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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锦梦如画篇(五)

梦归远山不见情 白色羽毛 2024-12-23 14:32
夜色正浓,行云迢迢,月华瑶影。傅蓝城走进庭院,看她一人站在紫藤花架旁,在皎月的映照下,如瓷的脸上泛着月华的光辉,好似世上最美的银盘,只是多了几分冷清与孤寂。
杨琳清听到细微的脚步,回眸望去,只见男子隽秀的脸庞,如洗尽云华的星月,光彩流溢。不免有些愣怔,但很快冷笑道。“怎么,侯爷不戴面具了?。。。。。不会因为是我射掉的吧?”
望着她的冷淡,让他黑玉般的眼眸渐渐落寞,直至与黑暗溶解一起,没有半分流光。过了半会,嘴角微微掀开一条缝,“我不想活在面具下了!”
这让她冷笑,目光瞥向何处。他看到她不屑的表情,知道他们之间有一条很宽的河沟,始终难以跨越。
“你还在为那件事,怪我吗?”那一夜,他用匕首深深地刺向她的胸口,毁灭了她所有的希望,甚至毁灭了他好不容易在她心底建立的信任。从那之后,这一年间,她的情绪就阴晴不定,难以猜测,他有时只能无奈地注视,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在她心情好的时候,逗她一下,或说上几句贴心的话。
“怎么说?。。。。侯爷认为我是那么睚眦必较的人吗?”她的脸上虽是微笑,但早已一片冰霜。
他沉下眸子,泄露出内心的哀伤。“其实我倒愿你是埋怨,至少你是在乎的,而不是无所谓。”
“噢?原来侯爷是这么想的。”杨琳清一挥衣袖,随意而坐。“知道吗,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实太残酷了,不允许这种幼稚的想法存在。”最终你不是下手了吗?以前她以为他是在乎自己,疼惜自己,所以她选择相信他,尝试接受他,可他最后还是捅了自己一刀,让她彻底清醒,也彻底觉悟。
“对不起。。。。”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却蕴含着无奈地叹息,“你应该知道当时我必须那么做。”
“是啊!在侯爷的心底,登上权利的顶峰永远比一个女人的命贵重许多。。。。这点自知之明,琳清还是知道的。”杨琳清悠闲地捋了捋自己的青发,却字字藏针。
傅蓝城低首,缄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出。“那一刀的力度是酝酿很久的。。。。。”
这句话顿时让她不再平静,而是隐忍着赍恨和压制着痛苦,冷冷一笑。“侯爷就这么自信,如果力度再多一点,恐怕站在侯爷身前的佳人,就香消玉殒了。”
“你应该庆幸,如果是奕钦,恐怕你。。。。”由于气郁,傅蓝城随口而出的话语,再看到她低垂的睫毛闪过几片零星,连忙打住。心中莫名地多了一分绞痛和恐慌,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语。
两人又进入一个漫长而压抑的缄默片刻。。。。。
傅蓝城望着她又在低着头,幽幽暗伤,知道这一年来,她在自己身边不是刻薄的面孔,就是虚假的笑容,还有便是深深的沉默,将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埋进心底。就是这样的她,总让人感觉一不留神就会破碎,最后只有细碎的残片。而他只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远远注视着她的忧伤,她的沉吟,她的黯然。。。。唯一做的只有悄然离去。。。。或许她看不到自己,就会快乐。
杨琳清慢慢抬眸,愣愣地凝望他离去的方向,很久。。。转眸,望向夜空中的月光,淡淡的光晕,一圈又一圈,像漾开的涟漪,满地皆是清辉霜白。
她不知道他是否在赌自己的命?就算是,他竟然拿自己的命当赌注,实在可笑。。。。
半饷,傅蓝城回到书房,拿出那把精致而沉重的匕首,轻轻擦拭。。。。烛光颤动,光与影极其不和谐,映照出他深沉而幽然的脸孔,也勾勒出那道道浅藏在阴影底下的悲凉,如此压抑的气氛,唯有眼角的流云火焰簇在灿烂绽开,光彩熠熠。
或许也在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敢下那个赌注?又为什么后悔?。。。。他不知道权力是否真是他的想要?至于她,对自己,应该是心灰意冷!
浑浊而殇然的思绪,在脑海中萦绕,蹒跚。。。。一如一年前那晚,他的手指麻木而机械地从她的身体拔出那把血染的匕首,恐惧的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是害怕自己的不忍心而误了大事,于是将直颤颤的双手隐隐藏于衣袖下,不被任何人察觉到,而心底的空荡早已出卖了他,变得停滞不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直到他将一切安排就好,整个夜朗城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时,扼制在心底的悲伤如波涛般,一阵又一阵,不停地翻滚,似要吞灭他整个弱小的身体,淹没清醒的意志。慢慢地,瘫坐在椅子上,若不是骨架支撑,恐怕早已软弱倒地,一蹶不振。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还是强烈的害怕,无以复加的恐惧,害怕那个女子真的会离开,而他只能干瘪地坐在房间,默默祈祷,希望她一定要坚持,只要等到天明,他就可以救她了。
他不知为何,敢情她一定会坚持到天亮,就那么自信地下了这个未知的赌注。而那一夜,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也是最漫长的一夜。
次日,他率领着士兵进入夜朗城,以查看夜王阴貉的死因的名义,将整座城包围。等士兵通报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心中从没有过的欢呼雀跃,但那只能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下。
一年前,夜朗城。
“王妃,可醒了?”
“回侯爷的话,王妃她。。。。她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大夫小心翼翼地答道。
失血?昏迷?傅蓝城还是努力地,以极为冷静地压制内心的害怕,幽幽地望了躺在病床上的她,脸色苍白,冷道,“一定要救好她,不然的话。。。。”他冷笑一下,寒眸迸出一丝阴鸷的杀气,“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几个大夫战战兢兢的。
傅蓝城点头,轻嗯一下。然后走出房门,所有真实的情绪涌上面具下的脸孔上,郁郁而伤。慢慢地,路过四角长亭时,看到一个人倚在圆柱旁,停下脚步。
“没想到那把匕首还是没有要了她的命!”奕钦压制住所有内心的愤怒,冷笑道。
此时的傅蓝城似乎不想理睬他,“那不是很好吗?”
“很好?。。。。是呀!是很好!”奕钦轻哼一声,“你对她可以有情,恐怕以后她会对你无情。”
“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什么?”没想到自己的劝解与关心,竟换来他的冷言冷语。“你。。。。好,既然这样,你好自为之。不过不知道以后她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傅蓝城一听,眉间一皱,纤细的手指瞬间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紧抓着奕钦的衣领,“先生管的事未免太多了,是否该早点休息了!”话罢,星眸皆是寒洌的光泽。
“你想杀我?”奕钦唇角一讥。
“蓝城只是提醒先生!以后做事还是留有余地的好,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他愤怒一吼。
“不然,先生与蓝城的情分也只能缘尽于此!”刹那,傅蓝城丢下一句,便松手离去。而这时,忿忿不平的奕钦望着他的背影,双手蜷起,骨节分明。“你竟然为了她,要赶我走?”冷笑几下,“傅蓝城,没有我奕钦,何来你今天?”
几天后,伤势严重的杨琳清苏醒过来。
“侯爷侯爷,王妃醒了!”屋内几个大夫欣喜若狂。
“什么?”傅蓝城惊讶不已,从门口飞奔到床前,兴奋的同时,也很快故作淡定的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不一会,屋内所有的人都离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傅蓝城虽心存一丝惭愧,但还是坐在她的旁边,轻搂着她。只要能离她近一点,他可以承受她所有的宣泄。但这次,难过的她比想象中还要淡定,与其说淡定,不如说生冷。“你觉得怎么样?”
怎样?杨琳清抬眸,心底不禁好笑,他竟然问自己怎么样?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伤为何而来吗?嘴角艰难掀开,“多谢侯爷关心,琳清福大命大,死不了。”
“我。。。。你。。。。那个。。。。”
“侯爷若没事,就请离开吧!”此刻,她特别不想再看见他,就闭上眸子,“琳清很累了!”
见她如此决绝,他从未有过的害怕又再次涌上心头,“琳清别这样,好不好?”他也知道那晚是自己不对,是自己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信任。正是因为如此,他可以任她打骂。
“那你,想让我怎样?”话罢,突然喉咙一股郁气冒出,不由得咳嗽两声,苍白的手指紧捂着胸口,以至于优美的眉头纠缠一起。傅蓝城见此,赶紧搂着她,“你怎么样?。。。。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疼痛的她隐忍着伤,执拗地沉默着,不敢透出一丝脆弱。半会,可能是因为疼痛实在难以忍受,慢慢地,她便倚在他的怀中小声抽泣,任泪水浸入他的衣衫。
“没事的,真的没事的。。。。胸口只要结疤了,就好了!”这句话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害怕失去她而说的谎言。
半月后,杨琳清的身体差不多康复了。漠北许多部落在得知夜王阴貉死去的消息后,就派人前来了解此事,而此刻占据夜朗城的傅蓝城必须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说法。于是按照奕钦的原计划,是把阴貉之死归咎到杨琳清的身上,再把【风月馆】给查封,紧接着便找个借口除去曾是阴貉手下的那个男人。这个一石四鸟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
而如今,却不同。不过在众人面前,故作羸弱的杨琳清心里好像明镜似的,认清了自己将来的道路。便以王妃的姿态告诉所有人,想要杀她与阴貉的矛头指向是那个男人,最后就以谋杀之罪,将那人除去。
事后,傅蓝城走进她的房间,不解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其实——”
“其实我没必要,是吗?”正在铜镜前,梳发的她回眸,盯着他,慢慢地,她走至他的面前,手指轻抚过他的胸口处,冷笑一下,“你错了,我不是在帮你。”
“那你是——”
杨琳清淡薄的嘴角掀起一个冰冷的虹弧,手指在他的眼前一晃,随着落下是一个令牌,“军令鉴归你,保我一命?”认真的眼神容不得他小觑。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她没有告诉所有人阴貉之死的真正原因,是想表示自己的诚意。是想让自己放过她!她怎么这么笨,无论如何,自己不会在伤害她第二次了!
见他半天不语,她不解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其实,你真没必要这么做的。”现在军令鉴对他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或许有些未知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可能是一个牵挂。
杨琳清不屑地冷笑,“别说的这么好听,不然我又误以为真了!”然后,再一次跌入恐怕的深渊,独自哀哀而泣。
“原来你的伤,这么重!”他伸手捏住令牌,深深地瞅了它,那些悲伤汩汩而来。
伤?的确是伤了!凄伤的她忧郁的霞眸缓缓而闭,到头来,又能怪谁呢?“我是作茧自缚!”在那个别人织就的情网中,付出了灵魂,收获了伤痕,只为那份信任。
傅蓝城一听,立即搂着她,“不会了,真的不会了!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别再责怪自己了。。。。我们以后好好地生活,快乐的生活,好不好?”
杨琳清面无改色,任其搂着,微颤的睫毛粘着几粒水珠,盈盈而亮。
就这样,孤寡的杨琳清虽然身份还是王妃,但按照突厥的风俗,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只能过继给这个夜朗城未来的王,于是她变成傅蓝城的女人。
同时,毫无悬念地,尽管这一切都得到一个圆满,可他们之间的情分,似乎永远都挽救不回来了。
此刻,过往的记忆如丝线般一段一段地抽离,于是繁乱的心绪收拢,留有叹息的傅蓝城只能放下匕首,悲切地望着窗外的月明星稀,独自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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