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仪曾经在深夜独自躺在床上,在心里问自己,尽管她知道别人不会听到,但她还是不敢让心中那个小声音放开喉咙。她问自己,如果没有方宪,或者说,如果何苦不是佳音的男朋友,她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何苦?几次,佳仪心中的声音险些脱口说出答案,却被她蒙上了嘴,她不想得到答案,其实,答案她早就知道,可她不想面对它。
只因为她现在的男朋友是方宪,而佳音,是她最爱的妹妹。
交换舞伴
新年到了,佳仪、佳音、何苦和方宪坐同一辆长途大巴士回到市区。下车后,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一顿饭,佳仪和方宪只是低头吃着东西,佳音和何苦也仿佛被他们传染了,结果,一中午他们四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吃过午饭,方宪和何苦送佳仪和佳音到公车站,然后四个人各自登车回各自的家。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三,下午一点钟时,已经有人下楼来放鞭炮了。郝佳仪走到自家的楼下,并没有马上上去,而是站在那里看三个小孩子放小鞭炮。他们把一千响的鞭炮拆成一个一个的,开心地、不厌其烦地一千次引燃,然后笑着听一声响。一声响就是他们的全部满足和全部快乐,因为他们还不知道烦恼,还可以尽情挥洒着无忧无虑,还能够没心没肺地逃避那将会令他们烦恼的事情。他们是快活的,因为他们一无所知。
佳仪瞬间感觉那属于童年的一无所知的快活对于她来说已经恍如隔世了,甚至连眼前的世界似乎也与她无关,眼前三个孩子的影像慢慢模糊幻化成一个叫做郝佳仪的曾经也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她曾经也不知道什么叫愁,什么叫苦,什么叫爱美,什么叫恋爱,现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原来不过如此。
三个孩子早不知疯到哪儿去了,而郝佳仪却还在原地站着,直到感觉有点儿冷了,意识才回到现实来。
新年的确没什么意思,团圆也一如爱情一样平淡得可以惰化味觉,可一切还得这么过。
佳仪整整大衣的领子,上楼去了。
回到家后,佳仪睡了一下午,睁开眼时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想起来,可躺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她坐起来,东张西望,当她把视线调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上时,它竟适时地响了。
有一条信息传过来:你和方宪怎么了?
是何苦!
可是,他怎么会发觉她和方宪的问题呢?
佳仪传回去:没什么,一点小问题而已。
他不久又传来信息:忙吗?上网聊吧!
佳仪走到房门前,轻轻关上门,上了锁,因为她不想有人来打扰我。
她和何苦用QQ聊着天:——我知道你和方宪一定在冷战。
——我说过没事的。
——你可以这样对我说,但你不能这样说给你自己听。
——怎么讲?
——你一直在对别人说“没事,我们没事”,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们之间的问题。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可那意味着你必须独自去面对。
——……
——默认?好,我告诉你。方宪是个理想主义者,生活在他亲手搭建的幻想世界里,他鄙视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在他看来,任何道德,所谓的道德,与他的意愿相抵触者无效。可以想见,与规则对立的人生活会很苦,方宪就是这样。
——我并不相信他是个有强烈意志的人。
——这只能证明你不了解他。在他的世界里,志愿第一,感情第二,感情受意愿支配,而有时候,又反过来影响意愿。
——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影响他的意愿?
——你就可以。
——我不能。我无法左右,甚至无法影响他的想法,他固执得让我担忧、害怕,我没有办法让他考虑一下我的意见。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没有办法帮你说服方宪,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很重要,有时甚至可以超越他的意愿。
——有时?只是有时?
——佳仪,面对方宪,你必须现实一点,无法超越他的意愿,并不能证明他心中没有你,因为那种意愿,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超越。记得佳音住院那天,班里同学去看她而我没有去,方宪从医院回来之后跑来告诉我,他终于找到他的世界了。当时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便追问他,他笑着说他在佳音的病房里找到了他的世界。我还是不懂,还差点误会他,以为他喜欢上了佳音,再问他,他却笑而不答。后来再去看佳音时遇见了你,我才明白,原来你就是他的世界。
——我是他的世界,却做不到走进他的世界。
——我知道,他让你搬进我们合住的房子。
——你说他是不是像个孩子似的?
——他确实有这份固执。可是你也有你的固执,你守着你的原则。你们扯平了,不是吗?
——:)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搬去。
——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以后的后果。你有没有要求佳音搬去?
——没有。
——这就是你和方宪不同的地方。
——你会……那方宪和我做比较吗?
——有时会,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你很成熟,而方宪则不够成熟。
——成熟是一件好事吗?
——是啊。
——成熟意味着凡事付出,凡事包容,凡事坚强,凡事忍让。你我在感情中都扮演着略显成熟也追求成熟的角色,注定要承受这一切。
——可是我也需要被包容,被付出啊!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要享受平凡的呵护。我并不贪心啊!我只求一份最普通的关怀。和我相比,佳音很幸福。
——佳音才是个地地道道的孩子呢!
——是的,我们从小在一起,我长大了,她却永远是个孩子。
——她有时也渴望成熟,她经常会在我面前转着圈,然后问我,你说我如果努力一下,会成为姐姐那样的淑女吗?我问她,什么是淑女?她说,淑女,就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我也要做姐姐那样的淑女!然后她就会下定决心做淑女,可不到五分钟,她又变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佳音是个天使,纯洁真诚,还长了翅膀会飞。希望你能圈住她,让她收收玩心,踏实地和你在一起。
——那除非我能一天变一个花样来给她,她喜欢百变的生活,而我喜欢稳定。我想如果我注定了是个一成不变的人,那么她总有一天会飞走的。
——我可以帮你,毕竟我比你了解她。
——好熟悉的话,我才说过不久。看来你我都可以解决彼此的问题,却解不开自己的结。本想帮你的,反倒叫你帮我。
——没有什么,我愿意帮你。不早了,下线吧。
——早点睡,做个好梦。
——恐怕会睡不着。
——不会的,你会有个好梦的。88。
——88。
下了线,佳仪还想着怎样去帮何苦,热心地想了一会儿,自己的烦恼又涌了出来。烦恼扰乱了她的心情,索性倒下睡觉。何苦说得不错,她果然做了梦,梦里她来到了一条河边,河面上蒸腾着白雾,她走向雾里,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她喊着方宪方宪,却不见回应。她失望地继续走着,白雾依旧笼在她身边,她的心中只有茫然,没有害怕。走着走着,终于看见雾的尽头破开一个小口,一丝阳光透进来,融了更大片的雾气,渐渐地,从雾气中现出一个人影,慢慢向她走近,她看清了,那竟是何苦。
第二天,佳仪和妈妈下楼去买菜,妈妈问佳仪你是不是恋爱了。她说是。妈妈并没有责备她早恋什么的,只是问她怎么认识的。佳仪说音音给介绍的。妈妈很吃惊,她?小孩子一个,懂得什么?
妈妈又说是个什么样子的男孩呢?她说回去给你看照片。
回到家,佳仪拿出他们四人去郊游时照的一叠照片,拿了一张她和方宪的合影,迟疑了一下,换了一张方宪和何苦的合影。
妈妈接过照片,有些诧异,怎么有两个?
佳仪说你猜哪个是。妈妈看了半天,说都不错,应该是这个吧,那个看上去小了一点儿。
她不用看就知道妈妈说的“这个”是何苦。妈妈问是不是呀是不是呀。她说不是,“小一点儿”那个才是。
妈妈有些失望地问,那一个是谁。
佳仪说那是音音的男朋友。
换过来会更合适一些,妈妈说。
佳仪说别开玩笑了。
是啊,妈妈说,我只是开玩笑呀,他叫什么名字?
方宪,佳仪说。
那个呢?妈妈问。
何苦,她问,妈妈你怎么对那个那么有兴趣呀?
妈妈笑了笑,说了开玩笑的,我不想说你不要耽误功课什么的,但我想见见这位方宪。什么时候请方宪来家里吃个饭?还有佳音和何苦。
这时,门铃响了,佳仪去开门。何苦站在门口对她腼腆而又极好看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知道我来得太冒昧了。”
“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我没有亲人,过年也是一个人过,我有点不敢面对空空的房间,就来找你了。”
“那佳音呢?为什么不去找她陪你?”
“佳音也让我陪她去买东西,可我很不喜欢那种走一天也不见得买得到什么的逛街形式。”
这时,妈妈从屋里走出来:“佳仪,是谁呀?”
“哦,是何苦。”
何苦向佳仪的妈妈欠身行礼:“伯母好!”
“你好,你就是音音的男朋友吧?怎么?音音也来了?”
“音音没来。”佳仪说。
“佳仪,请何苦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
坐在郝家的客厅里,何苦和佳仪妈妈聊着,妈妈很欣赏她眼前这个男孩,这一点佳仪看得出来。
“你和音音是怎么认识的呀?”
“我们是高中同学。”
“方宪也是你们的高中同学吗?”
“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但是他现在转到佳仪的高中去了。”
“哦,他看起来年纪好像比音音还小啊。”妈妈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扭过头来问佳仪,“是不是啊,佳仪?”
“不是的,他比我还大半岁呢。”
“是吗?看起来很小啊……”佳仪妈妈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说,“佳仪,你和何苦聊吧!我去做饭。何苦,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啊!”
何苦略微地推辞了一下,似乎并不怎么想推辞。
妈妈转身进了厨房。佳仪看了看何苦,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佳仪问。
“你没有和方宪好好谈谈么?”
佳仪摇摇头。
“问题似乎有些严重。”何苦皱着眉头。
“什么?”
“你们缺乏沟通。”
“那你和佳音经常沟通吗?”
何苦停顿了一下,轻声咳了咳:“我们……还好吧。”
“你在说谎。”
何苦停止了目光对她的躲避,深深地看向她。
何苦和方宪永远不会一样。方宪和佳音却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的眼神是清澈的,没有沉淀的,他们把凡事往最单纯处想。比如方宪认为她搬去与他合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于是他认为一切都不对了,于是他认为她也不对了,于是他们两人陷入了所谓的“冷战”。可何苦的眼神却不可能一眼看到底,只让人觉得深邃。佳仪看不到自己的眼神,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何苦比较像吧!
“套一句你的话吧,”佳仪说,“你可以这样对我说,但你不能这样说给自己听。”
“佳仪,”何苦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你果然不一样。”
“我不一样?”
“没有人能像你这样看穿我,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难道佳音不了解你,看不穿你吗?”
“佳音很爱我,但是用她的方式在爱,她并不了解我需要什么。然而她的爱是那么诚挚,我没有办法拒绝,只能任她爱下去。”
“你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你同样爱她,你也在用你的方式诚挚地爱她,你也不了解她需要什么,不是吗?有爱就好,不要想那么多。”
“是啊,你也说了,‘有爱就好,不要想那么多’,所以,你和方宪也是啊,包容他一点吧!”
“哦,天!不知道我们谁在开导谁呢。”
“互相开导吧。”
他们相视笑笑。
又聊了一会儿,佳仪妈妈来叫他们吃饭。他们三个人吃了一顿气氛融洽的晚餐。
刚刚吃完,佳仪和何苦正在帮忙收拾碗筷,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接电话,佳仪依旧在一旁收拾碗筷。他“嗯”了半天然后合上手机。
“有事啊?”她问。
“佳音打来的。”
“哦?一定是她想你了,我妹妹从小就粘人。”
“她和方宪在一起。”
佳仪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着何苦。
“佳音一个人逛街时遇见了方宪,两人一起吃了晚餐,方宪喝醉了,佳音弄不动他,他们正在新南路的美食府里,让我去接。”
“他?喝酒?他怎么会去喝酒呢?”
“我也不知道。我得走了。”
“等等我,我也去。”
“你也去?”
“是啊,怎么了?”
“可佳音不知道你知道这件事。”
佳仪马上明白过来了,是的,如果她现在和何苦一起跑去的话,不就等于告诉佳音,何苦一直和她在一起吗?看来,何苦非常在乎佳音的感觉,非常害怕她会误会,尽管他应该知道,单纯的佳音或者根本就不会误会的。
“是这样啊,那你们安顿好了他以后,给我一个电话。”
何苦点点头,去厨房跟佳仪妈妈告了个别,就离开了郝家。
很晚的时候,何苦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告诉佳仪他和佳音没敢把醉得人事不省的方宪送回家,就先送他回到了何苦家。何苦的父母常年居国外,家里很有钱,在T城市区和城郊学校附近各有一套房子。
他们又打电话给方宪的父母,请二老放心,方宪今晚不回去了,会住在何家。
何苦在电话里对佳仪说:“方宪现在就在我旁边,睡得很沉。”
“是的,我都听见他的鼾声了。”
听不到声音,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电话那端浅浅地笑着。
“佳音呢?”
“我把她送上了计程车。我得看着方宪,没办法把她送回家。”
“嗯。”佳仪本想说她会打电话给佳音问她有没有到家,可何苦似乎并不想让佳音知道他们两个人曾在一起吃过饭,于是终于没有说。
“我过一会儿会打给佳音。”她猜透了他的心思,他也猜透了她的。
“好。”
“佳仪,”他停顿了下来,她也没有出声,等着他的下文,过了几秒钟,他说,“你早点儿睡吧。”
她答应了一声,挂上了电话。
郝佳仪呆坐在床边,目光散漫地游移着。枕边放着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是他们四个人的合影,下午时她没给妈妈看的一张。她把它拿在手里看,忽然发现照片中她和何苦竟然是紧挨着的。他在她的左手边,她的右手边是方宪,何苦的左手边是佳音。
那一瞬间,郝佳仪有那么一种错觉,仿佛何苦才是她的恋人。
电话铃声赶走了她近乎荒唐的错觉,而她还沉浸在一片茫然中。她接过电话:“喂?”
“姐姐,是我。”
“音音。”
“今天晚上我一直和方宪在一起。”佳音说。
一时之间,佳仪想到了何苦和她的不愿被人知道的晚餐。佳音可以磊落地告诉她、告诉何苦她和方宪曾在一起度过整个晚上,其实本来也是很磊落的事,他们却做不到。而她,郝佳仪,为了这自欺欺人的掩饰,还要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
“是吗?你们怎么会一起的?”
“在新南路遇到的,然后我拉着他陪我逛街,然后一起在美食府大吃了一顿。方宪喝醉了,我打电话叫何苦来帮我把他送去何苦家了。姐姐,他现在没事,何苦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他睡得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哦,是这样啊。他从不喝酒的,是没什么酒量。”
“姐姐,”今天所有人都欲言又止,“我觉得你应该和方宪好好谈一谈。”
“为什么?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反正我觉得你们缺乏沟通。”
佳仪不出声地笑了,原来恋人连话都说得一样啊。于是她问了同一个问题。
“那你和何苦经常沟通吗?”
“老实说,不。”
佳音坦白得让她替何苦感到惭愧:“为什么?你们看来很快乐。”
“你也说了,只是‘看来’。或者真的是快乐的吧,可我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姐……”佳音不说话了,这时候的佳音仿佛变了一个人,每当她叫她“姐”时,佳仪都会觉得她的语气中有一种本不该属于她的忧郁。只有她撒娇似的叫她“姐姐”时,她才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姐姐熟悉的佳音。
“音音,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本来没事的嘛,看我,干吗要胡思乱想呢?”几秒钟不到,她又回到自己了。
“没事就好。早点睡吧。”
“嗯,姐姐,明天……你去何苦家看看方宪吧!”
“去何苦家?”
“是,因为今天晚上方宪和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好担心你们。”
“什么话?”
佳音犹豫了一下:“他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失去你姐姐。’”
佳仪拿着听筒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挤出一句:“好,我会去的。”
……
我会失去你吗?
佳仪到何苦家时,方宪的酒还没醒。
“要喝点什么吗?”何苦问她。
“随便吧。”
他转身去煮咖啡,不久,空气中弥漫开了蓝山的香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BlueMountain?”
“佳音说的。”
“那你知道佳音喜欢什么咖啡吗?”
何苦端着一杯蓝山冲她摇摇头。
“Latte,她喜欢牛奶味浓的咖啡。”
“谢谢。”
“干吗谢我?”
“谢你帮我补课。”
“补课?”
“让我知道了我女朋友最喜欢的咖啡是什么。”
佳仪笑了笑,接过蓝山。
“那你喜欢什么咖啡?”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我不喝咖啡的。”
他不喝咖啡,家里又为什么会有蓝山的咖啡豆呢?佳仪想了一会儿。
“我去看看方宪醒了没有。”何苦站起来向客房走去。
佳仪也站起来跟上去。他停在半掩着的门前。
“他还在睡,或许你应该进去看一看他。”他说。
“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跑去喝酒。”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他抬头扶了扶眼镜框,“佳仪,方宪是个好人,他很喜欢你。他虽然有时有一点孩子气,但他对你是真心的。等他醒了,跟他好好谈谈,我说过,你们缺乏沟通。”
她看着何苦,他鼓励地冲她点点头。郝佳仪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方宪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一下子什么都不对了?方宪跑去买醉。所有的人都跑来劝她,告诉她方宪有多么爱她,让她珍惜。连何苦也这样说,他说这话时,唯独是他也在说这同样的话时,她很沮丧。
方宪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何苦向房里看了看:“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
他站住,回头:“佳音报了一个英语班,今天第一天上课,我去接她下课。”
或者她早该猜到他是要去见音音,郝佳仪给自己弄得很尴尬,她竟然傻到会着急地问他要去哪儿!
“哦,那路上小心。”
“好。”
何苦走出门去,关门声彻底弄醒了方宪。
他揉揉眼睛,懒洋洋地、可爱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佳仪,手停在半空:“佳仪?”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