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太子前来请求出征,孟璇有些诧异。便问道:“你母后知道你要出征吗?”
“回父皇,是儿臣自己要来的,母后并不知情。儿臣听闻,所有的皇室和贵族子弟都应征入伍了,儿臣已经长大了,该有皇室子弟的担当,请父皇恩准儿臣出征。”
按辈分,太子只是孟璇的弟弟,他一口一声父皇儿臣的,让孟璇好不惶恐。便道:“起来吧,你有此心意,寡人很欣慰,你不用西征了,留在帝都保护你皇祖母和母后吧。”
“父皇,守住四疆才能保帝都安宁,儿臣西征也是保护皇祖母和母后,求父皇成全。”
孟璇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太子与他父亲有如此大的差别,看来是个可造之材,日后继位说不定能够摆脱母亲的控制,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便道:“太子有此见识,实属难得,那就起来随寡人一起出征吧。你暂时编入寡人的侍卫营,一切服从侍卫长调遣,你可明白?”
“儿臣遵旨。”
太子起身上马入队列去了,孟璇心想,若是皇后知道太子西征,恐怕吃了我的心都有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坐上马车,带领队伍出皇城去了。帝都的乱局已经控制住,只是街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繁华,偌大的城中竟然看不到几个平民。
快要出城之时,才见前面路边站着一堆人,正纳闷,就见侍卫长策马上来禀报道:“启奏陛下,北郡秦氏公子秦俊卿在城门前,要为陛下践行。”
孟璇诧异道:“这秦俊卿是何许人?”
“回陛下,他是秦氏米粮店的少当家。”
孟璇心里一惊,便道:“好,寡人下车,受他的礼。”
孟璇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上官晴和云景也跟着走了上去。只见前面人群中走出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公子,率大家跪拜道:“拜见皇帝陛下。”
“免礼平身。”
少年公子率大家起身后又拱手道:“陛下,草民秦俊卿与大家备了薄酒为陛下壮行,愿陛下早日凯旋归朝。”
孟璇大声道:“好,这酒寡人喝。秦氏米粮店为国出力,寡人也借此酒谢过公子。”
秦俊卿道:“陛下言重了,烟云十六州的秦氏米粮店尽数在徐尚仪的名下,她愿意报效朝廷,草民不过是生意人,算的是长远帐罢了。”
喝过三大碗酒之后,秦俊卿又对孟璇身后的云景道:“徐尚仪,放心伴驾西去吧,你的家人草民会保护的,我们在帝都等你回来。”
孟璇这才发现秦俊卿眼里流露出对云景毫无顾忌的炽烈,往他身后一看,果然,庄姨娘、薛瑾和徐孟瑶都在人群中,原来真是他庇护了徐家人。她此刻身份不便,便没动声色,云景却冷冷道:“秦公子胸怀苍生,本官会对陛下细说分明,日后定会好好封赏公子。”
云景的冷淡令秦俊卿有些失落,不过圣驾面前,他不便多说什么,云景又简要拜别了庄姨娘和薛瑾等人。孟璇便带着她上了马车,上官晴则骑马和一干护卫跟随在后,往城外疾驰而去。
这是孟璇第四次踏上西去的官道了。第一次是出嫁,第二次是查案,第三次是失忆之后去乌月国。每一次身份不同,每一次心情也不同。
因为方才喝了猛酒,孟璇很快就醉倒在马车之中,云景放下车帘,让她歇息。谁知孟璇却趁着酒劲大喊:“贺兰曦,贺兰曦,贺兰曦。”
云景吓坏了,真怕她此刻露出了破绽,一时不知怎么办,慌乱之下竟然上前吻住了孟璇,将她的呼喊吞进了喉咙。孟璇在醉梦中,不知眼前是谁,竟然顺着云景的吻攀上手来,加深了这个吻。
在醉梦中,孟璇借着酒劲,发泄着对贺兰曦的思念,这可苦了云景。自从当年刺杀孟璇之后,她第一次见她女扮男装,便不由自主的爱上了她。这种爱不会得到满足,却在压抑中越来越强烈。这些年在宫中,每每皇帝与她亲热之时,她脑子里便会浮现孟璇男装时的样子,释放出妖孽般的热情,令皇帝欲罢不能。
如今,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中,还对自己上下其手,热吻缠绵,她那压抑已久的热情,就要爆发了,可恨孟璇却还不知道。云景再也无法控制了,不管了,放纵一回,就死吧。她热烈回应着孟璇的吻,将自己全身心地奉献给她,拥吻抚摸,虽没有交欢,却获得了颤动灵魂的高潮。
一切平静,孟璇彻底睡死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贺兰曦,贺兰曦······”
云景看着她苦笑道:“傻瓜,我不是贺兰曦,我爱你比他更久,更深,我愿意为你死,为你生。你放心,从今以后,我要永远守护你。”
孟璇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云景却像所有有过肌肤之亲的爱人一样,有些娇羞不自在。孟璇看得莫名其妙,她道:“徐尚仪,昨日,寡人见那位秦俊卿公子对你颇有意思,不如,我准你出宫,赐婚于他过日子去?”
云景冷冷道:“陛下,还是不要糟践秦公子了,奴婢是什么样的女官陛下还不知道吗?哪还有脸面嫁人?”
“不嫁就不嫁,你也别妄自菲薄。这些年,我对你不住,你若有什么心思,告诉我,无论什么代价,我也会成全你的。”
“奴婢就是奴婢,若陛下嫌弃了,赐死或驱逐便罢。其他的,不用陛下费心了。”
“唉,你怎地如此倔强?如此也罢,咱们就共生共死一起终老吧。”
孟璇毫无感情色彩的嗟叹,竟让云景心房微颤,生出几丝甜蜜,她知道,孟璇再也不会回乌月国了,贺兰曦、东方玉和皇帝都不会再和她抢,这辈子她是她一个人的。
队伍疾驰,半月之后到达燕州。蜀地的二十万兵马已经驻扎在燕州,前来接驾的竟然是顾诚和崔固崔继三人。
“末将顾诚率益州刺史崔固崔大人及崔继公子拜见皇帝陛下。”
“老将军快请起,大家免礼平身。”
“谢陛下。末将奉命出蜀平内乱攘外敌,现率二十万兵马在此,恭候圣驾亲征,请陛下令出兵吧。”
“将军,不急。崔固,崔继你二位都是天放将军的儿子吗?”
崔固回禀道:“回陛下,微臣是过继的儿子,二弟是亲生的儿子。”
“好,很好,不管过继还是亲生。寡人常常听徐尚仪说起你们二位,她说你们都是文武双全的将才,如今正是用材之时,你二位且先说说战局如何,有何良策?”
崔固道:“陛下过奖,微臣既随军出征,自当全心全力为陛下分忧。如今,乌月国在南,鸠山国在北,双线猛攻我西塞防线,战事已经进行两个多月,我军损失惨重,失掉了防线,退守云州和交州,这两地恐不日也要支持不下去了。蜀地这二十万军队数量有限,不能全线支援,只能全力出击一点。”
孟璇道:“支援南线还是北线,这确实是个问题。你们有何良策?”
顾诚道:“末将以为支援南线要紧,南部城池繁华,一旦城破危害巨大,北部多荒凉之地,支援之事不紧急。”
崔继道:“草民以为,应该支持北部,南部城池连着城池,就算节节败退,咱们依然有险可据,只要大批援兵一到,便可反攻。而北部虽多荒凉之地,鸠山骑兵一旦突破交州防线,必然会长驱直入,进入我国腹地,到时候就是大患了。”
崔继果然深藏不露,这一点令崔固都难以置信。两方都有理,但兵马只有这么多。思索片刻之后,孟璇道:“还是支援南部吧,这里百姓甚多,需要保护。顾将军,你与崔固崔大人率十八万兵马往云州为徐孟卿将军解围。留两万兵马给寡人,带着去交州,看看刘昌将军那边的战况。”
“陛下,万万不可啊。你带这点兵马太危险了。”
“将军,正因为危险,寡人才来的。去吧,务必守住云州,不要再让乌月国军队突破防线了,丞相暂代太尉之职,已在紧急征调兵马了,援军很快就会到,你们一定要坚守。崔继公子,你就随寡人北上吧。”
“末将遵旨。”
“草民遵旨。”
第二日,顾诚与崔固带着十八万大军往云州开拔。孟璇与崔继带着两万蜀军和五千侍卫往北去。路上孟璇对崔继道:“崔公子,你可知道流放之地?”
崔继闻言有些忐忑,孟璇又道:“公子不必多虑,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大伯依附九王,参与篡权之乱,这比当年你三叔四叔的罪不会轻。但寡人并未问罪你大伯,而是让他去北疆戴罪立功了。帝都的守备,寡人亦全权交予你的堂兄崔晟将军了。所以,你不必有思想包袱。”
“陛下仁德,草民替崔氏一族叩谢圣恩。”
“罢了。看到侍卫营里的那位少年了吗?他是随寡人出征的文戊太子,寡人命你与他带少量护卫前往流放之地,召集哪里的守军和全部流徒参加抗击鸠山帝国的战斗,若是凯旋,寡人便赦免流徒的罪,包括你的四叔和崔氏族人。”
崔继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足智多谋,这与传言完全不同,有些疑惑道:“陛下想召集这些流徒怎么战斗?”
“北线恐怕守不住多久了,最多半月,寡人带领刘昌将军的兵马后撤,你率领这批流徒和当地的守备军队斜插进来,斩断鸠山骑兵的后路。不要与他们正面战斗,骚扰奇袭便可。到时候,你与寡人双线夹击,看能不能拖住他们。”
“陛下英明。只是这粮草补给之事恐怕·····”
“这个不必费心,每个州县的秦记米粮店,会全力支持各路抗击外敌的兵马。你们要注意保护这些粮店。另外,每个城镇的铁匠铺都是无崖居的联络点,他们会无偿赶制兵器和铠甲,并提供马匹。你们去的路上先通知他们,务必在半月之内基本装备好新召集的兵马。”
太子得知消息,前来请战道:“父王,儿臣要和你去前线。”
“太子,作为一名士兵,你要学会服从命令。”
太子不言,他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忽然如此严厉,而且好像对自己敬而远之,便跟着崔继率两千侍卫往流放之地去了。临走孟璇道:“太子,从此以后,崔继公子是主将,你做副,凡事商议之后再行动。”
崔继和太子走后,孟璇带着剩下的两万兵马往交州去了。四下无人,上官晴道:“少尊主,鸠山骑兵何等厉害?你为了支援徐孟卿,竟然如此犯险?如今又将太子和崔继支走,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这也是不得已,流放之地有两万看管的兵马,加上两三万流徒,也能凑够五万人马,最重要的是,当年被问罪的崔天星和崔氏诸将在那里,他们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正是出战之时,我也趁此机会弥补自己造下的孽。”
上官晴不语,孟璇又问云景道:“当年皇帝为什么没有处死崔天星和崔氏众将,却将他们流放了?”
云景道:“奴婢想来有多方原因,徐大人和一干大臣在前朝劝谏,太后在幕后给皇帝施压,奴婢也从旁劝解。不过兰妃娘娘功不可没。”
“哦?她如何功不可没?”
云景叹道:“如今想来,奴婢仍旧很佩服她。皇帝在大殿上商议此事时,她一手抱着国公夫人的灵牌,一手牵着四皇子走进大殿。细数崔氏多年的大功,晓之以理,又痛陈镇国公病倒夫人离世崔氏惨遭横祸,动之以情,跪求陛下免天星将军和崔氏一干人死罪。大殿之上无不动容,皇帝力压承平王,当场承诺饶他们不死,改为流放。”
孟璇没想到崔兰馨那么柔弱的人,也有刚烈勇猛之时,不免叹道:“外祖母总算没有白疼她一场,她为崔家立了大功了。”
云景道:“可惜,她父亲却不表她的功,就此与她疏远了,太后斥责她后宫干政,皇帝也因此疏远她。这些年,她实际上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
孟璇笑道:“你以为她一个人能做成那么大的事?我敢断定,若没有她长兄崔晟的支持,她一来想不出这计策,二来也没有这个胆量。唉,同父同母,崔晟与崔牧想差何止万里?”
孟璇一行,很快到达交州。刘昌知道皇帝亲临,自然欢喜得很,可看到他只带了区区两万兵马来,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传言皇帝昏庸,心中直祈祷这位祖宗别给自己添乱。不过,他瞧眼前的徐尚仪,与先前在军中斩杀王兴远清除承平王势力的那位,好像差距甚远。不过,军情紧急,他也不打算细细探究了。
直到半月之后,皇帝命令撤退,随后与崔继率领的流徒之军呼应,与鸠山骑兵展开了长久的拉锯战,刘昌才感觉出皇帝的英明。
徐孟卿也传来邸报,云州守住了,但不久乌月国又增兵了,虽然卢鼎之送来了援兵,中土王朝还是没能突破云州,将乌月国军队赶出去。
西塞南线,徐孟卿对战摩夏和大金隆猎将军,双方重兵对峙,时攻时守,毫不相让。西塞北线,孟璇和刘昌对战鸠山太子,双方展开拉锯,战事焦灼。
北疆,虽然兵马使是王宗元,但真正住持战事的却是崔天放。徐怀真在皇帝西征后,说服了淮南王止站,与洛阳王、襄阳王一道将五十万兵马全部压到北疆,北疆四国与中土双方对战的兵力比西塞多出四倍。
这场中土王朝和七国联盟的大战,双方同时投入了总量一千万的兵马,战争像绞肉机一样,每天都在荼毒生灵。很快,一年过去了,双方不分胜负,但物力、人力、国力的消耗,各国都受了极重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