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不负相思篇（四）

此时的大兴，皇宫内景象华然，春花盎意，明媚的阳光在辗转着细细碎碎的温柔。而大兴殿的中央，鎏金龙座上坐着一位大约为惑之年的男子，龙章凤姿的俊容，如同一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完美的五官在宽阔的轮廓上显得更熠然，但岁月留下的斑驳洒下一脸的疲惫。深邃冰冷的双眸总是无意间透出一种噬人的阴鸷，寒光四射，令人毛骨悚然。
男子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半躺在龙椅上，单手支撑着头部，看似随意，但精芒中无不显示他的君临天下的霸气。
此时，殿内群臣俯首朝拜，无不恭敬之意。
幽冷的杨广望着他的群臣们，嘴角掀起讽刺的弧度，“众爱卿，平身！”声音冰冷中夹杂些许趣味。并给了旁边的宦官一个眼神，那人立即拿出一道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公杨素奉命督建东都洛阳行宫，工期不误，朕特封为越国公，其子柱国杨玄感任为礼部尚书。赏赐珠宝万俩，上等丝绸千匹。钦此！”
“臣接旨。”杨素连忙上前接旨，但突然一瞥龙座上的男子如冰的双眸和满脸的厌恶，心中不禁郁结。
“爱卿，果然没负朕的期望！”杨广立即睁开眼，散发着战栗的犀利。
杨素面带笑容，声音卑微，“臣为皇上办事，自然是拖皇上的鸿福。”
“好，朕记得。”不失优雅地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殿内一片沉默，于是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退朝后，各位大臣都纷纷祝贺。而立在身畔的杨玄感察觉到父亲的眉目紧锁，“爹，怎么了？皇上不是封你为越国公了吗？。。。。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杨素深深叹息一声，“唉！谁知皇上的脾性呢？”之后无奈地摇摇头。
这让迷糊的他沉思一会，不明其意。
很快，两人已领圣旨就快马加鞭地回到江陵。没过多久，司徒公杨素就生了一场严重的疾病。
“爹，你怎么起身了？身体还没有康复，就应该好好休养才是。”杨琳清赶紧上前扶着。
“唉！还是活动一下身骨比较好，老躺着也不是办法。”杨素点点头，但眉头还是皱着，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笑了一下，“那我去给爹端些补品来。”
“嗯。”他摆摆手。
“老爷，老爷，皇上派来御医要给你诊治了。”一个奴仆慌忙地跑进来报道。
“什么？”御医？诊治？杨素惊异，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没一会，杨素又躺在床榻上休息，走进一人，他一瞥，果然是宫廷的御医。
于是，那人诊治一番，笑了笑，“司徒大人是中风了，休养几日就好。而且皇上听说大人病了，那是‘心急万分’呀！所以就立即派微臣前来诊治，并带有上等药材，保证一定会药到病除。。。。。还说司徒大人要是不小心去了，我大隋就少了一个忠实的奴仆，倒是可惜。还说司徒大人你当年平南陈时的功劳，实在难以恭维，尤其是那一剑太过绝情狠毒了，至今皇上还心有余悸。。。。皇上还说司徒大人是聪明人，不需要人来教吧！”说完，就从衣袖中掏出一包药放在杨素的枕头旁侧，接着便拘礼匆忙离去。
愁容的杨素瞥到那包药，忿怒道，“杨广，你竟然这样对老夫，想当年要不是老夫帮你，你岂会有如今的位置？”
这时，杨琳清端着补品，走至门口就听见杨素的嘶喊，“爹，你怎么啦？”
病榻上愤怒的杨素猛一转头，看到一张绝色的脸孔，惊吓地碰洒了杨琳清手中端着的药汤，非常惊恐，“是你！是你。。。。你不要过来。”
“爹，你这是怎么啦？”她不明就里，上前询问。
“走开。”杨素猛然用劲把她推倒在地，“哈哈。。。。想我杨素一生为大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杨广居然这样对我，我一生南征北伐竟然还不如一个。。。。。哈哈。。。。对我外示礼殊，然而内情甚薄。不甘，我杨素不甘呐！”声厮底里的嗓音逐渐空丧。
“爹，你在说什么。。。”
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有些疯癫，思绪不停地神游，突然眯起眼睛望着她。
回想，当初刚见她时，她还是一个流浪的小女孩，现在竟长得聘婷玉致。那时就已经感觉她的眼睛是那么熟悉，只是一直回忆不起，现在想一想，原来是和记忆中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而这些年过去了，他居然没发现，如今仔细看来，竟有七分相似。但是想到杨广对他的薄情，就不由得痛恨。“你给我滚。。。。老夫真是眼瞎了，整整七年了，竟然没看出来。。。。”
杨琳清来不及反应杨素的骤然突变，“爹。。。。”
“滚。。。。”
于是她含着泪望着他的绝情，掩泣涕哭，走出门槛。刚到一个拐角，就碰到慌张的杨玄感，“琳清，你怎么哭啦？”
她垂下头，抽泣，“大哥。。。”
“爹，他对你发脾气了。”杨玄感手背擦拭她眼角的泪，“别哭了。。。。我进去看看。”
“嗯。”她点点头，然后笑了笑，“爹还没喝药。。。。我再去煎一碗。。。。”
不一会，杨玄感就端着药汤走进病榻，望着面色焦黄的父亲，“爹，你怎么啦？”
“感儿，快。。。。快把她给杀了。”
杨玄感双眼圆睁，难以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爹，你说什么呀？琳清，她到底做错什么了？竟然要杀了她。。。。我去给你端药。”
“放肆，你这个不孝子，居然以为你爹病疯了。你迟早会被她给害死。想我司徒杨素戎马一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族威信也都毁在你的手上，整个家族也恐怕受其连累。。。”杨素气火攻心，呕出一片血迹。
“爹。。。。”
“把这些药全都给我倒掉，有你这个好儿子，老夫还喝什么？”挥手把药碗打洒。
“爹，你不喝药，病怎么好？”
杨素面如死灰，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就算良药能治好，那又怎样？我岂能再活呢？。。。。下去吧！”
此时的杨琳清站在窗口处，心好像被划了一道口子，双手紧紧端着的碟盘，颤颤发抖，微垂的眼睫遮住那双澄澈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趣。转身便消失在漫长的回廊尽头，只有隐忍和哀伤。
苍老的杨素静静地躺在病榻上，褶皱的眼角有些许遗恨的泪水流出，瞥到杨玄感走出门口而消失。。。。不耐苦笑，“杨琳清，原以为改了一个煞气的名字，就能家族鼎盛，却改不了一个即将衰弱的命运。。。。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吗？”
慢慢地转回视线，望着白色的帷帐，双眼逐渐地模糊，记忆回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