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迦这回头发造型不变,还是一顶喇嘛帽,不过颜色从大红变成了橙色。符易生心想,他要是拿马克笔在脸颊上画两道,就可以去跟印第安人称兄道弟了。
除了头发之外,此人的裤子瞬间就愉悦了她。那条牛仔裤在大腿和小腿处开了两道大大的口子,像四个大张着嘴嗷嗷待哺的麻雀嘴,又仿佛丐帮弟子那表示身份的布袋。
符易生数了一下暗自点头:“丐帮第四代弟子。”
本来沉稳的红黑搭配在此人身上现出另一面性质,符易生继续觉得此人十分不着调。
“你来看展览?”符易生例行公事般礼貌地问。
“是啊。哎,你喜欢这张照片?”
“嗯,”符易生点头,见秦宜迦笑的酒窝深陷,仿佛能长出朵花儿来。她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雪山的我都喜欢。”
秦宜迦笑容一愣,随即又笑:“好吧好吧,我不跟你计较。”
符易生看作者那一栏里,居然写着秦宜迦的名字。不由对秦宜迦刮目相看,心想此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秦宜迦东张西望一番,问她:“听说回大师在这里签名送书,你见没见着?可惜我来得晚了。”
符易生听他表达对回大师的痴狂和对没见着回大师的遗憾,心里很困惑:“是不是喜欢摄影的人都有些不着调?”
秦宜迦感叹完,一脸的若有所思。
符易生想起此人虽然不着调,但是人品还行,便开了包,拿了那本画了三个圈圈的大师签名书籍:“你看看这个。”
秦宜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接过那本厚厚的作品集看了封面,再愣愣地看着符易生,怪叫一声:“我靠!回大师从影二十五周年的影集!全国限量五百册,书还没印出来就被订光了。我哥花了大价钱也没帮我买到,你居然拿到了?还有大师的签名!我靠!你这一什么女的?!”
符易生听他粗口不断就来气,忍着不快说:“刚才回城送我的。”
秦宜迦一边摩挲着书一边感叹:“我靠!你这一什么女的?!”
看了看一脸梦幻的秦宜迦,她别有用心地问:“全国限量五百册,那一定很贵吧?”
“是啊,定价虽然才九十九,可市面上已经比定价高好几倍了,还没人肯转让!”他突然逼近,眼中精光四射:“你不喜欢摄影,对不对?”
“摄影我不懂。”符易生后退一步,老实承认。
“那这本书在你手里也是暴殄天物。”秦宜迦笑着凑过来,讨好地说:“那……不如卖给我吧!”
“啊?”
“把书卖给我吧!”秦宜迦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可行,笑咪咪地引诱着,“你看,你完全不喜欢摄影,这本书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本很普通的书籍。它这么厚这么重,放在你那里占地方不说,以后搬家还得浪费你的体力。可对我而言就不一样了——我已经肖想了这本书很久很久。这是一笔对我们双方都大有益处的交易——你舍弃了对你并不重要的作品集拿到更加实用的东西,而我能够拿到回大师的作品集。一举两得,这完全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情嘛。对不对?”
符易生盯着他看了三秒,想不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来,还话里话外全是为了自己着想。短暂的诧异之后,她摇头:“不卖!”
“我给你多加点钱!”虽然回城大师的作品是无价的,而且在回城大师的作品面前谈钱很俗,但是有的时候大俗即大雅。
“……那你出多少?”符易生犹豫了一秒,问。
秦宜迦笑嘻嘻地出价:“三百!怎么样?”
“三百?!”符易生大睁了眼,心想:“果然很贵!”
“那……那五百?”秦宜迦以为她嫌价钱低。
符易生眨了眨眼不说话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本书,突然伸手去抢:“我……我不卖了!”
“为什么?这价钱已经不便宜了。要不然,我……我再加点儿?!八百!八百成么?”他对这本书是势在必得,抱着书不住往后缩。
“再加我也不卖了。我原来不知道它的价值,现在知道了,谁都不卖。”符易生说的斩钉截铁:“等过几年升值了再卖!”
秦宜迦没见过这么强悍的理由,抱着书连连后退,企图躲避符易生。两人各抓着书的两边开始拔河。
一个说:“你放手!”
另一个摇头:“不放!你卖给我我就放!”
如果不知道这本书的价值,符易生说不定就白送他了,事后知道顶多心理懊恼一个星期,每天念两遍《心经》平复心境了事——可惜秦宜迦嘴快。
符易生想这可不能怪我。
秦宜迦打算抱着书跑,无奈符易生见抢不过,已经先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顿时觉得瘦高的符易生瞬间化身成高大威猛的屠夫,自己成了她案板上待宰的鱼。
硬抢?人家是练家子,不一定抢得过;跑路?她腿也挺长的,不一定跑得过;万一她大叫一声“抓强盗!”这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有失身份——他秦宜迦可是T大风云人物,连林田园这个校花都认识他。
秦宜迦恋恋不舍地把书还给符易生,眼巴巴看着她把那本书放进包里,系上了书包的带子,跟挖了他的心头肉一样的疼。符易生去看展览,他也眼巴巴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牛皮糖似的。
佛法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就是无,无就是有,符易生发现甩不开他,就尝试着领会这种佛理的奥妙,当秦宜迦是个空无。
可是秦宜迦不甘心做空无,偏要破坏她的修为,在她耳边不停聒噪,叽叽喳喳讲那些作品光与影的妙处,企图讨好符易生,然后把书弄到手。
既然有免费的讲解器,符易生本着不听白不听的原则,心安理得地带着讲解器一幅一幅慢条斯理地看过去,偶尔就不懂的地方还问一问。等看完了展览,突然想起吉钰去平遥之前,她担心吉钰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曾百度平遥的地里环境和民俗特色,隐约记得九月份的时候那边有个国际摄影大展,当下她好心的提醒秦宜迦。
秦宜迦大手一挥,嗐了一声说:“我早知道了!这两天正在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
“我有个朋友在平遥那边写生,说那里的老建筑很有特色,很值得一看。再说不是快中秋节了么,学校放假,你不就有时间了嘛。”
秦宜迦继续叹气,一副你不是我我的苦衷你不能理解的寥落表情:“就是因为中秋放假,我才走不开——我家老头子准得看着我不让我乱跑。唉!”他长叹一声,无限遗憾地说:“听说回大师也会去。”
符易生一想到中秋节,立马倒戈劝说秦宜迦,说中秋就该一家人团聚才对嘛,那个什么摄影展明年再去也可以的嘛。中秋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呢,在家陪陪父母多好啊。父母一年一年的老去,以后还能跟我们一起过几个中秋节呢?
她絮絮叨叨长篇大论,秦宜迦看在她包里面那本作品集的份上,忍着不耐烦听完,神情更加寥落,感觉符易生完全是另一种生物,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
符易生感叹完毕,见秦宜迦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背包,仿佛老家林伯伯家家眼巴巴等着人给它丢骨头的大黄,就动了恻隐之心:“你把你IC卡给我,我把书借给你看两个星期。怎么样?”
“啊?!”秦宜迦愣了。
“你不想看?那算了。”
“不不不,不是,你借就借,要我IC卡干嘛?”
你这样不着调,万一拿了书跑了我上哪里找你去?这书现在可是值八百块钱呢。符易生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说:“你去图书馆借书还要刷IC卡登记呢。”
“哦。”秦宜迦恍然大悟,“你是怕我不还是吧?你这是以小人之心……”
符易生上上下下看了他三秒,说:“你又不是君子!不给算了!”说完转身就走。吉钰常说:“对付君子,你就要比他更加君子。至于对付小人,那你就要比他更加小人。”对付秦宜迦这样不着调的人,她也不想着调!
“等等等等!”秦宜迦连忙拉住她,“IC卡我进图书馆啊进宿舍楼啊都要用,要不我把我的学号给你,行不行?”
符易生想了想,没了IC卡在学校很多事情不方便,便点了头,“那把你宿舍楼号房号都写上,还有你的系别班级、家庭住址、手机号码、宿舍座机号码。”
秦宜迦边写边咕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符易生看了看纸片上的号码,心想打扮的妖里妖气,字倒写的很周正。
秦宜迦冷笑:“要不要打个电话看看我写的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符易生真的拿了手机出来拨号。
秦宜迦气急反笑,“你……你这一什么女的?!”
等到秦宜迦的手机响了两下,确信号码为真,符易生才把那本书给他,“两个星期之后给我短信约地点还书。逾期不还,一天罚十块钱!”
“好!”
秦宜迦抱着书咬牙切齿愤恨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