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身同性已变

看她似乎真的生气了，萧逸风忙止住口，不再胡言乱语，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说了，真是的，连个玩笑都禁不起。”
“这怎么是禁不起了。”筝玉握着手里的树枝，横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萧逸风忙伸出两只手，掌心面向她，做个缴械投降的姿势。
筝玉被这举动逗乐了，笑道：“萧逸风，我发现你可比你哥有趣多了。”
“是吧？”萧逸风自豪地道，“我也这样认为。”
“你还真是自恋，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筝玉顿了顿，道，“这叫做得风便起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看到萧逸风笑容逐渐消失，筝玉知道自己失言了，忙又道：“不过，总的来说，你还是很可爱的。”
萧逸风抬起眼眸望着她，无喜无怒的模样倒是和萧逸云极像，问道：“那你当初为何选了云而不是我？”
他问，那你当初为何选了云而不是风。
“这——”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筝玉脸上出现为难之色，这叫她怎么回答，那可是柏璃湘选得。
筝玉望着他那副难得的认真模样，心中颇为震惊，原来竟有这么回事。柏璃湘不是嫁给萧逸云后又认识萧逸风的，他们之前就认识，甚至可能在柏璃湘选驸马的时候，萧逸风就想着要与萧逸云一决高低，只可惜柏璃湘选得不是他。
如果是这样，那萧逸风那么露骨的表现出对嫂嫂的爱慕，甚至当着哥哥的面也不避讳，似乎有些情有可原。毕竟在这场三角恋里，他才是失意者，喜欢的人被抢去，多少有些不甘心。
“告诉我。”萧逸风十分认真地索要答案。
“这……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必要再追究原因，放下吧，风弟。”是为自己解围，但也是不想他再为这个没有结果的事情而苦苦揪住不放。
筝玉这样回答，本没有过多的用意，但萧逸风却听出另一种话外之音。她已经给出答案，就是现在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云，所以才劝他放下。萧逸风落寞地摇摇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要不，他早就放下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觊觎嫂嫂。
“世间自在人，如此闲雅疏狂，不恋世俗，我相信，风弟一定能够放得下。”筝玉像个长辈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给予信任，完全忘了她也是个当事人，说话竟完全以旁观者的口吻。
萧逸风敛起失落的情绪，洒然一笑：“嗯，我也相信自己。”
说得如此清楚了，结果就算再不满意，他也无法改变，只能故作洒脱。
暮色渐渐笼罩了整片树林，晃动的篝火却愈发明显，映在二人眸子里，闪闪烁烁，十分生动。
手里的鹧鸪已经烤熟，焦黄焦黄的，香气四溢，筝玉陶醉地闻了闻，正准备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却发现萧逸风的双手是空着的，于是扬了扬手中的美味，问道：“你的呢？”
“竟掉火堆里了。”经筝玉这一提醒，萧逸风才发现，方才自己一激动，竟然将那快烤熟的鹧鸪顺手扔了。慌忙捡起来，发现已经完全烤糊，不能吃了。
筝玉有些惋惜地道：“本来还觉得三只可以给你哥留一只，现在只剩下两只了，怎么办？”
萧逸风拿起料理好的另一只在火上烤着，故意压低声音道：“这可不能给他留。”
“怎么，你想吃独食？”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萧逸风坚决不承认他有这样自私的想法，解释道，“他本来就不看好我的做派，如果被他知道我在他家烤鸟吃，还带着你，以后恐怕就进不来这个门了。”
筝玉抬眸望着他：“这么严重？”
怎么感觉一贯温柔的萧逸云被他这么一说就成狼外婆了。
萧逸风耸耸肩：“那当然。”
沁舒园的竹林尽头，萧逸云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他静静地望着不远处檐角飞勾的建筑，又似乎没有真正看进什么，夜色中，一双眼眸漆黑而深邃，如云般翻卷着微妙的情绪。
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下，一只手里紧紧捏着一张被折了四折的宣纸，本来很普通的一张纸，却因为上面文字所表达出的内容而变得不再普通，也可以说，他现在如此不平静，便是因为那张纸。
“属下拜见王爷。”清朗恭敬的声音，打破夜的宁静。
萧逸云轻轻转身，看到几步远处竹林边站了两个人。
恭敬的声音再次响起，站在前面的青玄禀告道：“王爷，傅大人来了。”
“傅婴见过王爷。”后面的蓝衣男子向着他拱手一揖。
“你先退下吧，”萧逸云对青玄吩咐道，然后看向傅婴，指了指旁边的石桌椅，“傅大人无须多礼，请坐。”
两厢在石桌旁坐好，青玄也已经离开。萧逸云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推向对面的傅婴，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傅婴动用了手上明里暗里所有的人力物力，甚至亲自去齐国走了一趟，也没有打听到有关《聊斋志异》一书的丁点消息。”傅婴如实的禀告。他入仕已有几年，自认为能力不错，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挫败过。顿了顿，他又道，“傅婴已经花重金请了专门搜集情报的月影阁帮忙查询，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萧逸云摆摆手，道：“不用查了，是不会查出结果来的。”
傅婴有些不解：“为什么？”
萧逸云淡淡一笑，眸光坚定而澄明：“因为，那本书，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公主为何还会那样说……”
“她是在我的追问下才编出来的，”萧逸云微微弯曲胳膊，衣袖里的宣纸触及肌肤，微感不适，而笑容却愈发璀璨起来，“公主原意是问我，信不信这个世上有鬼神。”
“鬼神？”傅婴道，“公主为何会问这个？”
萧逸云笑了笑，没有回答，沉思了片刻，他敛起笑容，问道：“傅婴，你信不信借尸还魂一说？”
傅婴有些诧异：“王爷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萧逸云取出衣袖里他握了已久的宣纸，递给他：“你看看。”
傅婴接下宣纸，轻轻打开，里面是一首类似四句七言诗的文字，那字形极为奇怪，每个字都像少了些笔画似的，但看那秀逸的字迹，工工整整，如行云流水，不像是识字不多写错了。而更奇怪的是，他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字形，却似乎能够全部认得。看着上面的文字，他试着低声念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许久，傅婴问道：“这诗是公主写得？”
萧逸云点点头。
“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傅婴低声重复几遍，突然眼前一亮，“于她来说，此身虽异性长存，于我们来说，此身虽同性已变，公主不是公主！”
“你确定吗？”萧逸云郑重地问道。
“不，不太确定，”傅婴摇摇头，道，“虽然公主性情举止与以往很是不同，又写了这样一首诗，还曾提及鬼神一事，但借尸还魂却是传说，不可全信。”
“还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沉默了片刻，萧逸云道。
傅婴问道：“什么事？”
萧逸云犹豫了一番，道：“这话本来不便说出口，但是目前看来，也不能隐瞒了。”
然后，他将筝玉自从那次摔下秋千架醒来后就一直想方设法拒绝他，与他在一起后意外自己在这之前原是处子之身，甚至之后往他床上送女人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摊上这么一位贤惠的夫人，王爷您可是有福啊！”听到最后，傅婴竟一改往日一本正经的样子，不顾形象的调笑起来。
“本王说这些，不是让你来取笑本王的。”萧逸云本来是想让他帮忙分析一下，被他这么一笑，脸上顿觉有些挂不住。
人家是王爷，当今皇帝陛下的爱子，见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傅婴当然不敢再造次，他努力收敛笑容，清了清嗓子，又恢复原来深沉的模样：“王爷如果心有疑虑，不如，我们去试上一试。”
萧逸云眸光微微一闪，问道：“怎么试？”
傅婴微垂眼眸又抬起，心下已经有了主意，附在萧逸云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问道：“王爷觉得此计如何？”
萧逸云点点头，道：“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到时候就有劳你了。”
傅婴露出一个“这个你大可放心”的表情，端起身旁的酒杯，仰头饮尽。想到什么，他又问道：“若真的是，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
萧逸云轻轻一笑：“不怎么处置，既然不是别人安排进来的卧底，她便还是公主，是淳王府与齐国交好的纽带，更何况——”他满意地道，“她比真正的柏璃湘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