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四节）

可这一次的投入比起以前真是有太大的不同了，虽然在表面上大家都表现的非常热心，但赵明才还是感觉到大家都有些提心掉胆。特别是当其他亲友都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一边的时候，赵明才更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在那些旁观的亲友在场的时候，重建养鸡场的亲友们会显得非常的不自在。那时赵明才便知道他们当中没有多少是出自内心的想要干下去的，他们之所以坚持，多半是碍于面子，不忍心拆他的台。赵明才心里非常矛盾，有多少回，他都想让大伙别勉强了，可一想到这样离自己的梦想就更远一步了，便又不自主的放弃了。然而，每次放弃之后，他又感到良心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太卑鄙了，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拿亲友们来做铺路石，可当他想到这条路是他们农村发展的必然时，他的心里又会多了几分底气。就这样，这件事在赵明才心头时而彼占上峰，时而此占上峰，一直斗争着，无法抉择，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赵明才才作出了决断。
那是他们买进第二批小鸡的时候，那天他们全体出动，赵明才因为在孵抱房和老板多聊了一会儿，便走在了最后，就在他把小鸡挑回家的时候，程红突然出现在了村口。程红和母亲张如群站在一块，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特别是看赵明才的眼光像仇人似的。程朱站在一旁，显得很伤心。当看到她们的那一瞬间，赵明才便知道意味着什么了。不过，他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是觉得有些如释重负了。
“红姐！怎么回家了？怎么样，这大半年不见了，还好吗？”赵明才笑着招呼道。
“特意回来看你呀。”程红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笑道。
“看我？得了吧。”赵明才说道，“你不骂我就谢天谢地了。”
“骂你干吗呢？又不是仇人。”程红有些不好意思，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让大家遭到了巨大的损失呀，是吧，程大娘？”赵明才说。
“明才，别这么说，你为大家费了那么多心，我们怎么能怪你呢。”张如群说道。
“是啊，明才，千万别这么说，我这次就是特意回来看看的。你知道吗，当我听到养鸡场出事了心里非常难受，当时我就决定一定要回来看看。”
“呵呵，是吗？”
“不是，她虚伪，她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把我接出去！”程朱在一旁说道。
“程朱，怎么说话的？”
程朱的话让母女俩尴尬极了，张如群说道：“你姐请了假跑这么远的路回来，你说她虚伪？”
“本来就是！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主意？”程朱对母亲非常不服气。
“程朱，她是为你好，你应该听她的。”赵明才说道。
“什么？”程朱惊讶极了，“明才，你没搞错吧？她们是要让我去广东，不和你养鸡了，你居然让我听她们的？”
“是啊，我没搞错啊。”赵明才轻松地笑了笑。
“你疯了！”程朱大喊道。
“别嚷，别嚷。咱们先回去，等我把小鸡放了，把大家都找来，当着大家的面我再说理由。”赵明才劝道。
“回去说什么，这里不一样吗？”程朱倔强起来，“我就要在这里说！”
“好吧，那你就在这里，我和程大娘她们先回去了。”赵明才说完招呼起张如群和程红回村去了，气得程朱大哭起来。
“赵明才，你疯子！”程朱大喊道。
赵明才没有理会程朱，他把重建养鸡场的所有人都找到家里，开门见山地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家都吃惊极了，他们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赵明才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明才，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哦，我懂了，你把我们一个一个的赶出去，是想自己干？”许霞非常不高兴，“你干吗要弄得这么复杂，直接说不就完了吗。我去打工就是了，跟我姐一起去，开华的工地上加进一个把人我想没问题吧，我现在还是有力气的。”
“是的，明才，嫂子说得对，你干吗拐弯抹角的，不要我们干就早说嘛，害得我里外不是人，你知道我妈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知道我又是什么感受吗？”程彤说。
“我是说你们中如果还有犹豫的，有顾虑的，或是为了迎合我才坚持的，最好是放弃，现在还早，还来得及，而并没有让你们不干。”
“你就是针对我！”程朱伤心极了，“我是真心的，是她们不愿意，你是在赌气，要不就是落井下石！”
“不是针对，也不是赌气，更没有落井下石。我说的是很实在的问题。”赵明才说，“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红姐和大娘都是为你好，她们不会害你，你应该听她们的。”
“我不会听她们的！”程朱说。
“你必须听！”
赵明才说：“这件事没商量！就这么定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大家，大家都再想想，你们究竟是何目的坚持的，作个决断！”
“明才，原因很重要吗？你这样是不是有点……”鲁洁又难得地开口了。
“当然。”赵明才说，“以后的结果好倒没什么，如果不好我将如何面对大家呢？就拿上次来说，那是大家都愿意加入的，现在出了问题，虽然大家都没有责怪任何人，但我们任何人心里都有一些想法，更何况现在是带着种种顾虑加入呢。二娘，其实我说的这些你们都懂，尤其是你。还有吴金叔徐艳婶，你们懂了吗？”
“我懂，可是吴妍吴俪那里我们怎么说呢？”吴金为难极了。
“到时我会给她们说清楚的，她们不会怪你的。”
“那好吧，我们退出。”吴金想了想说道。
“二娘，你呢？”
“好吧，我尊重你，我也退出。”
“二娘！”程朱和程彤都叫了起来。
“二娘，你怎么能这样呢？”程朱又流泪了，“你知道此时退出将意味着什么吗？”
“二娘，帮帮明才，同时也是在帮我们自己。你别退出好吗？”程彤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明才的话你们可能没听懂，我们不是一定要继续干下去才是为明才好，知道吗？以前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想法，但现在我明白了，退出可能才是最好的，对明才和我们自己都有利。”
“你在狡辩！”程彤说，“二娘，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为自己找理由，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你很讲道理，可你让我太失望了。”
“哦，程彤，你怎么能这样和二娘说话！”张如秀对女儿的话感到非常震惊，她又哆嗦了起来。
“本来就是！”不知是对大人们感到失望还是为自己的无礼感到愧疚，程彤也开始流泪了。
“没关系，明才没失望就好了。”鲁洁对侄女的话并不生气。
“程彤，二娘是正确的。”赵明才说道，“你真不能这样和她说话。”
“她都这样了你还帮她说话，你到底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
“程彤，别激动，你冷静下来想想就明白了。”鲁洁说。
“我没法冷静，你们这样对明才却还说是帮他，我能冷静吗？”
“如果真的要为我们自己好，要为明才好，就不要让他心里有负担，懂吗？”
“我不懂，当初你们不管不顾的加入为什么没想到这些呢？”
“现在想到了呀。”
“现在不一样，明才需要帮助，我们也要对当初的错误负责！”
“正因为要负责所以才应该退出。”
“你狡……”
程彤哭出来了，“你们都没良心，一个个都要退出，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对，你说到点子上了，就因为大伙在退出所以我才退出。”鲁洁说。
“你怎么能跟风呢？你不是这样的人呀。”
“对，我不是跟风的人，但此时必须跟风。”
“明才好不容易，不，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几个人支持明才，你却要这样。你知道吗，大姐就是回家接程朱去广东的，现在打工的风气这么流行，我们要和明才一起抵制这种风气，要把它扭转过来。”程彤大哭起来。
“唉！”鲁洁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明白呢，就是因为大伙都退出了我们才必须跟着退出。我们现在这样多另类呀，大家怎么看，他们认为我们不给他们留面子，他们会恨我们。明才呢，他会有无形的压力，会为我们付出许多心灵和情感上的东西，为了不至于让我们失望，他会牺牲很多自己的想法，而到头来可能就会出现既没顾及到自己也没顾及到我们。我们不能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而这样做，这不是帮他，反而是在害他。明白吗？当然，如果此时大家都没有退出那就不一样了。可我们根本不团结，都在一心为自己，没有把养鸡场当成我们的事业和理想，我们只为赚钱。你以为就我们几个坚持就算是帮明才了？不，我们还是为自己，和大家一样，只是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不要这么做了，都放手，明才才反而能轻松。懂吗？想想，想想，如果以后再出问题，明才该如何面对你们的家人？你们让明才怎么办？我说这话已经得罪人了。是吗，程红，大嫂？”
“二娘，你别这么说，其实我们也很无奈，我们也不想这么做，怎么会对你们有想法呢。尤其是明才，反而还是我们对不起你。”程红满脸通红。
“红姐，你别说了。”赵明才笑了笑。
“可明才所做的一切不都归零了吗？”程朱和程彤相拥着哭道。
“对！这就是最好的。不要以为明才会受不了，他就是想归零。他要从头再来，相信他，等到有一天我们大家都会再次像上次那样自己从心眼里想要加入的，那时我们才有可能把‘打广’的风气扭转过来，而现在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给明才添乱。只要到时大家多听他的意见合理的投入，不要像这样这样疯狂就是了。懂吗？”
“二娘，我懂了。”程朱说道。
“懂了？”
“懂了！我和姐去广东！暂时去广东。”程朱咬了咬呀。
“你呢，小丫头？”鲁洁回头看了看程彤。程彤没有回答闭上眼放声痛哭起来。
“你呢，许会？”鲁洁又转向另一边。
“可现在已经买了两批鸡了，怎么办呀？”许会说道。
“没问题，我能照顾过来。”赵明才说道。
“不！”许霞也哭了，“明才，我不能！姐，不能！”
“二妹，我们去广东，去开华那里。不要为难明才。”许会劝说道。
“不！”许霞说道：“我走不开，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嫂子！”赵明才站起身来到许霞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真的吗？”许霞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赵明才。
“真的！我理解你，你和他们不一样。”赵明才看了看鲁洁，像要征求她的意见。
“我也要留下！”程彤说道。
“天啦，程彤！”张如秀喊道。
“我不管那些，这也是我的梦想，要不然我就去死！”程彤也喊道。
“哦，天啦！”
张如秀两眼一翻，倒在张如群怀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