上挑，邪里邪气的。”
符易生就不好再说什么。
赵忆卿虽然要到了仓颉的签名，但是没能跟苍舒合上影，因此有些生气，此时凉凉地说：“当年不知道是谁追一个‘眼睛那么小，还向上挑，邪里邪气的’迟程追得死去活来。”
周易养初中的时候看上一个叫迟程的转学生，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终于得手。
“那我不是早把他甩了嘛。”
“追了人家四年，跟人家好了三天就一脚踢飞。无情无义，你还真做得出！”赵忆卿继续拆台。
符易生觉得奇怪，爸爸还说她们两个的关系很好，怎么最近越来越喜欢抬杠了。
周易养不理赵忆卿，想到明天上午符易生有专业课，不敢挽留，放了她回去。
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因为明天上的是下周二的课，晚上照列要熄灯。耿琳和罗苗拉好电源，而后老佛爷似的在椅子上不务正业。
符易生进门的时候，接到一条短信，来自常宜轼。
“今天很忙吗？”
也许是刚刚从那热闹的场所回来，一下子身边冷清了，符易生突然觉着有些落寞，于是洗漱之后，破天荒地没有睡觉，躺在床上跟常宜轼发短信。
“还好。今天我妹妹登台表演，我去看她。你呢？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在工作？”
“没有。今天周五，我来T大参加一个活动，很早就回家了。现在十一点刚过，你就要睡觉么？”
“我一般十点半就睡觉的。”
“好习惯。今天晚上没有课么？可以去看演出？”
符易生把今天逃课的事情说了，说完了万分愧疚，“要扣一分的啊，还缺了两节课，一节课八十块，我今天浪费了一百六十块！”
想到那被扣掉的一分和一百六十块钱，符易生又是后悔又是心疼，蒙在被子里热泪盈盈，决定以后再也不装病逃课了。
常宜轼也没再发短信过来。符易生只好发短信道了晚安，抹了一把眼泪，念了一遍《心经》，定了闹钟睡觉。
昨天睡得晚，第二天闹钟响了她才醒过来，而后和耿琳罗苗一起去美院上课。午饭后刚把晚上要讲的设计讲义拷出来，就收到贾娇的短信，说建了个QQ群，让她加进去，看一封群邮件。群名叫“安乐T大行”，符易生突然想到“安乐死”，自己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
群邮件里面贴了数张照片，都是昨天参加聚会的学生，每一张照片常磊都站在贾娇旁边。如果忽略旁边那一群乌压压的脑袋，那两人看上去倒是一对金童玉女，极为般配。符易生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常磊的花心。继续往下翻，发现还有一个活动，十一国庆节常磊组织大家进行一场金秋游。主旨是“相携金秋游，相伴到永久”，主题是“历史、文化、民俗，爱心、友谊、乐趣”。景点囊括卢沟桥、抗日纪念馆、猿人遗址、一渡二渡十渡、野山坡、百里峡。活动包括爬山、游河、张坊摘柿子。
自从大一的时候去平谷写生住了二十一天之后，符易生对北方的山山水水再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可是有免费的旅游团，不去白不去。至于景点，十渡什么的不必去考虑，卢沟桥和抗战纪念馆倒是不错——山山水水不行，历史古迹还是值得一看的。
赵忆卿要文化底蕴，那个猿人遗址应该可以满足她。周易养要私奔，野山坡蛮可以作为一个理想的地点。说不定周易养还能在此次名不副实的“私奔”中找到一个可以让她此次“私奔”转变为名副其实的男生。三方都能达成共识，又不花一分钱，还是跟团，安全不用考虑——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带家属。
看了时间，已经一点四十五了，怕晚上代课迟到，她忙百度了一下去通州的公车和地铁，带了笔记本和移动硬盘就去了通州画室。
路上问了周易养昨天晚上吃饭的情况。周易养说苍舒觉得她很有潜质，希望元旦晚会她上台表演。符易生替她高兴，又叮嘱她不要骄傲，要勤练习，不要辜负前辈的期望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