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战事消息来得晚,久战之后,西塞双方都进入了对峙休整期。暗地里大家的活动都没有停,特别是北线,双方知道对方一个是皇太子亲征,一个是皇帝亲征,鸠山太子自不必说,养了一大批死士,孟璇也出动无崖居的力量,双方都试图擒贼擒王,但又神出鬼没防着对方,杀手们屡屡扑空。
孟璇着急,恨不得自己杀到敌营去,鸠山太子也很纳闷,这个亲征的中土皇帝竟然如此神通,就在双方你来我往之时,乌月国汗王曦禄赞慕也亲征来了,还将军中的副将全部换成了王后学院的子弟。孟璇得到消息,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免自嘲道:“中土王朝也罢,乌月国也罢,我这辈子一直都是在作茧自缚。”
曦禄赞慕的亲征,带来他那神秘而强大的杀手组织,阿拓布便是其中之一。他与鸠山太子握手言和,双方的杀手组织结合在一起,共同对付孟璇。上官晴得到消息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当我们无崖居是摆设吗?少尊主,我立即传信回去,请东方尊主派人来,抓住这一个汗王和一个皇太子,这战局就变了。”
孟璇知道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也同意了上官晴的提议。谁知无崖居的援手还没到,鸠山太子竟然抓住了文戊太子,点名要中土皇帝只身前去解救。孟璇恼火至极。
到崔继的流徒军中问情况,却是崔天星带头回话,孟璇怒道:“崔继,寡人命你为主将,太子为副将,如今你不在主将之位,太子又被敌人擒住,你该当何罪?”
崔继上前禀道:“启奏陛下,末将知罪。但,末将从未在实战中带兵,唯恐辜负陛下所托,才与太子殿下商议拜末将的四叔为主将,一年来,我们这区区五万兵马能够与鸠山帝国的骑兵周旋,也全赖四叔和诸位叔父长兄谋略得当。如今,太子殿下落入敌人手中,末将愿服罪。”
“罢了,寡人知道兵法最忌阵前换将,既然你和太子已经拜了崔天星做主将,寡人也认可了。”
崔天星率崔氏一干人跪拜道:“罪臣谢陛下恩典。”
“好了,免礼平身吧。你们且说说太子是如何被擒的。”
崔天星禀道:“回陛下,太子在军中身份本是秘密的,他作为副将颇为好学,也很勤奋勇敢。多番请求担任侦查任务,罪臣等拗不过就答应了他,一直以来他都安全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没想到这一回出去了便没有回来,唉,罪臣该死,大意了。”
“崔将军,你说太子好学勤奋勇敢,可有半句虚言?”
“陛下,罪臣绝无半句虚言。”
孟璇闻言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将太子救回来,大战之后,国家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君主,或许太子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也不知道卫紫衣将疯皇帝藏到哪里了,他最好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主意打定,孟璇便决定自己只身前去救太子。众人皆反对,崔天星道:“陛下,请以大局为重啊。”
孟璇道:“寡人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救,又怎能让天下臣民相信,我能保护他们?虽然太子是寡人的儿子,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寡人与天下父母一样啊。你们放心,鸠山太子还不敢把我们父子怎样,若是我们有不测,你们便传寡人的旨意,命各大贵族在皇室中选贤能者继承大位。”
孟璇想起自己当日在乌月国,与贺兰曦一起南下对付西姆多之时,他也曾孤注一掷临时托孤。如今竟变成如此模样了。不过,她本来是为王朝拯救储君,不得不假模假样说这一席话,却被众人理解成父子情深,竟也无言反驳。
崔天星的兵马将孟璇送到了交州城下,孟璇便孤身一人往城门走去。他们撤退之后,这座城池被鸠山太子占据,文戊太子此刻正被他们绑在城楼之上。见到孟璇走来,他大喊道:“父皇,不要过来,这是他们的圈套,你别管儿臣,快回去。”
孟璇闻言心中甚为欣慰,看来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太子。若是可能,死在这城中也要救他,能够临终传位给他,自己这个冒牌皇帝的使命或许就此结束了吧。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心中充满了从容赴死的悲壮。
鸠山骑兵没想到中土皇帝如此不怕死,暗暗被他的气势折服,鸠山太子在城墙上看他渐渐走进城门,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孟璇终于走进重兵把守的交州城,一进门,便有几个士兵上来准备动手绑她,她喝到:“退下,寡人自己会走。”
她释放出来的威势,竟然深深镇住了那些根本没有听懂她呵斥的鸠山士兵。她一步步走上城楼,终于看清了被绑住吊起来的太子,也看清了鸠山太子拉在手中的绳头,只要他一松手,太子必然坠下城楼,粉身碎骨。
太子见状哭道:“父皇,父皇,儿臣不孝,置父皇于如此险境。”
孟璇喝到:“没出息,不许哭。你别害怕,父皇会救你的。”
鸠山太子闻言大笑道:“果然是父子情深,你们中土王朝是否都这样父慈子孝?”
孟璇没想到,鸠山太子会说中土话,冷声道:“少废话,说罢,你有什么条件?”
“哈哈哈,本太子没有什么条件,只是在外打仗久了,想找找乐子。不过,你倒提醒我了,如果要提条件,如今来了皇帝,太子似乎没什么用了。”
鸠山太子手一松,太子便往城楼上飞快滑下去,孟璇大惊,冲上去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绳头,顺势一掌劈向鸠山太子。鸠山太子口吐鲜血大惊道:“你,你不是皇帝。”
孟璇不理会他,一提劲力,将太子拉上城楼。太子惊魂未定,总算暂时安全了,不过有些诧异父皇竟然出手如此快,来不及细想,四下立即有无数弓弩对着他们。鸠山太子捧腹冷声道:“我看你如何逃出本太子的玄铁劲弩阵。”
孟璇闻言大惊,玄铁劲弩阵是鸠山骑兵的不败之阵,据说古往今来还没有人从这阵中逃脱,她便开始思索如何牺牲自己,保全太子。
正当她抱定必死决心之时,城外想起一阵音律,魔音,对是魔音,她心头一喜,将太子护住,转头一看,卫紫衣、慕千羽两人正飞身上城墙,跟在后面的竟然是尊主夫人赤江。她惊诧不已,但她此刻的身份是皇帝,便不敢动声色。
鸠山太子冷声道:“无崖居,终于出手了。”又对着城内喊道:“阿拓布将军,你的对手来了。”
随即,一群黑衣从城中飘然上了城楼,几乎与赤江卫紫衣慕千羽同时站定。赤江上前行礼道:“皇帝陛下,无崖居赤江携弟子前来救驾。”
孟璇见到赤江,心绪忽如潮水起伏,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自从知道自己身份后,也没有再见这个和自己生母长得一模一样的姨母。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却仍旧如世外飞仙一般美丽脱俗的女人,不说是她,就是鸠山太子和阿拓布等人,也看得有些愣神。
见孟璇愣神,赤江道:“卫护法,慕掌门,你们带太子走,皇帝陛下交给我。”
阿拓布冷冷道:“大言不谗!”
赤江不理他,长袖一扫,太子已经到了空中,卫紫衣和慕千羽赶忙一前一后飞身跃起,抓住太子便往城楼下飞去,黑衣人飞身追击,孟璇和赤江赶紧全力阻拦,拖住黑衣人这当口,太子已经被救下了城楼,他在城楼上吊了两天,早就虚脱了,下去之后,便晕死了过去。
卫紫衣他们再回头看时,却发现漫天的弓弩朝赤江和孟璇射去,停歇的当口,黑衣人又上去缠斗,孟璇和赤江被弓弩阵和黑衣人轮番进攻,困在了城楼之上。
崔天星惊呆了,他不知道皇帝竟然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夫,见无崖居的人前来,便猜测皇帝的功夫可能是薛太后传授的,毕竟坊间传言,薛太后曾是无崖居尊主的侍女。
被惊呆的何止崔天星?鸠山太子看着孟璇的身手,愈发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他是谁了。而阿拓布,更是越来越震惊,因为他曾受汗王派遣,做乌月德昌王后的暗卫,对孟璇的身手再熟悉不过了,眼前这个中土皇帝的身手与他们曾经的王后是如此的相似。
卫紫衣和慕千羽立即吹奏魔音协助二人破阵,可惜离得太远了,黑衣人倒是有些乱了心神,可那些藏在铁甲之中的弓弩手,魔音根本伤不了他们。赤江见状也有些乱了阵脚。
孟璇道:“夫人,我用莫离之气吧。”
赤江道:“你现在是中土皇帝,有些剑术招式不足为奇,若是使了莫离之气,必然身份败露,恐怕会引起内乱。不要急,坚持一会儿,阿玉回来救我们。”
她们声音虽然很轻,但是阿拓布听得真切,心中那种感觉似乎就要证实了。谁知还没等到东方玉来救她们,鸠山太子加强的弓弩阵,她们疲于应付却怎么也冲不出箭阵。
终于,东方玉向天神一般降临,看着自己深爱的两个女人被困在箭阵中,他愤怒得像一只咆哮的狮子,飞身上城楼,莫离之气从他全身浮起,像一个无形的大罩一样,抵挡住四射而来的弓弩。拉住两个女人便要往下撤。
赤江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些失神,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拿起一把长弓,一连射出三支劲弩,竟然穿过东方玉的莫离之气,直射三人而来,三人赶忙避闪,孟璇和东方玉都轻易避开了,赤江却没有那么幸运,弓弩刺穿了她的后背直中心脏。
眼看黑衣人的弓弩又要射来,赤江嫣然笑道:“阿玉,带璇儿走。”便挣脱东方玉的手,要去为他们挡住射过来的三支箭。
东方玉心中赫然,一掌发出莫离之气,强大的真气将孟璇推送出箭阵,反手便去拉赤江,她却喊道:“阿玉,我不行了,快带璇儿走,别管我。”
东方玉这才看清,她中箭的位置,心中如刀割一般痛。箭弩阵一波又一波不停息。黑衣人又一次对准孟璇发出了箭弩,这一次阿拓布听得真切,不再犹豫,飞身借着东方玉的莫离之气,带着孟璇彻底冲出箭阵,翻身下城楼去了,黑衣人的箭穿过她的衣角飞了出去。阿拓布临时倒戈令鸠山太子和黑衣人一行不明就里。
孟璇刚落地,阿拓布便带着她到了崔天星的军中,众人正诧异,云景便不顾那么多,上来看孟璇有没有受伤。城上箭阵还未停,下面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卫紫衣和慕千羽见尊主和夫人被困,这时,命也不要了,便往上面冲。谁知,却东方玉呵斥道:“滚回去。”
这声怒吼之后,东方玉抱着赤江,凛然站在城楼之上,仰天长啸一声“江儿!”。随即莫离之气便如奔腾江水,浩浩荡荡地往四周翻滚而去,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弓弩变了方向,一阵哀嚎之后,铁甲弓弩手四处飞散,黑衣人吐血倒地。鸠山太子径直从城墙上摔了下去,粉身碎骨。
城墙之下的众人被这情形惊吓呆住了,世人只道莫离心诀是举世无双的神技,却从没有人见过它真正的威力。见到此刻,几百弓弩手和几十黑衣人,瞬间命丧于这强大的莫离之气,大家心中惊惧万分,却也松了一口气。阿拓布却因为救孟璇躲过了一劫。
孟璇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大叫道:“遭了,尊主这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卫紫衣和慕千羽闻言,赶忙飞身上城楼,孟璇却站在那里不敢动,她害怕见到自己心中那个结果。这时,远处飞奔来一队人马,近了,竟然是乌月国汗王曦禄赞慕,还有逐鹿医馆馆主上官晴。众人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凝神静气看着城楼之上。
上官晴和曦禄赞慕到了跟前,见大家都望着城楼,不知发生了什么,曦禄赞慕却一眼就看到了阿拓布和孟璇,孟璇就是化成灰也骗不过他的眼睛,但她的装扮让他有些想笑,竟然装成了和他一样老的男人。
他正想上前和她说话,却见卫紫衣和慕千羽带着尊主和夫人飞下城楼来,近了一看,尊主和夫人相拥在一起紧闭双眼,面容恬静。上官晴正要问什么,卫紫衣和慕千羽便跪倒在地,上官晴见状,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孟璇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云景吓坏了,赶忙扶住,曦禄赞慕也吓坏了,正要上前来,崔继认识他,一抖手长剑抵在他胸前道:“不管你是谁,请你立即离开。”阿拓布见状,拔剑便与崔继对峙。
跟着曦禄赞慕一起来的一人道:“大家都住手,这位是我们乌月国赞慕汗王陛下,我们是应这位上官姑娘的邀请,前来谈判的。恐怕是来的不巧了,陛下,你看我们是不是改日再谈?”
说话的人竟然是容和,不知他一个文官,为何跟着到了前线。双方闻言都收了手,曦禄赞慕不发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云景和孟璇,他有些恍惚。这时,太子悠悠转醒,看着这场面不知是何原因,看到孟璇人事不省,赶忙上前呼喊道:“父皇,父皇!你怎么啦,你别吓儿臣。”
云景忙劝止道:“太子,陛下没事。你快传令军中腾出一辆大马车来,收拾干净了安放无崖居尊主和夫人的遗体。他们为国而死,你要派兵做大幅仪仗,护送他们回无崖居。”
太子闻言赶紧去安排,崔天星和崔继他们也忙碌起来,曦禄赞慕却彻底迷糊了。据先前上官晴所言,他就猜出孟璇在军中,如今一看这皇帝分明就是孟璇扮的,为何云景看她的眼神有那么炽烈的爱意?这不合理,难道自己看错了吗?
这时,城中鸠山骑兵见皇太子战死,也骚动起来,文戊太子、崔天星和崔继很快带着东方玉和赤江的遗体,以及昏迷不醒了孟璇急忙往中土王朝的阵线撤退,留曦禄赞慕独自在风中沉思。他的心明明白白跟着中土皇帝的车驾走了。
“主人,追不追?”
曦禄赞慕道:“你怎么在这里?”
“回主人,方才在城上混战时,属下听那位无崖居尊主夫人叫这位中土皇帝璇儿,她的招式又是那么熟悉。所以,属下以为他是王后殿下扮的,情急之下便将她救了下来,救下她之后,才知道,若不是救她,属下恐怕也粉身碎骨了。主人,除了我,你的黑衣暗卫,鸠山太子铁甲弓弩手,全军覆没了,鸠山太子也死了。全都是那无崖居尊主东方玉一人所为。”
曦禄赞慕闻言忍不住赫然,翻身上马道:“走,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