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祥和了那么久,帝国的天,终究还是要变了。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充斥着喧嚣浮华的夜空,霹雳的雷声炸响帝国的警钟,狂乱的雨滴不分高低贵贱,肆虐在所有士庶的头顶。」
“动不得,留不得,我们总放得。”
“放?!”杭璟初当即便说,“如此只怕更不妥吧,放虎归山,岂不更是后患无穷?若有朝一日,那詹子墨得了罂朝助力,再回来寻仇——”
“初儿也以为,他会回来寻仇?”
“他困于府中多年,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杭璟初答得理所当然。
杭溢清点点头。“那初儿以为,若是有朝一日罂朝余孽来我端朝寻仇,端、罂两朝会有什么反应?”
杭璟初低头思忖了起来。“现下两朝交好,罂朝必不会因几个无关紧要之人破坏两国邦交,所以根本不会为他们提供任何帮助,反而会向我们端朝赔不是。十三叔可是这个意思?”
杭溢清赞许一笑,又补充道:“况且,罂朝余孽胆敢在端朝帝都作乱,会不会是受了什么人的暗中指使或是暗中帮助,谁又知道呢?而能在不知不觉中潜入我们端朝的帝都对我们杭氏下手,又是谁的失职?”
听到此,杭璟桑一下子就明白了。“是罂皇后和温平侯杜鳌,对不对,父亲?罂皇后是罂朝人,总是难逃干系,很容易拉下水。而杜鳌身为御林军统领,保卫帝都是职责所在,他若是扫清了罂朝余孽我们杭府就可无忧,若是没有发现便是重大失职,轻则降位削爵,重则赔上身家性命!”
杭溢清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倒是一点就透。
“杜大将军在混战时期也是军衔第二的辅国大将军,仅次于你们祖父,也立下了赫赫战功。皇上不想落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名,不好直接收其兵权。若有此为借口,怕也是乐见其成。至于究竟说他是一时不察还是有意放任罂朝余孽对付我们杭氏,那便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这下,最小的杭蔚仪也明白了,不由惊呼一声。“呀,那样的话,岂不是连宫里的杜淑妃和太子都要受到牵连?”
余下的话,杭溢清不必说,几人也都明白了。若是罂皇后失势,杜淑妃和太子受到牵连,那收益最大的自然就是有着杭氏血脉的皇次子端仲然。杭璟初想想也对,放走关在歆琴园的罂朝余孽怎么看似乎都对杭氏有益无害,虽然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原本就不是个善于谋算之人,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更觉得十三叔的话极是在理。
“十三叔说得是,侄儿这就去安排。”
“等一下。”杭溢清喊住了急急就要去布置的杭璟初,再次叮嘱道,“初儿,切记不要留下把柄。你只须告诉那些人,国公爷是个念旧之人,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揣摩便是。如此便是真追究起来,你祖父也只会念你是一片好意。”
杭璟初感激地看了杭溢清一眼,拱手一揖:“多谢十三叔提点!”
说完,便匆匆地去安排了。
“父亲,夜里风寒,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事情有大哥在,您大可放心。”杭璟桑走过去,扶住了开始咳嗽不止的杭溢清。
“好,我这就回……咳咳,回去。桑儿,仪儿,你们……咳咳咳,也快回去看看你们的母亲吧。府里动乱,咳咳咳,她们怕也正念着你们呢。”杭溢清接过晨兴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角后继续道,“我腿脚不方便,你们先去吧。不必担心我,有晨兴在。”
杭璟桑想想也是,据说父亲从一出生就是这样了,一向体弱多病,眼下虽咳得厉害却也用不着大惊小怪,便点头应下。
“如此,那儿子先告退了。”
杭溢清虚弱得笑着,对着两人声音的方向点点头,听见两个孩子走进垂花门后,自己却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公子,我们也回去吧。”当晨兴终于忍不住出声时,才发现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已是眼角微湿。
晨兴慌了,连忙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公子,您这又是何苦?”
“晨兴,我有时真觉得自己很没用。”杭溢清笑笑,“说了这么多,也不知能不能帮到阡陌,让她以后好过一点……哪怕那么一丁点……”
“公子,您快别这么说,”晨兴鼻子也是一酸,“阡陌原本就出身卑贱,是她没有那个福气。其实您原本用不着管她的,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杭溢清缓缓摇着头。
“不,晨兴。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这样没用,除了国公府公子的身份,就等于是个废人,他们又怎么敢那么对她,他们怎么敢……我本就亏欠戴月,如今又没护得阡陌周全。她现在这样,我就是死,也不能放心地走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忽然间狂风大作,撼天动地,似是要冲开古老家族封印在他身上的无形禁锢。
杭溢清抬头,似乎能够看到那顷刻之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他轻讽一笑,安静祥和了那么久,帝国的天,终究还是要变了。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充斥着喧嚣浮华的夜空,霹雳的雷声炸响帝国的警钟,狂乱的雨滴不分高低贵贱,肆虐在所有士庶的头顶。
大雨,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