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玉为了让崔可吟尽快将歌舞练好,免去了宝楹的所有日常事务,让她专程给崔可吟做乐师。
这不仅仅是练习的这几天,就是到了那天婚礼的时候,她也打算让宝楹为崔可吟伴奏,所以需要练习的就不只是崔可吟一个人,宝楹也必须得把这首曲子弹熟了。
崔可吟对这首《白狐》有颇多感触,这与她的遭遇实在是太像了,反复吟唱多遍,竟然自己编出了一支舞来。心里惦念着她的江郎,崔可吟练习起来格外刻苦,每天天还不亮,便早早的起床。担心歌舞会影响到筝玉休息,便把练习的地点挪到后花园那大片湖水中央的水榭里。
宝楹也每天陪她一起早起,弹筝为她伴奏,时而提醒一下哪个音唱得不准确,哪个动作若是怎么做会更好,对此没有丝毫怨言。她同情崔可吟的遭遇,又对筝情有独钟,便希望自己弹的筝能够真的帮上她。
这个练习过程筝玉并不全程监控,怕自己公主的身份会让她们觉得拘束,不能放开了练习,便只是偶尔去看看。她觉得自己像是大学的导师,时不时的去察看一下自己的学生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
由于没有一直在旁边守着,所以每次练习的差别能够看的更加清楚,看着她们不断进步,筝玉觉得十分欣慰。到时候成与不成,她都已经尽力了,自己心中应该不会再留下什么遗憾。
经过不舍昼夜的赶制,韦妈妈那白舞衣终于在第四日的傍晚做了出来,筝玉便立刻命人送去水榭给崔可吟试穿。
崔可吟本就是出水芙蓉般的美人,这样一袭白衣披上身,水袖飘渺,就更加显得淡雅别致。只是这样静然站立,已经让人止不住动容。
筝玉让她们将那歌舞又表演了一遍,本来崔可吟身穿普通衣裙跳舞她只觉得还算可以,没想到舞衣的效果竟会这么好,只是水袖轻轻一扬,已经让人移不开眼。幸亏筝玉自己是导演,才没有过分惊讶,结束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歌舞也练得差不多了,现下天色晚了,你们两个便回去歇息一下罢,到明日再练。”
崔可吟忙道:“后天就是婚期了,可吟怕不熟练出了差错,还想再练几遍。”
“是啊,是啊,”宝楹笑道,“公主,反正累不累的就这两日了,您就让我们接着练吧。”
筝玉看她们坚持,也不再阻止,道:“那你们先练着,这个时候驸马应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本公主去见一见他。”
语毕,没有多做停留,轻轻转身,走出水榭。
筝玉一向不怎么出门,虽然顶着公主的头衔,但却不知该如何让崔可吟进戏班,便把将崔可吟宝楹二人安排进永春班的事情交给了萧逸云。当时他说会尽力,而不是满口答应,所以筝玉并不完全放心。
身后传来崔可吟宝楹二人清脆的声音:“恭送公主。”
筝玉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微微一笑,沿着湖面上曲折回廊向湖岸走去。
本来没觉得自己在水榭中待多久,可是这一出来,筝玉才发现天色已经黑透了,墨蓝的天幕中,已是星光璀璨。微微有些风,将夏日的慵热气氛驱散了几分,令人觉得神清气爽。筝玉微微仰起头,望着天空闪烁的星光,任由晚风将她绾起的发髻吹得凌乱,面上露出璀璨的笑容。
似乎有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仰望星空了。
筝玉记得,大学的时候,每次晚自习上不到一半,她总是和同寝室最好的姐妹儿一起逃出教室,坐在草地上,仰着脑袋辨认星座。
清朗愉悦的笑声还在耳畔萦绕,而如今,再次回忆那样的情景,却恍如隔世……
“公主也喜欢看星星么?”没有听到脚步声,一道低柔的声音便传入耳中,那么轻柔低缓,生怕打破了夜的宁静。
筝玉微微偏头,萧逸云一袭白衣胜雪,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翩然而立,即便在夜色中也十分显眼。对于他的出现,筝玉有些意外,惊讶地望了他一阵子,方才笑着走近几步:“驸马也喜欢么?”
萧逸云淡淡一笑,微微仰头凝望天空,对待筝玉的态度,没有因为她是公主而毕恭毕敬,也没有不畏权势的对她不屑一顾,而是完全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就如这些日子她所看到的,他对她关心,对她好,那是因为他愿意,若是不高兴了,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冷漠、摆脸色,一样不会少。过了一阵子,才回答筝玉的话:“应该是喜欢的。”
筝玉轻轻一笑:“噢?这是怎么个说法?”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萧逸云凝望着墨蓝的天幕,又似乎透过那层层暮霭望向更遥远的地方,漆黑的眼眸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那么宁静深邃,又了无波澜,沉默了片刻,他轻轻道:“其实,我更喜欢看星象。”
“星象?星象!”筝玉低声重复一遍,突然想到那神棍傅婴,语调陡然升高。这几天来,忙着崔可吟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这个妖言惑众的骗子,蛊惑萧逸云也就算了,竟然敢来骗她,她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萧逸云不曾想简单的两个字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微微收回目光,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筝玉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忙稳了稳情绪,道:“驸马还和那天师大人来往吗?”
萧逸云点点头,不解地道:“怎么了?”
筝玉怕自己太过直白的揭穿傅婴他接受不了,便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道:“你还是不要和他来往了,那人,其实……是一个神棍。”
“神棍?”萧逸云轻轻重复一遍,面露不解之色。
难道这个名词也是现代才有的?
筝玉无声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说,这人是个骗子,专门装神弄鬼,妖言惑众,来糊弄人。”
萧逸云眸光微微一闪,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筝玉,望了许久,轻轻道:“公主为何会突然这样说?是不是傅大人他得罪了公主?”
筝玉表情瞬间一僵,她看上去就这么小心眼吗,别人得罪了她,她就跑来诋毁别人。
不过萧逸云越是这样说,筝玉便觉得他受那傅婴的蛊惑越深,想要解救他的意念也越强烈。沉吟了片刻,她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
见萧逸云等待她说,便道:“你还记得那日在云水居吗,我让他表演腾云驾雾,去为我取来对面阁楼的黛瓦,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腾云驾雾的本事,而是轻功。”
听闻筝玉此说,萧逸云沉静的面容上突然漾起一抹浅笑:“原来公主竟是说得这个,那是轻功,我早就知道。”
筝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什么?你知道?”
萧逸云有些好笑地望着她:“傅婴体态轻盈,轻功十分了得,飞出几丈远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道公主竟认为那是腾云驾雾?”
筝玉对萧逸云知道这些有些意外,但她仍觉得傅婴是个神棍,便又补充道:“他亲口承认会呼风唤雨、降妖除魔、腾云驾雾。”
萧逸云微微一笑,解释道:“他那日见公主这样问,觉得好玩,便应下了。公主当时有事匆忙离开,要不傅大人定会把实情告诉公主了。”
“竟然是这样。”筝玉喃喃道。想到自己当时心中不安几天没敢出门,原来竟只是一个玩笑。
萧逸云笑道:“所以,傅婴既没有装神弄鬼,也没有妖言惑众。”
筝玉原本以为萧逸云与傅婴频繁来往是被他那套装神弄鬼的伎俩所迷惑,现在见他竟如此清楚明白,有些不解,问道:“既然没这些本事,那你为何还要与他来往。”
萧逸云淡淡一笑,道:“方才我也说了,我喜欢看星象,而傅婴精通天文地理,所以便同他有些交往。”
“原来是这样,”筝玉松了口气,轻轻笑道,“是我想太多了,前几日从青玄口中得知这是轻功,便这样猜疑傅大人。”
萧逸云牵起她的手,笑道:“不妨事,公主如今知道原委了,傅大人日后过来,便不要因为那个玩笑而怠慢了他才好。”
“嗯,我知道了。”筝玉会意地点点头。想到自己离开水榭的目的,又道,“如今距婚礼只有一天了,让可吟和宝楹随永春班去相府的事,怎么样了?”
萧逸云牵着她沿着曲折回廊向对岸走去,轻轻道:“你尽管放心,已经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