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一节）

三天后，程朱和程红一起去了广东，程彤和许霞留下来了。不管母亲说什么做什么，真病还是假病，程彤一切都不管，铁了心的要干养鸡场。张如秀没办法，也就只好答应她了。不过，张如秀申明，如果养鸡场以后再出现任何问题，一切损失都将由程彤自己负责，她不会承担半个子儿。倔强的程彤欣然应允，她说这没关系，她也没打算把赚的钱给母亲半个子儿，张如秀听了又在床上躺了三天。
程彤和许霞一起欢天喜地地投入了养鸡场。尽管养鸡场已今非昔比，没有了几万只的规模，没有了大帮的亲友帮助，但两人还是非常高兴。她们对养鸡场近乎痴迷，已经不在乎它大小了，只要能够干起来，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养鸡场是她们和赵明才共同的事业，里面寄托了她们太多的希望，她们相信，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把它再次干大的。程彤无数次的想象，到那时亲友们后悔的样子，他们会像当初求明才那样求着要加入的。那样她们就成功了，就会更加开心。她们会假装推托，吊吊大家的胃口，以示对他们今天的做法的惩罚，而且这个目的要明显的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在面子上过不去而觉得愧疚。当然，又不要做得太过分，让他们感觉到加入还有希望，这样他们就会继续求她们，然后再推辞一下，等到他们快要放弃时才高高兴兴地答应。那样以后他们就不会随便退出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相信明才科技致富的理念，致富就不再是梦想而变成现实了。那样，她们就成了功臣，和明才一起光荣的成了功臣。哦，那样该多好呀！自己有钱赚，又帮助了大家。想到这里程彤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赵明才有这样的理想，原来有这么多的好处呀。那句话怎么说的，名利双收？哦，赵明才怎么就想得这么好呢，程彤在心里赞叹不已，虽然自己有些珊珊来迟，但她还是庆幸她坚持下来了，并把梦想神差鬼使地树立得和赵明才一样。没错，我就是要这么干！她对自己说道。
看到坚持背后有那么多好处的程彤干劲越来越足，每天唱着跳着在家和养鸡场之间奔忙。其实养鸡场的活还是很多的，虽然从大家都退出之后他们就没有再买进过小鸡了，但加上原来的也不下五千只。仅凭他们两三个人还是常常忙不过来的。赵明才要负责配料，也要负责销售方面，还要抽出时间为引进良种做准备，几乎没有时间去养殖棚。许霞也要抽出时间照顾李家。养鸡的工作实际上大部分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可她却显得轻松极了。大家干过那些活，知道是怎么回事，都以为她是逞能，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激情却有增无减，这让大伙都佩服不已。他们不知道她的动力来自哪里，甚至有人开始羡慕嫉妒她了。她的母亲也是其中一个，大伙怂恿她吓唬吓唬程彤，以便探听背后的真正原因。张如秀也真这么做了。
“程彤，你别得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破养鸡场吗，那么卖命，还自得其乐的样子，小心出问题，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也别对我哭鼻子。我再对你说一遍，我不会给你半个子儿，你好自为之吧。”
“我乐我的，你就别管了，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呀？不过迟了，现在明才不会让你加入了，以后也不会，永远不会。我们的养鸡场会红火起来的，到时你自己去求他吧，我不会管这事的。我们会赚很多钱，也不会分你一分，别拿养鸡场要出事来吓我，告诉你，有明才在不会出事的。明才又找到了一家愿意给我们提供技术的外地养鸡场，我们会越干越大的。你后悔去吧！”
母亲的话让程彤很不舒服，母亲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大伙交她的，于是她也故意气了气母亲。张如秀果然上当了，她是满脸的惊讶和后悔，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天啦，哦，我身体不好，我要去躺会儿，程彤，你去做饭吧，给我留点在锅里，我起码得半天才能起来。哦，天啦！”
张如秀战战兢兢地回屋去了，但她根本没像她说的那样躺半天，程彤吃完饭刚跨出家门她就起来了。她把程彤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姐姐，姐姐再把它转告给了大伙，村子里便出现了一种恐慌。大伙的心情复杂极了，羡慕、嫉妒、后悔、埋怨，一切一切的情绪都上来了。
大伙开始猜测这些话究竟是程彤自己说的还是赵明才让她说的，如果是她自己说的，那她仅仅是开玩笑的还是说的是真话，赵明才真的在技术上又更进了一步吗？如果是赵明才让她说的，那赵明才是明示还是暗示她的呢。赵明才又是不是开玩笑的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就像程彤话里直接表示的意思，他生气了，永远都不再理大伙了，还是刚好相反，暗示大伙赶紧加入，否则一切就都真的来不及了？
大伙越猜心里越乱，他们觉得哪一种都有可能，哪一种都又不可能。如果说程彤是开玩笑的，张如秀是她的母亲，她怎么可能这么没大没小的开这种玩笑呢？她都初中毕业了，成了村里的高级知识分子了，不会这么没礼貌的。可要是想到张如秀的所作所为，程彤给她这么一点小小的打击也不算过分。张如秀一直都按照自己的主见左右着她，而次次都是那么的糟糕搞得程彤常常很尴尬，按这样说程彤惩罚一下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要是看到程彤对养鸡场那种热情，大伙却又认为那是真的。同样，大伙这么对待赵明才，赵明才也完全可以这么气气大伙。可凭大伙对赵明才的了解，他不至于这么做。那么，这么推论他说的就是真心话，他还是希望大伙加入的。可他刚刚才拒绝、劝退了那几个愿意加入的呀，这又怎么解释呢？而最让他们难受的是没法去证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明才、许霞、程彤，他们是不好去问的。吴金夫妇和鲁洁呢，吴金夫妇只知道赵明才拒绝他们是不让双方为难，至于程彤的话里话外他们和大伙一样迷糊。那个鲁洁等于没说，她说大伙的每一个猜测都非常精准，只要大伙认定那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逗大伙玩吗，一个问题哪有这么多相互矛盾的答案呢，而且还个个精准。大伙心神不宁，整天都生活在恐慌中，等再见到程彤的时候，个个都不好意思极了。
看到大伙有了反应程彤觉得自己真是出了口气，不禁高兴极了。她把这一切告诉了许霞，许霞非常惊讶，她既为他们感到高兴，也为大伙感到难过，当想到养鸡场差点让大伙搅散了时，她巴不得程彤对他们惩罚得更严厉点，可想起大伙遭到那么大的损失时，她又觉得大伙很可怜，程彤有些过分了。许霞对程彤是既喜欢有讨厌，反正这些她是做不出来的。
“呀，你这丫头，怎么能这样做呀，这里面还有你妈呢，她损失了那么多钱，你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还拿她开刀，你……太坏了！”许霞和张如秀一样，怔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
“嫂子，这样过瘾吧？”程彤为自己的行为得意极了。
“过什么瘾呀，不行呢，没礼貌。”许霞说。
“嫂子，你看你都笑成那样了，怎么还不行呀？”程彤笑道。
“哦，你这丫头！”许霞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是有些可恨，可这也是情有可原，惩罚一下就够了，以后不能再这么干了。”
“欹，嫂子，他们才没你这么好心呢。”
“哪里呀，他们其实也没恶意，都是迫不得已，你别把他们想得那么坏。”
“好啦，知道啦，以后再说吧。”
程彤乐癫乐癫地跑了，她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赵明才。她猜想，许霞都这么高兴，赵明才听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程彤跑了一圈，在饲料加工房里找到了赵明才。赵明才正在配制饲料，全身都是饲料粉末，让程彤失望的是当他听了她兴高采烈的描述之后却没有很明显的反应。
“明才，你怎么不乐呢，我可是为你出气了哦？”
“出气？为我？是为你自己吧？”赵明才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是啊！我当然出气了。”程彤承认了，“但是，你也出气了呀！”
“你出气了我就出气了？咱俩一个鼻孔？”赵明才抬起头，用仅剩的两只眼睛死盯着程彤。
“不是鼻孔的问题，你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别这么看着我。”程彤被赵明才这么盯着觉得有些不自在，她避开他的目光说道，“难道你对他们就没有埋怨？甚至是恨？”
“埋怨他们有用吗，恨他们有用吗？”赵明才收回目光继续拌饲料。
“我知道没用但我还是有，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程彤调皮地围着赵明才转起圈来，“我就不信你的心态能那么好？”
“有啊。”赵明才也不隐藏，他和伙伴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秘密。“但你这样做就过分了嘛，他们也会恨你的。”
“管他呢。”程彤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要你出气就一切都不管了？就痛快了？”
“是啊。”
“之后呢？”
“之后？”程彤有些云里雾里了。
“哈哈哈。”赵明才笑了，“要是他们真的恨你了，你的梦想怎么实现呢？他们会来跟着你干吗？”
“你别吓唬我，等能够赚钱他们就不会恨了。”
“对，但他们会有顾虑，会怕你不接纳他们，即便你接纳了，他们也会怕被你整被你报复。你们仍然不能一条心，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又会鸟兽散。”赵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彤。
“哼，看你那表情就是不正经，我又不是吓大的。”程彤笑起来。
“哈哈。”赵明才仍然笑着说道，“对，你说得对，我吓唬你的。”
“本来就是嘛！”
“嗯。不过，以后别哭鼻子。”赵明才突然严肃起来，他甚至还用带着怒火的眼睛看着程彤，“小丫头，你要记住，逞一时之欢往往要付非常大的代价，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赵明才边说边用满是饲料的手在程彤脑门上狠狠的杵了几下，留下一排小白点，然后又大笑起来。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就偷着乐吧。”程彤说完又乐癫乐癫地跑了。
其实，在程彤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恨过谁，亲友们所做的一切她是能理解的，只是心里觉得不舒服想发泄一下而已，赵明才的那些担心和她想的刚好相反，她当然不会相信。她坚信的是等他们的养鸡场能赚钱了亲友们肯定会加入的。事情那有赵明才说的那么复杂，那么严重呢。
出完气的程彤是更加开心了，精力也越显充沛，对养鸡场的一切活儿干起来也是更加起劲。她还忍不住的把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告诉了许霞。这让许霞激动不已，许霞告诉她，原来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一拍即合，她们发誓一定要实现她们的梦想，光复养鸡场，让大伙全都哭喊着回来。为了这个梦想，从那以后，两人更加努力了，为了避免发生上次那种意外，她们甚至连晚上都睡在了养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