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开端。缘起

建平一年。
长乐宫。
“王政君，你怎么还没走？”傅瑶携一干侍婢风风火火地站在王政君面前耀武扬威。“这长乐宫，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哼！你不走？那也行，从现在起，你就只能在偏殿里呆着，这长信宫今后是我的，你王政君，休想占据长乐宫其他任何一丁点儿的角落！”看着王政君始终不愿搭理自己，傅瑶走到王政君案前俯视其说道。
“你怎么忍心……对阿媛下手！”在傅瑶步出长信宫前，被傅瑶骚扰了一个早晨都没有开口的王政君突然出声。
“呵？！你问我？”傅瑶慢悠悠地转过身，“她那样的人，在后宫里能活到今天，就已经是件匪夷所思的事。王政君，怨只怨，她不该成那一时的英雄之快，夺了先皇的目光！”
“胡说！！”王政君气不过地颤颤起身，狠狠瞪着傅瑶，拐杖狠狠点在了地上。“阿媛当年救了先皇，是因为阿媛心里有先皇，无关乎后宫的争斗！你一生得到了先皇多少宠爱？你还嫌不够吗！”
“宠爱？！笑话！”傅瑶快速走到王政君面前，还以同样狠绝的目光道，“先皇若是真的爱我，为什么没有把后位给我？！他至死，都没有放下你王政君！再后来，他更是不该宠爱冯媛，把本来就给我少了的宠爱又给了那个贱人……啊！！”
傅瑶还没说完，就被王政君扇了一个耳光。
“你竟然敢打我？！”傅瑶狠狠咬牙道。“来人哪！”傅瑶叫来了一批侍卫，吩咐道，“太皇太后近日身体不适，要留在长乐宫安心静养，没有哀家的许可，谁都不许入内探望！”
所有的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毫无根据。
王政君被软禁，直接地被剥夺了权势。而如今的局势，却是不容许王政君有一丝的抱怨，她只能接受。
“哼，你就在这宫里孤苦终生吧！”傅瑶很快整理好仪态，看着面无表情一直瞪着自己的王政君，淡淡然离开，临走前，还颇为得意地炫耀道，“走，我们到未央宫去。今儿是皇上外出狩猎的大日子，我这个做奶奶的，要去给皇上送送行！”傅瑶说完，投给了王政君一个得意的目光，霸道离去。
未央宫。
“皇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即刻便可出发。”孙子严部署完狩猎事宜后，在刘欣马前恭敬地拱手汇报。
“太后还没有到吗？”刘欣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傅瑶本该出现的方向，问道。
“回皇上，太后说即刻便到。”孙子严回道。
建平年对刘欣来说，是个全新的开始。他不知道未来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担起这帝王的重任，他更不知道，今后长长的日子，他会怎么走下去。
为了庆贺自己登基大喜，刘欣举办了这次的狩猎大会。满朝武官都要参加，甚至等级稍低的侍卫也能够随行其中。最重要的是，天下大赦！这是刘欣给自己的贺礼。也完成了对奶奶傅瑶的承诺，给了她高位，及权势。
“皇上。”傅瑶笑意满满地看着刘欣，眼神里透着的是言不尽的慈爱及欣慰。她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奶奶！”刘欣一看傅瑶到了，也是喜上眉梢。
“皇上怎么还叫奶奶呢。”傅瑶这话一出，刘欣顿觉尴尬。傅瑶极其在意场面身份等问题，他一向清楚。
“是，太后教训得是。”刘欣下马说道。
“哀家哪里还敢教训皇上。”傅瑶在刘欣面前，一直扮演的是仁慈的长辈。收住了想要给刘欣理理发丝的动作，傅瑶轻笑说，“皇上此次出行不比在皇家园林狩猎，可要处处小心才是。”细细叮嘱，每一句都带着深深的关切。现在的傅瑶和方才在长乐宫喝斥王政君的样子天差地别。
“是，孙……朕知道。”看着傅瑶眼中陌生的距离感，刘欣心下觉得很不自在。
“好了，皇上也该出发了，去吧。”傅瑶把刘欣送上马，轻声道。
“好，太后，朕这就出发了。”刘欣在马上坐稳，看着下面的傅瑶，微笑说道。
“嗯，去吧。”傅瑶朝着刘欣摆了摆手。
“出发！”刘欣举起手中的长弓，威武宣布。嘴角微微上扬，满脸欢喜。
刘欣策马前行，心里却是泛起了一丝丝的难受。奶奶变了，和以前好不一样。奶奶现在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一些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他的奶奶，也许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呵呵，也或许，奶奶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在定陶，不需要她变成这个样子，而已。
这汉宫，究竟是埋藏了多少人的芳华、痴心，与善良。
“驾！驾！陛下，陛下！万万不可独自走得太远啊。”孙子严紧跟在刘欣马后，不敢超越，只能扯着嗓子急急制止。
“子严，朕今日想尽兴，你可别来搅了朕的好兴致啊！”刘欣停下来，回过身笑笑对孙子严说道。
“可是陛下，你又不让羽林军跟着，自己独闯林中，这让臣等很不放心啊！”孙子严还是没有放弃，苦口婆心地劝着。新皇年轻气盛，这里看起来又这么危险，要是横冲直撞地闯入了林中什么禁地，后果不堪设想！
“哎呀子严！朕都说了，让你不要搅了朕的兴致！”刘欣脸色开始转变。看着孙子严迟迟不说话，刘欣丢下一句“好了不要再跟着朕了，要是到了回宫的时辰朕还没有回到营地你们再过来这里找朕就好”便策马离开。
“喂！陛下呢？”随后赶到的楚君宾问道。看着满脸焦急的楚君宾，孙子严也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前面呢”便留下一头雾水的楚君宾策马转身。
哼！他可是刚刚被皇上训了的，怎么能让你楚君宾太好过？可怜楚君宾前前后后张望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搜寻到。撒了一口气，孙子严心里好受多了，回头看了看还愣在原地的楚君宾的身影，孙子严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喂！你还不走啊！哈哈哈哈！”
“你！”楚君宾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气绝地跟了上去。
“谁！”刘欣听到有奇怪的窸窣声，立刻停住向四周张望。刘欣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只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了。
“啊！！”等刘欣再觉不妙即刻转身时，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生生被黑熊一掌挥下马狠狠撞在了林中的树上。
“不要过来……”被熊掌打过，又与树强烈撞击，现在的刘欣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为自己做任何的防御了，他只能期待眼前凶残的黑熊能看在他是皇帝的份儿上放他一马。可是，看着步步逼近的黑熊，刘欣除了额间不停地冒冷汗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刘欣瞬间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估计就是大汉史上，哦不，也许往前往后数个千年都没有哪个帝王会死得像他这么凄惨。继位还没过一年也就算了，还是外出狩猎时在林中被一只熊给谋杀了的！
刘欣闭眼坐等死亡。
等了半天，刘欣也没等到自己意识涣散和被撕裂的疼痛感，还差点绝望到睡着。是突然掀起的一阵浓浓血腥味激得刘欣睁开了眼睛。
随即，刘欣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方才还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的黑熊此时竟是被人斩断了头颅，毫无生气地瘫倒在自己跟前，灰死的眸光还透着饥饿的怨念。
“你没事吧？”
刘欣还直直瞪着眼前惨死的黑熊，他跟没有注意到在黑熊左侧还站着一名沉蓝色衣袍的男子。听到问话，刘欣这才后知后觉外加后怕地机械转过脸寻找声音的来源。
“能起身吗？”蓝衣男子继续问道。“你别动了，我先帮你包扎一下。”看着刘欣吃力地起身，被伤口扯得疼痛的样子，蓝衣男子飘飞到刘欣面前。
“你……呃……谢谢……”看着眼前的人细心为自己处理伤口，刘欣轻声说道。而这声道谢，却是让蓝衣男子一惊。看刘欣一身红黑色调的高贵服饰，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该是个王侯将相的。竟然，还会对他这样的一介庶民言谢？这倒是让他长了见识了。
“我叫黎影。”黎影简单回道，“你呢？”
“刘欣。”刘欣想了想，直说。果然，他这一出口，黎影正包准备扎的手突的停住了。
“草民参见皇……”
“好了，不要跟我行礼。”刘欣制止了黎影将出的大礼，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树上，“朕现在不过是个伤员，而你，正在给朕处理伤口，怎么说也还都救了朕一命，是朕的恩人。你这个礼，朕怎么还能受呢。”
“可是……”黎影还是显得很不自在。
“好了，起来吧，快给朕再弄弄，疼死了。”刘欣虚弱地开口，“没想到民间的林子里还真的有这等危险的野兽出没，和皇家园林倒是有些不同了，呵呵！”
黎影依旧静静地包扎着伤口，只有刘欣一人在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着。
“黎影，你的武功不错呢。”刘欣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
“皇上过奖了。草民身为江湖中人，会一点自保用的拳脚之术也不足为奇。”黎影一改之前的玩世孤傲，毕恭毕敬地回答。
“哈哈！自保？呵呵，黎影你说笑了。”看着黎影前后态度的转变，刘欣禁不住笑道。“你这功力拿来自保是不是稍显多余了？又不是天天有一堆江洋大盗要追杀你。”
沉静了一会儿，刘欣突然开口。“黎影，你随朕进宫吧。”
一个帝王，用这般恳求的语气去拜托一介草民，这又一次让黎影不知所措。
“草民……”
“等下！”黎影刚一开口，刘欣就皱起了眉头。“别草民草民的，说我就行了。朕听着很烦。”
“呃……我……我怕是要负了皇上的美意了。”黎影顿了顿，还是决定直说。
“你这是要抗旨吗？”刘欣收起了微笑的嘴脸，语气里带了些许的强硬，就像是对黎影势在必得。端详着黎影微微低着的脸，刘欣突然发现，黎影是个美丽的男子。不似以往见过的那些武夫粗狂，带着一身奇绝武艺，全身线条却依旧保持着透着柔和的阳刚之美。
“皇上，草民……呃，我不敢。只是，我毕竟只是乡野出身，没有殷实家世，没有高贵身份，怎么可以随便进宫……”感受到刘欣火热的注视，黎影不自在地颤了颤肩，开始胡说瞎掰。
“要殷实家世高贵身份做什么？”刘欣有些不自禁莞尔。“朕要的若只是这些，那又何必在这里和你多费唇舌，直接到各皇兄皇弟那找不就好了？你这是在，敷衍朕！”察觉到了黎影的心不在焉，刘欣心下微微一怒。
天子威严，哪能这么轻易就被忽略！
“黎影，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随朕入宫。”刘欣虽说是再问一遍，用的却是不容置否的强硬肯定语气。
“是，我……愿意入宫！”骑虎难下，黎影也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除了应下，他确实别无选择。人家是皇帝，手中握着的是整个天下，万里江山！他一介庶人又有什么可以去和一个帝王相抗衡？
“皇上！臣等，参见皇上！”
还没等刘欣开口，孙子严便率着楚君宾等人感到了小林中。
“皇上，已经到了回宫的时辰，臣等迟迟不见皇上，所以就找过来了。还请皇上息怒！”孙子严翻身下马，带领所有人齐齐跪下。
“好了，朕知道了。恕你无罪。”刘欣兴趣缺缺地摆摆手，却因为扯到了伤口，痛得闷哼了声。
“皇上你没事吧！快随臣等回宫让御医诊治要紧啊！“楚君宾看到刘欣的伤口急急开口道，本想再往前，却被孙子严暗中制止。
“不必了，多亏了这位侠士相救，朕才得以脱险。“刘欣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刘欣身上转移到了站在一旁的黎影身上，弄得黎影浑身发毛。
“孙子严，楚君宾，你们两个作为见证，回宫后传令中书省礼部的人拟旨。“还没等孙子严等人回应，刘欣接着又说，“传朕旨意，侠士黎影，因建平一年于狩猎场上救驾有功，特封为宁朔将军，即刻入宫上任。”
刘欣这话一说完，黎影愣住自不用说，跪了一地的人们更是开始交头接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弄得云里雾里。而孙子严和楚君宾的久久不回话，就直接被刘欣当成了默认。宣完旨之后刘欣示意黎影把自己扶起来，然后又让黎影与自己同骑返回皇宫。
一路上，黎影的大脑不停地运转着想要弄清楚的现在的状况。
“怎么，傻了？”感受到了身后黎影的沉闷安静，刘欣没有回头淡淡说道，“朕封你为宁朔将军，不高兴吗？”
“我……”
“还说’我’呢？呵呵，真有些累了，黎影借朕靠一靠。”刘欣借着马背的些许颠簸不稳，顺势向后靠在了黎影的怀里，“从今以后，你可就是朕的臣子了……”
“是，末将……明白。”黎影对自己的新身份还没能习惯，生硬地答道。
刘欣那句话尾音拖得很长，让黎影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加上现在是一个皇上这么依靠在他怀中，眼眸闭着一脸地柔和之态；后面还跟着大队人马。纵使他黎影再潇洒不羁，此时也是手足无措了。
“等等。”
不知道刘欣又哪里不满了，黎影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子，不适合称’末将’。”稍稍转头端详着黎影俊美的面容，刘欣沉思了一阵说道，“既是朕的臣子，称臣就好了。”
“臣……遵旨。”
黎影心下又是一阵无奈。眼前这位皇帝，可真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