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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眼睛

不想活了 梦黄桥 2025-01-13 21:04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是六点二十九分。符易生关了即将要响的闹铃,拉开床帏下床。
窝在沙发椅上的耿琳和罗苗听见动静,幽灵一样地扭过头来。
罗苗说:“易生,照旧!”
耿琳说:“我多加一根油条。”
符易生应了一声,开了阳台的门,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天已大亮。昨天刚下过雨,此时空气格外清新。她洗漱完毕后下楼,去宿舍后面的紫荆园吃完早餐,帮罗苗买了一份豆腐脑一个茶鸡蛋,帮耿琳买了一杯豆浆两个包子两根油条,一个水煮白鸡蛋。
那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地解决完早餐,端着脸盆揣着牙杯梦游般跟着符易生一起去洗漱间——她两洗漱,符易生帮两人拔连在洗漱间的电源插头。
洗漱间就在她们宿舍隔壁,里面放了两台洗衣机,全天二十四小时供电。晚上十一点熄灯之后,那两个人就拔了洗衣机的插头,接个插线板到宿舍门口,下一个宿舍的人再从符易生这个宿舍拉一个接线板,跟爱心接力似的传递下去,连通整个楼层。等早上六点半供电之后再拔掉。当然,这一切都要避过楼长的眼睛。处分通告在楼下的宣传栏一年四季都有贴着,被没收的各种牌子的接线板够开一家店了,但是这种偷电现象还是屡禁不止。
罗苗曾经面无表情地走过楼下宣传栏中对她的处分通告,跑回宿舍捶床大哭,“我那可怜的一百七十五块八的插线板啊!”
符易生在这个学期报道前姐妹聚会时,她给吉钰和周易养她们说了这种偷电现象。周易养说,等她买了电脑也要去仿效一番,并且当下就和赵忆卿研究要怎样拉线路才最省钱而又不会被楼长发现。
吉钰的学校是有名的美术专业院校,学生都是个性张扬的。她浅浅一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大一的时候,我们系跟服装系借了六个330w的熨斗,一起插电,把整栋楼的电路给烧了。物业派了个专业的电工来维修。我们给那个电工买了五瓶啤酒解渴,那个电工一不小心,把电路装错了。”
“所以呢?”吉钰是典型的跳跃思维,说的话自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却常让别人摸不着头脑,于是周易养不耻下问。
吉钰笑眯眯道:“所以,我们宿舍从大一到现在,一直不熄灯。”
赵忆卿若有所思,周易养一愣,而后吊着吉钰的胳臂嗲声嗲气地说:“小鱼儿姐姐,把你们学校服装系的熨斗借我们几个好不好嘛?”
符易生呆了很久才明白过来,看了吉钰一眼,嗔道:“小鱼儿!”
耿琳和罗苗洗漱完毕,钻进被窝睡觉了。今天的课不需要去教室,而是去市场调研。
符易生换上宽大的牙白色中山装,拿了IC卡、饭卡和手机下楼走去西操场。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等她到了西操,早上吃的东西差不多就消化了,然后可以进行锻炼。其实她宿舍门口就是新修好的东操场,设施齐全,但是符易生习惯性地去西操锻炼。
西操场旁边那块地原来是大清某个王爷的后花园,晨风徐徐,柳枝飘飘,小鸟轻啼,风景独好。那些退了休的大妈大爷成群结队的在柳树下的广场上打太极。符易生刚进大一的时候也曾在东操锻炼过,但是被那些健硕的体育特长生和早起去上自习的学霸以及晚归的学渣们当作恐龙围观过几次之后,觉得还是跟西操的大妈大爷在一起锻炼比较有气氛。
练了半个小时的拳之后,符易生慢跑回宿舍洗漱一番。收拾妥当,八点整,正好是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她轻轻关了宿舍的门下楼。
T大从北自南有两条横贯校园的主干道,一到上课前或者下课后的十五分钟,十二米宽的两条主干道上密密麻麻全是自行车,以至于学校出了政策,上课之前的半个小时和下课之后的半个小时机动车辆只许出不许进。
现在已经过了上下课的高峰期,南北两条主干道上不像高峰期那样喧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起得晚了而把自行车蹬得呼呼生风。
符易生从来不会起晚,并且一直固执地认为,赖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周易养和赵忆卿除外。从这点来看,符易生还是比较护短的。
她现在上的是染织系的选修课,叫《汽车织物设计》。这门课跟陶瓷专业是八竿子打不着,只因贾腾飞偶然间说汽车织物设计比较锻炼人的耐性,符易生就毅然决绝的选了这门课。罗苗和耿琳也跟了风,理由很简单,有符易生在,上课点到不用太担心。
该课程的老师也姓贾,叫贾林云,年纪比贾腾飞还要大上几岁,因此学生私下里都叫他“大贾”,又从“大贾”变成了“打假”。
打假老师上周五留了作业,让符易生她们这一周去汽车市场调研汽车内饰的面料种类,这暗含的意思就是:这一周都不用去教室上课了,下周一交一篇调研报告,再准备一份PPT演示文稿上台作个报告就行。
耿琳已经在宿舍宅了三天,而罗苗基本上每天都往她们家小海那里跑。至于调研,符易生完全不必替这两人担心,她们用的是现代化技术——网上调研。
网上调研对这两个人来说,只要下周日熬一个通宵,周一的作业也就不用愁了——她们昨天连夜奋战的是上一门课程的作业。
符易生凡事都按计划来做,生活学习按部就班,所以从来不熬夜,也从来不拖欠作业。虽然也有电脑,但是从没进行过网上调研——有些东西她喜欢看,有些东西她喜欢摸,她很喜欢感受那种指尖下的不同触感。
她已经进行了四天的调研——头两天去的是离学校较远的南四环上的花乡二手车市场,前天和昨天去距学校近的亚运村和中联两个汽车市场,而今天,她把目标锁定在T大校园。
T大的经济管理学院前面和主教学办公楼前,停了长长一排的轿车,有普通的本田现代,有著名的奔驰宝马,还有拉风的悍马越野。
去修车铺取了自行车,符易生背着书包去主教学办公楼。
现在是上课和办公时间,主楼前没几个人,黑色的轿车整整齐齐的停在主楼前面,像等着领导检阅的士兵。符易生锁了自行车,在那种肃静的气氛里陶醉了十秒,而后掏出笔记本一个车窗一个车窗地看过去。T大的老师都比较内敛,汽车颜色也跟随主人的喜好,基本上都是黑色,十分闷骚。车窗的玻璃也是黑色的,符易生不能一眼就看清内饰是什么图案、什么色彩、用了什么面料,她只好弯着腰撅着屁股趴在车窗上一个一个仔细研究推断,然后记下车的品牌和型号,以及车牌号。
写了五十八辆,她直起腰,看了眼下一个目标——一辆黑色的奔驰。
想到昨天下午那辆溅了朱亮一身泥点的奔驰,她心里给常磊除了林田园给予的“好色”这个定语之外,再加了个词——跋扈。
记下了车的型号,车牌号码,符易生一如既往地去趴车窗。这一回倒不像从前那样风平浪静——她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符易生愣了,保持着趴在窗户上的姿势忘了动弹——那人的眼睛实在好看。
隔着黑色的车窗,车里的情形比较朦胧,仿佛深夜的树林一样,看不清楚,那一双眼睛却是精亮的很,但却并不叫符易生害怕。那人的眼神仿佛无月的夜空里漫天耀眼的星星,让人觉得浩瀚寂静。对方的面容看不清,但必然是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的,一身深色,安然地坐在车内,也望着她。
符易生一怔,倒没有马上起身,看够了那双眼睛之后,她旁若无人地去看那个人身后的靠椅,专心研究起它的图案、色彩,以及材质,堂堂正正。心想我一不偷二不抢,看看他的车,想必也不会怎么样。看完了她还不太愿意起身,很想再看那个人的眼睛,这么一想,她也就遵照本心的意愿照着做了。然后她恋恋不舍地转身去看下一辆车。
隐约听见身后车门打开的声音,符易生十分期待地想:“他要下车了吗?”
她饱含期待地停了下来,心想等他出来了,倒要看看他有没有爸爸好看。
她等了十秒,忍不住转头,却听见一个闷闷的声音——车门居然关上了!
看着那辆奔驰,符易生茫然发了会儿呆,才恋恋不舍得去看下一辆车。等把主楼前面的车都看完了,正好十一点。上午十一点半下课,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经济管理学院门口调研。
经管学院离主楼不远,符易生就没取自行车,直接小跑过去。经管学院的教师和学生非常有钱,门口一长排轿车,半个小时的时间,是很有限的,符易生很忙碌——一下课,那些车就要开走了,她就没法调研了。于是她集中精力加快了速度,到十一点半的时候,符易生扶着腰叹气,望着绝尘而去的那辆没来得及调研的宾利叹气——就差这一辆了呢!
深深后悔中,她想自己要是不那么执着于那个人的眼睛,也许今天的调研就非常的圆满了。
唉,其实那个人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男人中间还没有谁的眼睛比爸爸的好看呢。
她懊恼地去主楼取自行车,要去离美院最近的观松苑食堂吃饭——吃晚饭就可以去美院图书馆,方便。
在转身的刹那,又一辆黑色的奔驰擦身而过,符易生仿佛又看到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下午先去上了两节《毛概》,然后去医院拆了纱布。伤口完全愈合了,不过留了一个两厘米长的难看疤痕,贴了块药膏,在光秃秃的脑瓜子上甚是抢眼。符易生不顾一路上路人诧异的目光,也不管自己是否影响了市容,只顾着匆匆忙忙回宿舍写调研报告和做PPT。
刚做了五页,中厅的电话响了,她忙跑过去。罗苗和耿琳还在睡着,她就关了中厅的门,压低了声音:“喂?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易生啊,我是朱亮。”
“啊?哦,陆……师兄你好啊。”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找罗苗和耿琳,不然我又要撒谎了——撒谎是不好的行为!”
罗苗和耿琳有交代,两人睡觉的时候但凡有人来电话,就说她们去图书馆了,手机在充电,因此关了机。符易生撒谎的次数多了之后,渐渐地顺手起来,等她有一天念《心经》猛然惊觉,深觉愧疚。这两人白天睡觉时,她就绝少在宿舍逗留,都去图书馆呆着,算是弥补以前撒下的谎,也算是代替那两个人去了图书馆。
“易生,我看了你的课程表,知道你没课,才打你宿舍电话的——你在做什么?”
“哦,我在做PPT,下周一要讲。你是找我吗?有什么事情?”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宿舍学习。”朱亮先夸了她一句,“可是也得注意休息,要劳逸结合对不对?对了,周日下午三点半,安居置业基金会的几个领导想跟获得助学金的同学见个面。地点就在美院三楼多功能厅,到时你别忘了出席。”
“要念感谢信么?”
“那倒不用,就是一个单纯的见面会。院里本来是想像昨天那样,再搞一个助学金感谢大会。但是那个助学金的总负责人说不要那么正式,想跟你们当面交流,连院里的老师都不让参加。院里说,既然这样,那就索性连辅导员也不要参加了,就让学生去。”朱亮顿了顿,换了副口气:“符易生,虽然说,明天的活动安居置业要的是随意,但是你们说话也得注意些。你们都是T大的学生,有些话该说,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我是你师兄,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可毕竟比你年长几岁,有些事情比你们知道的要多,又知道你老实,不放心你,所以就提醒你一下。”
符易生连连道谢。
“那我也不耽误你学习了,拜拜。”
符易生挂了电话,心想这安居置业集团助学金的总负责人还挺内秀的,不像常磊那样喜欢招摇。
转而又为学校悲哀,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对朱亮还是满怀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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