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一般比较自我。
彭瑜卿有着优秀的家庭,优秀的相貌,优秀的事业……
集所有优秀的外在条件于一身,可想他有多自我。
基本上除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几个人外,其他的人对他来说都是浮云,他根本从来不放在心上,更不会在乎其感受。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妮已被归类为彭少生命里总重要的人之一,这件事是潜移默化的,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究竟是因为杨妮是四嫂,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也懒得费那脑子,实际上他是一个情商极低的人,感情上至今空白。外界把他传成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只有他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介意背着纨绔花花大少的头衔,这样多好,干出什么事别人都不会觉得出格。
外表成熟内心幼稚的彭大少爷正在前往津都的路上,晚上有一个饭局关于土地改制的事情,N年前他在津都拿了块农业用地,现在想开发成高尔夫,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场面上的应酬还是少不了的。
还有一个路口就出高速时接到了杨妮打来的电话,问他晚上可不可以一起吃饭?彭瑜卿鬼使神差的脱口便答应了,挂了电话后咒骂一声自己是蠢蛋,随即掉头赶往锦州,宝蓝色的法拉利California风驰电掣般在锦津高速公路上划出一道道蓝色闪电,每个摄像头都记录下了这嚣张的蓝色。
威斯汀酒店西餐厅里,刚刚落座的彭瑜卿举着杨妮递给他的支票,不明所以,秋水泛滥的眼睛瞅了瞅四哥,又看了看瑜乔,舔了下嘴唇邪肆的笑着:“我身价这么高,陪吃饭还有钱收,明儿把天瑜关了,老子就正式转行三陪了。”
“少在这自我感觉良好了,这钱是还你的,霓裳我和瑜乔打算彻彻底底靠自己来做。”
杨妮怕彭瑜卿会拒绝,从桌下握住诸尚杰的手,轻轻捏了下,希望他帮自己说两句,可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只顾低头看着菜单。
“你俩自己做?行,那钱哥哥就先收下了,哪天你俩揭不开锅的时候再给你们。”说完彭瑜卿将支票叠起来放进了皮衣内袋里,顺手脱了皮衣,露出里面粉红色的针织衫。
这人貌似很喜欢鲜艳的颜色,不是亮黄,草绿就是粉红,麦色的肌肤在粉色的衬托下散发着古铜色野性的光芒,周身释放着不和谐的原始美。
杨妮微微蹙眉,对他的装扮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讪讪的喝着杯中的冰水。
“点餐吧,泥娃娃你吃什么?”
诸尚杰低声轻唤,拉回了在彭瑜卿身上游离的杨妮的注意力,诸尚杰多少有些意外,本以为瑜卿不会收这笔钱,没想到——他和她竟有如此的默契,四爷眉心微蹙,握着MENU的手指不经意间轻弹了两下。
“菲力,5分熟,一杯咖啡,一个甜点。”
“要什么甜点?”
杨妮探头在他翻看的MENU上扫了一眼,点了点香草、抹茶双球冰淇林。
点好单等上菜的间隙,大家扯着闲篇,倒也轻松自在。
杨妮切着盘中香嫩软滑,入口即化的菲力牛排,眼睛还不时的往诸尚杰的盘里瞄,监督他的胃口。
近段时间他的胃好像又不太好,虽然没有大发作过,却总是隐隐的痛,和春节前参加太多酒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果然,他盘中的牛仔骨几乎没动,只是把周边的配餐吃了少许,杨妮发愁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猪,你要不要吃我的,菲力比较嫩好消化。”
“不用,我不饿。”
说完他用餐巾试了试嘴角,示意WAITER收掉了他的盘子。
“四哥,我姐,下个月回来探亲。”彭瑜卿冷不丁的一句话,另在场的人都抬起了头。
“嗯。”诸尚杰淡淡的应了一声。
“大哥,他,回来吗?”
“??”
“听老头子的意思,我姐和敖伟哥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老头可能要进常委了。”彭瑜卿的声音有些闷,有些无奈,手中的刀叉和一块上好的莎朗牛排交上了劲,蹂躏的盘子里一片暗红色的汁水。
“哥,那大姐是回来省亲吗?她还走吗?”彭瑜乔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似的,放下刀叉,认真的打听着。
“省P亲,探亲!”
“快成太子妃了,不就是得用省亲这个词吗?”
“小P孩,吃饭都都堵不住你的嘴,哪那么多废话!”
沉默,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各自想着心事。
婚姻是什么?
佛经上说,红尘间男女的结合是千年修成的缘。
世俗之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高高在上的人说:婚姻是工具,是权钱结合的工具,是稳定家族地位的工具,是双方利益最大化的工具。
彭瑜卿的话诸尚杰无法回答,大哥,回不回来?大哥此时回来能怎样?诸家的风头已去,从老爷子去世那天起政治游戏就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为大哥惋惜的同时又为自己庆幸,还好他有妮子,他不必为家庭利益牺牲婚姻。
然而,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张家和彭家捆在了一起,他们小集体的利益也得到了稳固的保障。
彭瑜卿闷头吃着自己盘中的莎朗牛排,亨利八世最钟爱的美味在他嘴里如同嚼蜡。他后悔扯到了这个话题,前天接到大姐的电话,心里憋的难受,想找人倒倒苦水,却忽略了四哥的感受。
在他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手心的肉明摆着嫩些,他和四哥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更希望大姐可以和大哥好,这样好像他和四哥就更进了一层似的,可是天不作美,他是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从头到脚的无力。
瑜乔使劲吸着杯中的饮料,吸管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她也全然不顾,仍然使劲咗着。大姐的事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自己,铭铮算是搞定了,暂时安全不代表永远安全,谁知道会不会再出来暗铮、白铮、疯铮,大姐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还好大姐不讨厌敖伟哥,敖伟哥也算是优秀男青年,如果自己将来要被迫嫁给给像铭铮或雨泽那样的渣男,想想就恶寒。
想到结婚就难免会想到诺亚,对诺亚她是若即若离,很怕自己会陷进去,因此故意保持距离,越是这样越是像沾染了淬了毒的酒,而他才是解药。
四个人当中最轻松的应属杨妮,她不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不明白这样的结合代表什么,但她知道他们痛了,她在锦州最亲密的三个人都因为这件事痛了,可她却无能为力,只手遮天的他们都没有办法,何况小小的自己。
负面情绪是传染的,此刻,她的心里也变得幽暗,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雾霭。
侍者撤去盘子换上了现磨的咖啡和她的甜品。
水晶杯里一绿一白两只雪球正好是她疗伤的佳品,杨妮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伸进了杯中。
“你丫有病吧?”彭瑜卿一声吼叫,抬手抢下了杨妮手中的不锈钢小勺在她脑门上敲了记。
“瑜卿!”
突如其来的意外,惹得诸尚杰很不快,他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丝丝不悦,到底她也是自己的女人,他的四嫂。
“四哥,你就惯着她!丫头,老爷子不是说让你少吃凉的多泡脚,你全忘到爪哇国了!”
彭瑜卿挑了挑眉毛先看了眼诸尚杰,接近着就急赤白脸的冲着杨妮嚷嚷。
“没忘啊!我每天都泡澡,偶尔吃冰淇林,没关系的。”
“P话,疼的时候就有关系了。”
“??”
杨妮伸手就去取她的勺子,她和彭瑜卿争夺着勺子,呛拌着糗着对方,丝毫没有意识到坐在一旁的诸尚杰脸上的笑容已经退去,如黑玉般的瞳孔一点点收紧、敛去光芒,升起一丝淡淡的阴霾。
瑜乔眨了两下眼睛好像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了,插嘴道:“我哥也是为你好,你的冰淇林就拿过来给我吃吧。”说完端起杨妮面前的杯子,拿起彭瑜卿手中的勺子自顾自的吃了一大口:“大妞儿,刘医生他爸医术到底怎么样啊,到底把你治好了没?”
“咳——”
诸尚杰清了清嗓子,伸手在杨妮脸上摸了下,他指尖并不凉,可是触到杨妮皮肤时她还是没来由的哆嗦了下。
“宝贝,吃好了吗?”
他话语还似之前低沉沉的,在餐厅朦胧的烛光映照下脸上的轮廓更加清晰,挺拔的鼻翼和线条刚毅的唇线衬托出阳刚的帅气,然而,凛冽的眼神中却裹挟着一抹说不出的阴鸷。
杨妮握上他的手想和他解释,在场四个人,只有他不知道自己去看病的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尤其是他目前的眼神,让她怯怯的,心里没底。
“猪猪,其实——”
“买单吧!”
“不用找了!”
诸尚杰打断杨妮,扬手叫来侍者,给出一沓粉色的钞票。
这不像他,最不屑这种暴发户买单方式的他,竟然——他轻轻拉起杨妮,挽在自己臂膀上,没有和瑜乔、瑜卿打招呼,径直向外走去。
“四哥——”
彭瑜卿轻唤了声,他听见了却没回头。
杨妮很紧张,一种莫名的紧张,她不怕他的北极寒功,却很怕这种无声的压力。借着月光杨妮偷偷抬眼瞄他,诸尚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是周身撒发着一种阴恻恻的气场,不觉背后寒意涔涔。
她想抽出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这种气氛太诡秘了。谁知他却一把纂住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拉着她跟随着他的脚步,他腿很长,步子很大,杨妮挽着他的胳膊一路小跑直到踉踉跄跄的坐上车。
“猪,你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听!”他不耐烦的打断她,升起与前排的阻隔,闭上眼晴,开始养神。
他这会儿想打人,最好谁也别来招惹他,体内蹿腾着一股火,不知是怒火还是妒火,胸口闷的发慌,涨得发痛!
操!整天和他这么见外,一分钱都算的清清楚楚,和外人倒是亲密无间!看医生,不是应该老公陪吗?好,就算有特殊的原因,回家讲一声也是应该的吧?一桌子四个人,最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却不知道像个傻B似的。
操!四爷这辈子傻B的事儿都他妈的发生在她身上。彭瑜卿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是太他妈的惯着她了!
越想越恼火,又是和彭瑜卿!她有什么病需要看医生,还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这事儿她找彭瑜卿倒也不嫌难为情,不嫌膈应?她到底知不知道谁是自己男人?居然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眉来眼去,尤其还是自己男人的发小!
诸尚杰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腹内怒海澎湃,夜色下,相握的两只大掌因用力过度鼓起的青筋像一条条小虫狰狞的攀爬在手背上。
杨妮猜到他别扭什么,可是你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她摸了摸鼻子,调整了下呼吸,手攀上了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柔声道:“猪,其实——”
诸尚杰抬胳膊甩掉了杨妮的手,杨妮心下一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以前不管怎样,他再怎么生气也没有这样过,幸亏隔板挡着司机看不到。
至于吗,多大个事,有病的是我,我都不介意,心里的拧巴劲儿也被调动了出来,杨妮别过头去,看着车外的霓虹灯,眼睛腾起一圈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