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后堂的宴席已经开始,杨琳清一袭碧色衣衫姗姗来到大堂,菲薄的面纱将绝色的容颜一遮无余。随身叩手拘礼,“琳清参见爹爹。今日是爹的寿辰,奇珍异宝一定多不胜数,所以琳清自知送什么宝物都是陪衬,特意献上一支舞,望爹爹喜爱。”
话罢,她走至中央,刚好与慕容恒泽擦肩而过,于是莫名地瞅了一眼,始终觉得此人似曾相识过。随后收拢心思,抬起洁白的皓腕,柔软地曲动。任衣裙摆动,落款孑然,身姿轻盈回旋,一动一静间婉转流成,宛如山涧流水般流畅。
手指曲动,转动臂间的白练在空中拧动。弯躬似月,臂间的白练一挥,沾到旁边的墨研,在早已展开的白绢上挥墨成字。一来一回,脚步不停地变换,白练在空中挥来挥去,宛如青光似的月中仙子一般,天然流觞。
最后,远处的白绢上出现一个‘寿’字。
旁边的人竟有些目瞪口呆,不仅惊讶于她的舞姿,更多的是惊讶于白绢的字体,字体连绵不断,如龙蛇游动;偶有不连,如藕断丝连般,形断魂不断;笔墨流畅自然,宛如高山流水般生命不息。
竟让人不禁打量司徒公这个女儿,年龄不过是舞勺之年,临池竟如此精湛,更想让人一睹面纱下的风采。
而当别人在恭维司徒公有其父必有其女之时,面纱下的她只是淡然一笑,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想法,正如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活一样。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夸奖,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的看法。
突然一位贵族公子在慕容恒泽身旁,幽幽说道,“没想到还有跟你志同道合的人。。。。投其所好。”
就是这样不经意的话,竟让淡薄如水的慕容恒泽多看她一眼,就是这一眼,竟一瞥她的脚腕,厚厚的白纱包裹的脚腕有些许猩红,旁人若不注意,并不会看到。而面纱下面的她早已灿烂如花,竟让人有点捉摸不透的感觉。但似乎又和自己无关,他没必要去了解具体的原因,所以淡漠地投向别处。
“琳清甚知爹爹喜爱书法,所以琳清就献丑了。祝爹福如东海,寿与天齐。”她收起手中转动的白练,低首揖礼。
“好,看来今天爹倒是收获不少,琳清这份礼物很用心呀。”杨素满意地大笑。
“爹,你看积善画的一幅神龟图。”杨积善也不敢落后,赶紧拿出自己的上乘之作。
杨素翻开看了看,很满意他的画作。
随后,其他兄弟都纷纷献上礼物,而杨素瞥了一眼杨玄感,“感儿的礼物是什么?怎么还不拿出来给爹看看?”
“啊!”他一下子愣住,“爹,我。。。。”
杨琳清望了望杨玄感,很是惊讶,“大哥,你不会。。。。”
“嘿嘿。。。大哥只记得你的礼物,忘记了自己的礼物了。”他尴尬地笑了。
杨素轻叹一声,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愚蠢的儿子,摇摇头,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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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罢还是一如既往地留下满桌的杯盘狼藉,而宾客都纷纷归去。
彩衣随手关上门,“小姐,你没事吧?”
杨琳清揭开厚厚的布纱,抽掉木牌,脚腕已经肿起,皮肤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彩衣,去把金疮药拿来,涂抹一下就行了。”
“是”彩衣赶紧朝衣柜处走去,拿来一个瓷瓶。
杨琳清打开瓷瓶,涂抹几下。“彩衣,记得绝对不可以告诉大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姐,彩衣知道,你都说了七年了。”彩衣赶紧捂住嘴巴,歉意道,“小姐。。。对不起,彩衣就是这样口无遮拦。”
“没事。。。”她轻柔一笑,如春风润物般不留痕迹。
七年?是啊!时间总是这么快,当初她刚进府时,善于嫉妒的郑夫人对她经常是侧目而视,不过她没有抱怨过,因为她知道能够吃饱和有个大哥疼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更何况郑夫人还是大哥的娘亲。后来郑夫人得病去世了,大哥很伤心,她也很伤心。她不想看到大哥伤心,所以什么事情努力做到最好,让他为之骄傲。
而这么多年,掩埋伤口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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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团团的黑色烟雾中,马车的辘轳声不绝于耳。。。。。车内的慕容恒泽正闭目养神之时,车轮突停,留下两道清晰的刹车痕迹。
“三公子。”马车上的小厮喊道。
慕容遐嗖得一下跳上了马车,慕容恒泽睁开狭长的双眼,疑惑不解,“三哥,你怎么。。。”
“哦。。。今天郡王府那边比较忙,也没人注意,所以我先偷偷回来了。好了,今天司徒府怎样,有没有见到杨玄感说的那个妹妹?”慕容遐长话短说省略了他偷跑的过程,直接奔着人家的妹妹主题围绕。
“见到了。”
“怎样,漂亮吗?”
慕容遐殷切的目光,如同两盏灯笼赤裸裸地照亮他平静的心房,一时间竟想不到一个好词来形容她,不知出于何故,脑海中却冒出她坐在秋千上回眸时笑靥如花的画面。“。。。很好。”
“很好?”慕容遐看他淡漠从容的样子,好像很违心似的,想了想肯定是杨玄感这家伙调大侃,不免有些失望。
慕容恒泽眯起双眸,仔细打量一下他这个三哥怎么突然这么关切别人的妹妹,“干什么,你这么关心她?难道你。。。。”
“哪有?只不过顺便问问。”
见他紧张的像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正中心中所想。坚决道,“三哥还是不要招惹她。”
“为什么?”
慕容恒泽微笑不语,只是想起她跳舞时脚腕的伤痛,但脸上依旧灿烂如花。不免哀叹,有些人注定,惹得起,还不起;爱得起,伤不起。
慕容遐见他不再说话,始终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反而更好奇她是怎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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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迷蒙的细雨如丝如缕将至人间,唤醒了整个江陵的幽梦,任沉香残粉,琼枝新芽,柳黛桃红,处处洋溢着初春的清新芬芳,还有沁人的余味。。。。而杨琳清趴在窗棂,双眼凭眺,将庭院内的景象一览无余。雨打梧桐,风抚蕉叶,青翠的枝叶在清风斜雨中抑扬顿挫。而青草池塘畔,鱼跃燕鸣,零碎而细致,也因这场悄然而落的丝雨,平添了几分欢悦。
但这些丝毫没有引起她的关注,不知为何,她的眸中竟是一片溟濛,几乎徒生水雾,可能是太过沉闷,以至于顿生无趣。
晌午,春雨停滞,之前的凉爽已被阳光的万丈光芒给覆盖,却多了几分闷热,更增添了几分苦恼在她的心中,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深闺独锁,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这样的生活也不免烦躁。思来想去便去找大哥,因为自从上一次爹爹过完寿辰,就好久没见过他了。
刚走到前院的不远处,就望见他兴高采烈地正准备出门。“大哥这是去哪呀?”
“琳清,你怎么来了?找大哥有事吗?”杨玄感很是惊讶。
“找大哥非得有事,才行吗?难道就不能闲来没事的时候,看望一下吗?”她被这句问的不太乐意。
“当然可以了。现在大哥。。。”
看着他惶急的样子,就不由得好笑。“大哥是准备去哪?”
他迟疑一会,“我。。。听说慕容遐有一件上好的古玉,正想看看去。”
“你是说上次爹寿辰时那个慕容。。。?”她似乎只记得慕容恒泽温润如玉的样子,倒是有点忘记他的名字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
“。。。。差不多是。”他也懒得解释。
“好,我也去。”正好觉得无聊,这次出去透透气,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也好。然后就高兴地向厢房方向跑去,还不忘向站在原地微愣的杨玄感,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不许走,等我一会。”
他本想拒绝的,可惜自己还没说出来呢!她就一溜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好在此等候了。不一会,他的眼前一亮,只见她一袭锦衣玉带把娇小的身材修饰的天衣无缝,加上一顶发饰帽更是显得人玲珑可爱。
“大哥,怎么样?这可是我精心打扮的哦!”手中的折扇一摆,显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不错,挺好看的。”他微愣,很快轻笑。没想到她扮成男装,真是可爱,尤其是她戴上那顶发帽,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那就走吧!”杨琳清摇扇一摆,摆出一副贵族公子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前侧。而后面的杨玄感倒像是一个跟班,嘴巴紧抿,偷偷地暗笑,但很快压制,与她一并离开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