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上的时间永远那么快,不知怎么一下,两天四堂试就考完了。我是最后一个出考场的,出门的那一刻有阳光的照射,突然感觉很累,有一瞬间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尽了一样,外面尽是焦急等待的家长还有那些因为彻底放松而脸色苍白的学生。我向人群中看了一眼,没有找到几个熟悉的,不由自主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低着头,迅速的回到宿舍。
其他的舍友还没有回来,我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突然我来到了一个大草原上,四周绿草环绕,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奔走嬉戏,天那么蓝,云那么白,我将全身心放松下来。猛地,潜意识里传来一阵危机,我警觉的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是那种危机的感觉却一直存在着。难道是我太小心谨慎了?突然,四周的云翻滚着聚过来,惊雷在天边炸响,随着风的怒吼,大草原上的的动物惊慌失措的四处奔走,不知过了多久,倾盆大雨从天边降落,一瞬间,我已被彻底淋湿。
耳边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我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床上,梦中的场景仍然清晰的在脑中回荡,全身湿漉漉的,才知道我已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做噩梦了?”李子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满头大汗的。”
我答应一声接过纸巾擦去头上的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早就回来了。”徐谓将一包食物递给我,“本来是叫你一起去吃饭的,没想到你睡着了,所以就自己走了,这不,东西打包给你带来了。”
“我睡多久了?”我拿过手机,已经十点了。
“好久了吧。”
“哦。”我拿过食物吃了起来。
“怎么,考的不好吗,怎么一下考场就睡?”李子问道。
我摇了摇头,“发挥的还可以,不知为什么,刚一出考场就感觉很累,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
“其实这种感觉我们都有,高考前一直紧张兮兮的,这不,考完了,神经也就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才会出现这种脱力的感觉,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现在好多了。”我笑了笑,“对了,王言成怎么也不在?”
灰子将一根烟递过来,笑着说,“那小子啊,听说前几天找了个女朋友,这不,刚考完就陪那女孩子去了,连晚上一起吃饭他都不答应,硬说是佳人比兄弟重要。”
“重色轻友的家伙啊!”徐谓笑道,“你们呐,可别和王言成一个德行啊,要是谁再来这么一下子,看哥们不揍死他!”
“今晚一别,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即使和王言成一样,你上哪里找啊?”我哑然失笑。
宿舍里猛地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沉默着,面对离别,谁都不能再笑出来。我曾一度的认为,高中结束还远呢,可是一不小心,时光便匆匆流逝。记得分别的最后一夜,当我在黑板上写出祝贺毕业,写出青春不朽,写出不忍离别,当看到彼此拍照留恋的同学,当看到落泪了的他们,心里陡然就酸了。
“也是啊!”徐谓轻轻一声打破沉寂,随后苍白的笑了笑说,“算了,不想了。”
“最后一夜了,我们去乡里吧,怎么样?”我心里一动,“我请客。”
“好啊!”钊子举了下手说,“给王言成打电话,十点了,他应该陪完女朋友了吧。”
“打给他吧。”
钊子答应一声给王言成打了电话。
“他怎么说?”李子看到钊子挂了电话,问了句。
“他说我们先去,他待会直接来乡里找我们。”
心动不如行动,我迅速的洗漱,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和大家赶去乡里。乡里永远是那么的热闹,今晚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到这里来唱歌,或许,我是为了释放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吧。
这段时间,真的,很疲惫,方恒的突然不见,刘微的失望,高考的焦急顾虑都像是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身上,挤压的我无法呼吸了。
那天晚上,只有在两点半时李子唱了首小沈阳的《我的好兄弟》外,话筒就没有离开过我的手,那夜我疯狂的唱着《请原谅我一次》、《欠你的太多》、《说好了不见面》、《红日》、《一拍两散》,《愿得一人心》我反复的唱着,没有一个人阻止我疯狂的举动,他们只是不停的喝着酒,认真的听着,甚至没有一个人提出要行酒令,整个包厢只有我的歇斯底里。
第二天早上,当我们离开时我早已不能说话,嗓子干疼干疼的,其他的都喝得东倒西歪,只有李子,勉强到附近的一家药店买了包药让我润喉。
回到宿舍,一睡,又是一天。
之后的几天就是外语口试,查找志愿什么的。
离开学校是第三天的中午了,拿着行李和一些朋友留言告别。出了校门后径直去了大成的拉面馆,由于是中午,拉面馆很热闹,大成看到我时招了招手,我回以一笑后将行李提到厨房。
“小黎,考完了?”银兰和着面问了句。
“是啊,这不,今天准备回家了。我搓了搓手坐到大成递过来的一张凳子上说。
“怎么样,有把握没?”大成出去收了几只空碗进来说。
“还可以,发挥的不错。”
“那个,估分没有?”
“没有,我不喜欢,感觉怪怪的,反正好坏都已成为定局,分估不估的无所谓了。”我站起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将那些大蒜剥了,踏成蒜泥。”银兰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蒜,“早点估分,报志愿的时间宽裕点。”
“算了,不估了。”我将凳子搬到大蒜旁边,“我老早就想好了,第一志愿报A大,其余的就酌情。
“落榜了怎么办,补习吗?”大成说了句又匆匆的出去了。
我沉默了会,等大成进来才说,“如果A大考不上,还有征集志愿,就随便走,补习我真的没有想过,我怕到时候,压力大的将我逼得神经错乱。”我将一颗大蒜扔到一个大瓷碗中笑着说。
“你小子。”大成和银兰也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啊,你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弱到那种地步。”
“你怎么知道?”
“猜的。”大成说。
我压低声音笑了笑说,“真的能将人逼疯呢,前段时间补习班的两个女生就因为压力太大被送到了精神病医院。”
“这事我也听说了……”
“老板?”外面有人大声喊了句,打断大成后面的话。
“哎,来了!”大成答应着出去。
“前几天啊,我这里来了几个吃饭的学生,闲聊时说起了这件事。“银兰捶了捶腰,“听他们说还是两个好学生呢。”
“是啊,学习很好的。”
“哎!”银兰叹了口气,“这么一下子让她们的家人怎么活啊!”银兰说着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又笑了笑,“等孩子出生了,你给他起名好不好?”
“这怎么可以呢。”我摇了摇手,“应该大成哥起才对。”
“他?大字不识一斗,让他起名字,还不一整堆狗蛋翠花啊!”银兰说着又咯咯的笑起来。
“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大成刚好进来,看到笑的花枝招展的银兰问道。
“我说让小黎到时候给孩子起名字。”
“好事啊!我也有这种想法,小黎是读书人,取得名字文化含量肯定高。”
“孩子的爷爷奶奶也不会同意的吧,也许他们早就想好了。”我将一瓣蒜放到大瓷碗中说。
大成和银兰的脸色同时变了,“我父母五年前就去世了,走的时候我和你银兰嫂子都不在身边。”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的口不择言戳到了他们的痛处,忙道歉。
大成摇了摇头,“二老是同一天走的,他们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第二天才被发现的。我是独生子,当年抛下二老和你嫂子到城市来,本来就是不忍心,那时候经济条件很不好,想要让二老也过来的,可是他们怎么都不肯,说在家养养鸡,喂喂猪的倒也清闲的很。”大成的眼睛红红的,“我们都明白,他们是不忍心给我们增添负担。在家里喂了一大群鸡,两头猪还有十几只羊,种了五亩地,这些卖了钱后,他们也舍不得花,全部存在一个铁盒子里压在被子底下。”大成轻轻的抹了把眼泪又出去招呼客人了。
银兰早已泣不成声,她哽咽的说,“二老病了,很严重,也不舍得花钱,我和你大成哥过年过节给他们的钱,他们除了日常开销外,也都省着。二老都有个心愿,就是能亲手抱一下孙子和我们老家将大门盖起来。他们说过,孩子是大,他们抱抱就安心了,盖大门也是大,老祖房了,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闲钱弄那个,二老说啊,没有大门的房子不安全,感觉心里很空很空……”
“大门盖起来了吗?”
银兰摇了摇头,“没有,二老知道他们的时辰到了,将家里的牲畜粮食都卖了,在第三天就走了,走的时候眼睛兀自睁着。我知道,二老那是遗憾啊,邻居一个老奶奶合了几次,都没有给他们合上,直到我们赶回去跪地磕了三个头后,二老的眼睛就悄悄的合上了。”
“唉!”我叹了口气,“爷爷奶奶真的不容易啊。”
银兰又抹了把眼泪,“我们很隆重的为他们举办了丧事,结束时在收拾东西时才发现那个铁盒子,里面零零碎碎的装着很多钱,数了数,总共有五万三千二百一十七毛钱。”
“嫂子?”我轻轻开口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我心里难受。”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大成进来时眼睛依然红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再提了,现在大门也盖起来了,孩子也快出生了,二老的在天之灵也该安心了。”
“嗯!”银兰也苍白的一笑,“小黎,没事了,都怪嫂子不好,看把你哭成这样,快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乖,听话。”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脸上依旧不停的滚动着泪珠。
“嗯!”我掏出烟递给大成一根,“到外面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