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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锦梦如画篇(四)

梦归远山不见情 白色羽毛 2024-12-23 14:31
次日,长空清明,流云浅醉闲眠,春风十里柔情,吹绿了芭蕉,吹红了樱桃,亦如梦境之幽影,美轮美奂。杨琳清受几位妃嫔应邀,游玩御花园,欣赏满园的春和景明。
“王妃,在漠北可曾见过如此美的花?”一个妃嫔望着满园的姹紫嫣红,轻蔑一笑。
“花?在漠北没有遍地花,只有掌中刺。”因为漠北气候寒冷干裂,再美的花也会凋零,唯有适宜的仙人掌,才能生存。就像自己,从花蜕变成长满刺的仙人掌。
“本宫看王妃不像是在漠北生活过,倒像我们中原女子。”淑妃见她神情莫名的淡然,恬静如水。
“淑妃娘娘何以见得?!有些东西不是从表面就能看出的。。。”比如人的心。在那四年中,至少让她看清了潜在人类内心的邪恶和冷漠。
“王妃好似看破了沧桑?”
杨琳清望着一朵盛开的牡丹,双眸有些湿润。“不是沧桑,而是哀伤。”可能感觉到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很快笑了笑,“今日怎么没见皇后娘娘?”
几个妃嫔面面相觑,最后淑妃莞尔一笑,“皇后今日不舒服,所以不能带王妃游玩。”
“没关系,有几位娘娘和众位嫔妃在此,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杨琳清委婉地说道。她知道皇后非常厌恶她,虽不知具体原因,但她也不想看到她。
“王妃在找什么?”淑妃见她的目光在众人中闪烁。
“怎么没见宣华夫人?”
淑妃身子一颤,仔细一看竟发现她与宣华夫人有几分相似。“王妃怎识得宣华夫人?”
“琳清小时,有一次在宫中迷路了,幸亏遇到夫人她了,才找到回去的路。。。。。怎么啦?娘娘有何难言之隐?”
“不是。。。。只是。。。。”不由的叹息,“她死了,早在四年前就死了。平常一向淡然的她,那晚不知为何,她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摔门而出。此后皇上再也没去临幸她,最后就抑郁而死。。。。。皇上不允许任何人再谈及夫人她,所以宫中的嫔妃都不敢违背。还请王妃以后勿要再提。”
杨琳清淡淡点头。原本想要看望她,感谢她当年对自己的照顾,没想到她。。。。。。
“本宫听说王妃的箭法百发百中,不知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淑妃命人拿来弓箭。杨琳清此时不好推迟,唯有接过弓箭。
而此时,杨广率领他的臣子也来到御花园,远远望到她射箭的姿态,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很期待她接下来的动作。好似久违的温暖再一次降临他的身上,让他那颗冰封的心融化,想要去关注她。
杨琳清慢慢拉紧弓弦,做出射箭的姿态。眯着眼睛瞄准远处的箭靶,准备松手射去,虽知在箭靶与她同一条直线上,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顿时她的脸庞紧绷,变得冰冷苍白,心底的怒火一触即发。
箭矢微微错开箭靶,随着人影走动而移动。回想当初的一切,竟让她有些忍不住发狂,嘴角嚅嗫着,“我曾说过整个洛阳都匍匐在我的脚下,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不要全天下男人的臣服,我只要你的命。”嘴角勾出妩媚的魅惑,宛如绽开的红莲,妖艳,美丽,无与伦比。
一箭划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漫长的轨迹,直直射去。
不料箭矢射中的目标,却是带着银色面具之人阻挡在前,只见他身姿一弯,箭矢笔直地从面部划过,一张精致而优雅的银色面具悄然落下。只见那人精致而隽秀的容貌,如拨开重重云雾,无遗地展现出来,眼角赤红的流云火焰簇,在绝伦的脸上,更加刺眼明亮,让人惊叹完美与艺术的和谐。
杨琳清一惊,失落地丢下弓矢。再抬眸时,已是妖娆魅惑的笑容。慢慢走近傅蓝城,捡起地上的面具,“没事吧?没想到你这张脸就这样。。。”
“怎么?失望了?”
“怎么会失望,这么精致的脸廓;完美的五官,总会让人。。。”杨琳清瞥了一眼那个白色的身影,转而靠在傅蓝城的耳畔,极其暧昧。“沉沦。”
傅蓝城嘴角掀起一个冰冷的笑容。手掌从她的腰腹一紧,更加增进彼此的距离。“我不需要别人,只要你!”只要你的沉沦。
杨琳清慌乱的挣脱,“放开我。”
在外人看来两人好像在调情,杨广无奈地叹息,也悄然离开了。。。。。
“怎么,不喜欢吗?不喜欢就不要去做,到最后,伤人,伤己。”忿怒的声音透着他的不满。
“伤人?你又没受伤!。。。再说那一箭是有力度的,怎么可能会。。。”
“原来这样啊!看来真让你失望了,没有中靶。”傅蓝城刚才见她犹豫不决,就觉有问题,在他那个角度刚好也看到慕容恒泽。幸亏及时阻止了她的冲动,不然将酿成大祸,也会误了大事。
“你刚才是这个意思。”她以为他认为自己对他的长相不满呢。
“现在才明白。。。。伤人?伤人,伤害是别人,自己怎么会知道。”放在腰间的手掌一松,失落地走了。
杨琳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慢慢低下头。难道真是伤人,伤己吗?
“王妃,没事吧?侯爷他。。。。”淑妃担心道。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琳清没事。刚才手腕突然痉挛,差点射到人,幸亏侯爷即使赶到,不然琳清。。。。”只要想起白衣男子,就控制不了心痛,还有那些卑微的不甘。
“王妃不必自责,”望了一眼她手上的面具,“没想到侯爷他真是相貌非凡,瑕不掩瑜。”
杨琳清尴尬地笑了,抓紧几分面具,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戴这个面具,继续虚假而冷漠地存在。
淑妃见她愣怔,“王妃,不如我们到亭中休息一下。”
于是杨琳清跟随淑妃一起到凉亭休作,敷衍地谈笑风生。
过了很长时间,杨琳清终于完成今日两国间的互相交流,准备回到突厥使节居住的地方,在一处青石路姗姗漫步时,不远处就听到几个官员细细碎碎的话语。
“我听说突厥人很野蛮的。你们看到的那个侯爷和王妃,表面上可谓是相得益彰,其实你们不知他们就是一对狗男女。”一个官员鄙夷地说道。
“此话怎讲?”另一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还有,我听说这个王妃之前是一个娼妓,被夜朗城的夜王阴貉看中,纳为王妃,然后就被济北侯所得。。。好像其中还有隐情呢。”还有一个官员小声絮叨。
“是呀!你说这样一个美人,流落突厥这种蛮荒之地,真是可惜。。。。听说那边娶亲风俗和我们中原不同,礼仪尊卑,都不合法度。还不知这样的美人和多少男人上过床呢!”
杨琳清听到这样脏污之话,没有任何愤怒,反而淡淡一笑。因为那是事实,她没必要和事实较劲。
更何况在突厥嫁娶习俗里,自古便有“男女咸盛服饰,会于葬所。男有悦爱于女者,归即遣人聘问,其父母多不违也。父兄伯叔死者,子弟及侄等妻其后母、世叔母及嫂,唯尊者不得下淫。”而这样的风俗,一方面延绵子息,另一方面壮大家族势力。
而在中原人的眼里,认为这是人伦道德的缺陷,所以无形当中对突厥人没有好感。
但此时的她不知道,墙的另一侧,那个白衣男子也听到了这些话,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
就这样,一墙之隔,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再无交集可言。
值得缅怀的只能是过去,值得憧憬的只能是未来。
过去已经过去,未来即将到来。
。。。。。。。。。。。。。。。。。。。。。
由于这几年,周遭总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抑着,致使她活的很疲惫,甚至很累。于是脑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遣退了跟随的丫鬟。自己在街道上踽踽独行。不知为何,看到街道上的人群,心里的压抑缓解不少,于是卸下如霜的脸孔,焕然一新温和的面貌。
或许这几年间与“狼”共舞的生活,真的太压抑了,难得这一刻,望着满街的繁华,很是轻松。
“姑娘,看看象牙钗吧!”一个摆摊的妇人极力推销,“姑娘真美,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
杨琳清微微浅笑,捏起象牙钗,玲珑精巧,很适合做定情信物,思及至此,又慢慢将原物放回。
“钗子很适合姑娘。”
一道清朗而阔达的声音传到耳膜,让杨琳清回眸,只见眼前男子容貌温和秀致,高挑的眉梢下,茶色的眼眸泛着流涧水华的澄光,俨如美玉的无瑕,透亮华美。秀挺的鼻子,削薄的嘴唇。一身冰蓝色的外袍,为这完美的五官,增添几分幽幽神采,熠熠生辉。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如泉流漾起的淡淡之息。
杨琳清仔细打量一番,感觉站在面前的陌生男子,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认识几年了,很熟悉,没有任何的疏离之感。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在下李世民。”他谦谦有礼一揖。
“李世民?。。。。”她仔细回想一下,好似在她的生命之中,从未有过这个人存在,但莫名的熟悉让她疑惑不已。笑了笑,“李世民!救世济民,倒是一个好名字。”
他或许连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个名字还有这个用意。“姑娘夸奖了,世民哪有那么大的魄力,能够挽救世人。”
杨琳清只觉他吐气如兰,孑然幽香,一副彬彬君子、淡淡如水气息,让人很舒服,也很自然。“我叫杨琳清,你可以叫我琳清。”
“我记住了!”听到话中的亲切,李世民由衷地微笑一下。
看到此刻他的笑容,竟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好像被自己遗忘在哪个角落了,在脑海中只留下模糊的浅影。“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面对她的询问,李世民愣怔片刻,随即微笑摇头。
“噢!看来是琳清冒昧了。”黯淡的眼眸很快又变得清明,“不过你真的很熟悉!”
“是吗?。。。。。我也觉得你很熟悉!。。。。或许我们以前相遇过,只是偶然!”淡淡的语调透出一丝细小的悲凉。
杨琳清觉得他说得很有意思,“你倒是看得很坦然。。。。”
李世民温和一笑,不禁感慨。“有些事情就是因为看得太重,我们才会很累,为何不能坦然一点,让自己活得更潇洒一点。”
是啊!就是看得太重,以至于现在的自己依旧很累!为什么不能坦然面对呢?这句话轻松地缓解了她内心的郁结,竟让她感觉一切的苦闷,都如流水般,淡淡而去。于是露出一个发自肺腑微笑,“谢谢你!李世民!”
“谢我?”正想说些什么时,一个小厮匆忙走来,“二公子,。。。”在他的耳边絮叨。
杨琳清见他脸上掠过复杂的神色,好像有什么急事,又想到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便准备告辞离去。“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李世民本想挽留,但没能开口。“我送你吧!”
“不用了。”杨琳清淡淡一笑。
“那好吧!小心点。”淡淡的叹息无奈留在空气中。他知道这其中的尴尬,虽然很想送她,但由于身份不免会惹来一些闲言细语,更何况她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子,所以只能选择退而让步,微笑相送。
凝望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移动的人群中。而他的双眼迷惘而彷徨,无奈地留下一地细碎的叹息,嘴角呢喃道,“倾城的容貌下,到底拥有一颗怎样千疮百孔的心?”
幽幽的哀伤,在这一刻,真正流进心底。
今日,他终于与她相识了,这是一个漫长的旅途,从起点,到终点,竟跨越了四年。而这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本该高兴的事,却掺杂着冰凉。因为她的瞳孔不再明净,只有一片冰寒,一片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冰寒。
他可以坦然面对她的询问‘你是谁?’;也可以坦然面对她的疑惑‘我们是否曾经见过?’;但不能坦然面对她眼底潜藏的冰寒。。。
此时,他才发现,他们之间只有偶然时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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