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帝宠新至

黎影没有想到的是，自从跟随刘欣入宫之后，刘欣对他并不是以君臣之礼相待。否则，一个正常的君王，会在每日下朝后，或者一有空闲时间了不是找后宫各嫔妃寻乐，而是一个劲儿往一个臣子府里跑吗？
绝对不是。黎影坚信绝对是刘欣有问题。
接二连三的赏赐，全是以黎影为某地解决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或者说黎影作为宁朔将军甘愿日夜守卫皇城没有丝毫怨言之类的。这种理由三岁小孩都不足以说服，可他刘欣却是从始至终的乐此不疲，借着天威耍弄孩子脾气！
其实黎影想说，那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他愿意去处理，根本就是刘欣闲闲没事给他派发的任务，说是鉴于朝中甚多的人不满于刘欣随便给了他一个宁朔将军的封号轻易地就上了四品。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赌了一干人等悠悠之口。至于守卫皇城，黎影更是只想喊冤，他黎影一向是悠闲自在惯了，怎么可能愿意去给人看门？！
刘欣啊刘欣，你身为一朝君王，做起事来怎么跟孩子没什么两样。
黎影心中总是千般苦，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他本只是一介庶民？承蒙我皇厚爱才能有了今天这般地位。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四品官。
宁朔将军府。
“怎么了黎影，你这池子你都看了有两个月了还没看烦啊？”刘欣突然的出声，着实把黎影吓得不轻，手中的珠链剑穗都掉在了地上。
“见过皇上。”忽略了刘欣不耐的眼神，黎影恭敬行礼。
刘欣不喜欢黎影私底下还跟他以君臣之名相称，但黎影又不像刘欣是个自来熟，一时间对着刘欣也不可能太放得开。更何况他刘欣可是当今大汉朝的皇帝！他黎影又是个什么东西？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长相稍微俊美了点的武夫，说到底也还是个粗人，万一言语间无意冲撞了天子，几条命都不够玩儿的。
“怎么，黎影在想念心上人么？”刘欣捡起黎影掉落在跟前的饰物，淡淡地问，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吃味。“黎影已有钟意的女子了么？”后面这句听起来倒更像是追问。
“回皇上，这只是府中下人给黎影的剑做的饰物，并非女子所赠。”黎影实在地回答。
“呵呵，朕的宁朔将军，深得民心啊。”刘欣一听不是女子所赠，心下一阵开朗。
“皇上取笑黎影了。黎影本就不是达官显贵之人，和府中的人平心相处也是平常之事。”黎影微微地笑着说。
“黎影，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你……可有心上人了？”刘欣严肃地发问。
“回皇上，没有。”黎影不太习惯刘欣这么直直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呵呵，没有么？还是，黎影在跟朕客气？哈哈！没事，你若是有了心仪之人，朕就做主赐你一位将军夫人！”刘欣畅快地笑道。
“谢皇上美意。”黎影拱手道。
“或者，就让黎影将军夫人的位子，永远空缺，如何？”一阵静默之后，刘欣突然地说。
“皇上？”黎影纳闷。
“什么将军夫人，朕一点都不希望黎影会有将军夫人！”刘欣闷声道。
“黎影，朕对你，还不够好么。”没等黎影开口，刘欣又抢白道。看着刘欣突然又正经起来，没有看着自己，而是转头看向小桥侧面不远处的山峰，黎影心下暗暗惊慌。
“臣……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看着刘欣转头，黎影也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焦距地把眼神方向不知名的地方。
“朕赏了你几处宅院你不要，说朕是在浪费，朕听了；再换了那么多的东西赏赐给你，你也是勉强接受。说实话，朕是皇帝，就连对后宫那么多的嫔妃朕都没有过对你这般地耐心和爱护！可是你呢？你回报给朕的是什么？”刘欣转过身，缓缓逼近黎影，对着黎影的背影卑微地询问着答案。
“还是说，若是朕赐给你一个将军夫人，你就满足了？”刘欣孩子气地说。
“皇上，臣自知深受皇恩，感激不尽，可是……”
“可是你就是不愿多看朕几眼！”刘欣打断了黎影，有些发疼地控诉着，“朕是一朝帝王，是天子！又何曾这般低下地去讨好过谁？可是黎影，你完全没有看到。你看不到一个骄傲的君王是怎么倾尽心力在讨你欢心！”
“臣知错！”不得不转身，看着刘欣满脸的怨怼，黎影急欲跪下，却是被刘欣拦住。
“不要给朕下跪，朕要的不是这些！”刘欣狠狠推开黎影，黎影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下。“朕这么对你，你当真，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朕的心意吗？”
黎影扶住桥栏让自己站好。看着刘欣眼中的痛感，黎影脑中忽然地浮现出那一日从狩猎园回来的路上，刘欣因为受伤而和他同骑一匹马，还依靠在了他怀里闭目休息的场面。黎影忽然觉得，他明白了刘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女子，就不可以吗？”刘欣再问。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黎影在心底不确定地说着。
“是。”思索一阵，黎影觉得冒死说出这一句。若是现在不表明自己的态度，日后怕是会有更多麻烦让他难以招架。
再说了，自古以来，男欢女爱才是正道，他黎影怎么可能屈于另一个男子身下？他是要成家立业，是要娶妻生子的，怎么可能，会把自己莫名其妙地就给了一个男子！
“是？”刘欣轻哼，“女子有什么好？”刘欣不满地问。而黎影，久久不语。
“黎影，你很聪明。朕心里所想，你不可能不知道。还是说，你非要朕对你言明？”刘欣逼近黎影跟前，微微抬眼看着比自己稍高了一点的黎影，“黎影，朕要的，是你。”
“皇上！”听着刘欣直白地把话挑明，黎影直觉想往后退，“皇上你……”
“朕要的是你！你听明白了吗？”刘欣急急扯住黎影上衣前襟，压低声音魅惑地说道，“黎影啊黎影，朕现在把话挑明，你还要怎么逃避？”
“皇上……”黎影依旧吐不出更多的字来，“臣……没有逃避。”想了半天，黎影开始面对。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么？呵呵！他以为，民间流传宫廷圣宠的故事都只是传说，只是市井间闲来无事编纂出来说书的段子。没想到，帝宠佞幸，确实存在。
“很好，你没有逃避。”不管黎影此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刘欣自顾自继续说，“既然你没有逃避，那么，就证明给朕看看。”
看着刘欣满眼的算计之色，黎影第一次觉得心下惊慌。他不知道刘欣接下来会要他做什么，他有些紧张了。
“皇上想要臣，怎么证明？”
很快又是以往的淡然神态，看得刘欣心下一阵不乐，和担忧。黎影啊黎影，你的底线，究竟在哪里？朕都做到这样了，你怎么还能是一脸淡然地面对朕？是不是，非要朕，做到最后。可是，你会是心甘情愿的吗？
“黎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刘欣几乎都已经贴到黎影身上了，他对着黎影的耳后，慢吞吞地问着。
“臣，不知道。”黎影忍住了轻颤，微微闭了闭眼，平息心绪的不稳，强装淡定地说。
“需要朕跟你明示吗？”刘欣依旧不愿放过黎影，步步紧逼。黎影啊黎影，你再怎么忍耐，你身体的反应朕可都是能清晰感受到的呢。思及此，刘欣不自主地开始得意。
或许，我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了。
刘欣在心下判定。
“……”黎影直接闭了嘴。他不知道自己给出回应后，刘欣将带给他的会是什么。总之他预感，他或许玩不起这帝王游戏。
“皇上，黎影此生，若是尚未成家，便一心报效国家；若是成了家立了业，也一定不会忘了自己的立场。黎影身为堂堂男儿，定当有所作为，不做他想！”黎影仓促地想要结束这个奇怪的话题。
“成家立业？呵呵，黎影，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吧。”听着黎影胡乱的扯淡，刘欣心下不悦。黎影那些话，是要表明自己非女子不染的立场么。
“哈哈哈哈！黎影，朕再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刘欣放开了黎影，退回最初的位置，抬眼看着黎影的面庞，笑道，“只是，你要快些，不要让朕久等啊……”
又是习惯性的句尾长拖。每次一听刘欣这么说话，黎影就深深觉得不妙。可是就算感觉到了能怎么样呢？刘欣不是他蔑视得起的主。刘欣对他提出的要求又有哪一个是他有资格拒绝的？面对帝王，他作为一介臣子，除了点头称是之外，还有什么权力？
就算，刘欣要的是他，他又如何能不给？只是，必要的挣扎，黎影是一定会做的。
“呵呵，黎影啊黎影，你怎么会落到了这般田地……”看着刘欣渐渐走远的背影，黎影依旧站立在小桥上，心下狠狠地嘲讽着自己。
看着手中的饰物，慢慢地把它挂在了剑柄上，黎影突然觉得，是不是只要自己有了女人，刘欣就不会再对他有如此荒谬的想法了？
宁朔将军府。宁朔竹林。
“斥鴳擅蒿林，仰笑神凤飞，坎井蝤蛙宅，神龟安所归……”
“……何为人世间，自令心不夷，慷慨思古人……”
黎影在竹林中挥剑起舞，口中喃喃地念着诗词。飘飞挥练了几个时辰，额间却不见一滴汗液。
黎影只想放松自己。入宫后，几乎是没有机会可以让他施展一身的武艺。刘欣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特地命人在这宁朔将军府中给他造了一片竹林。
他还记得，当初工匠们建造这片林子的时候还打趣地对他说过：“将军好福气呀！皇上这么器重将军，日后这宁朔将军府上下必定是跟着将军一起飞黄腾达了！”
也许吧，刘欣对他确是真心。怕他闲来烦闷，还在这林中造了凉亭并题字“影亭”供他休闲娱乐之用；还亲自提笔在这竹林的入口处提上了“宁朔林”的大字，宣告了他对这里倾注的心力。
只是，要他去接受一个男子的爱意，一时间也是做不到的。就算对方是天子，那又怎么样？他毕竟还是个男子。
但是一想到刘欣看着自己时候的那种温柔眼神，想想入宫这两个月以来刘欣对他的百般呵护……
黎影不是石头，他会为之动容。只是心底有一道防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跨越。
“皇上……呵呵，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黎影从空中落下，停在了影亭的顶上，坐下，怅惘地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心里无奈轻笑。
“将军，这是您要的龙玉茶！”一个小童模样，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端着手中的托盘看着影亭顶上的黎影说道。他已经来这里好一会儿了，他家将军却一直坐在上面发呆，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了林子。
“将军？”看黎影没有反应，小童又喊了一遍。“将军再不下来，茶可真就凉了！”
“呃，知道了。就放在亭子里吧。”黎影自上而下看向男孩微笑说道，“黎书，你先别走，在亭子把茶再给我温一温。”
“是！将军。”看到自家王爷朝着自己轻笑，黎书乐颠颠地端着茶就进了亭子。
“将……哇啊！！”黎书刚放下托盘想要到亭子外边把黎影叫下来，没想到一转过身就看到黎影静悄悄地站在自己身后，真真被吓了一跳！
“将军你怎么下来了也不吭一声，黎书都被你吓死了！”黎书撅起小嘴不满道。
“呵呵，我这不是刚下来嘛。”黎影笑笑把手中的剑交给黎书放好，自己也寻了个地儿整整衣袍坐下。
“将军，您刚刚在上面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有什么心事吗？”黎书问道。
好在黎影为人亲和，府里上下和他的关系都很是亲近，有什么话也能直接说出口，不用顾忌太多。
“黎书，你说……皇上他……”
“皇上对将军极好！”还没等黎影说完，黎书又兴奋地接道，随即才意识到黎影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续说，“呃，黎书知道自己无权过问将军和皇上的事，只是，黎书说的都是实话！”看着黎影示意自己继续的眼神，黎书更是开始放开了说，“府里的人都觉得皇上对将军是真心好，我们这些老百姓，沾了将军的光才能时时见到皇上。也才开始知道，原来皇上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般年老，对我们这些府里的下人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帝王之气！当然这也都是沾了将军的光了。呵呵！”黎书边说边给黎影倒茶。
“皇上……有这么好吗？”黎影有些吃笑地问。
“那当然啊！皇上可好了呢！将军，黎书年纪小不懂事，可是也从府里的老人们那听说了，皇上是因为对将军有情，有爱，所以才对将军这么好！将军，黎书心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黎书揪揪手指，犹豫道。
“你说。”黎影喝了口茶笑笑说。
“其实将军，就这样接受了皇上，又有什么不好的呢……”黎书越说越小声，可黎影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黎影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颤，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对黎书说什么了。
“呵呵，黎书啊，要是哪天，你家将军我给你们添了一位将军夫人，你们会不会喜欢？”看着黎书给自己倒弄茶具，黎影突然放开了心情地轻笑。
“诶？将军有了钟意的女子吗？是哪家的千金啊！将军真的要迎娶将军夫人了吗？”黎书一时间忘了自己是在煮茶，兴奋地问道。
而黎影，笑而不答。
呵呵，果然就是个孩子，这么一说也能轻易被转移注意力。呵呵。
将军夫人啊……
黎影无奈地在心下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