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十多年前,先慕容皇后病重,薛妃,也就是当今薛太后代掌后宫。那时,先皇年纪渐大,精力不足,薛妃利用自己在无崖居学到的权术之道,明里打理后宫,暗里干预朝政,野心膨胀,只可惜她的亲儿子资质平庸,让她不好明目张胆谋权。
但天意叵测,就在她代掌后宫的第二年,皇室大祭司卜了一个预言卦,卦象显示中土王朝有女主临朝之象。恰巧武辛太子醉心音律,不事朝政,薛妃精神为之大震,觉得是上天授命与她,从此,便更加无所顾忌的控制后宫干预前朝。也就是在那时,她利用靳飞对自己的感情组织了一个直接授命于她的地下组织。
但天意更难测,这一年,武辛太子迎娶了王氏太子妃,在太子妃的劝导下,武辛太子居然开始学习朝政之事,而且通过观察,薛妃发现太子妃身怀绝技见识不凡,身份有疑。经靳飞调查,太子妃竟是无崖居右护法赤练的女儿赤至。当时,薛妃刚背叛无崖居不久,本以为赤至是来清理门户的,后来却发现赤至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为了女主临朝的卦象,她开始一步一步对付赤至,当太子妃生下郡主之后,皇帝大肆的封赐,让薛妃感到或许这位郡主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最终拉崔氏下水,酿成了武辛太子惨案。
武辛太子案之后,先皇更加精神不振,虽然立了薛妃的儿子为太子,却将辅政大权交给了承平王,承平王接受辅政大权之后,开始实施压制太后和崔氏的策略,太后女主临朝的美梦破碎,渐渐收敛自己的锋芒,转为幕后操控儿子,周旋于崔氏和承平王之间,没想到,最终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若不是太后万念俱灰之下的讲述,这些往事只怕会被永远湮灭。孟璇闻言愤然道:“薛玉姬,我把这女主临朝的机会给你,外面的烂摊子还是你去收拾吧。”
太后跌坐在地,喃喃摇头道:“当年,哀家在巫山先生坐前,每每与他论道,他必点头赞我高明,我便以为自己已经深谙无涯纵横之道,不满足只做尊主侍女,以为至少能够做个掌门。我曾以为血统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如今我才明白,在巫山尊主的眼里侍女的资质永远做不了掌门,更何谈君临天下?”
上官晴道:“老太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们少尊主父系是中土皇室,母系是夜云国王族,流落在外也寄养在国公府长大,又在镇国兵院受训,还得东方尊主亲传剑法和莫离心诀,这就是血统的力量。这一点不得不服。”
孟璇沉默,上官晴又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给先太子妃和云景姑娘都用了无崖居奇毒绝情花?这些年,东方尊主禁止无崖居上下用毒,当年我一直查不到少尊主所中之毒从何而来,现在才明白,只怕她在太子妃娘胎里就中了毒。”
太后不语,她六十多岁了,二十多年来在朝中如履薄冰,身心俱疲,这几个月又被承平王囚禁,今天皇帝疯了,她身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忽然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上官晴还要逼问她,孟璇却道:“罢了,姐姐,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经过上官晴和云景的装扮,孟璇在外型上已经和皇帝差不多了。云景再给她一易容,相貌也与皇帝差不远了。孟璇叹道:“恐怕元机子早就预料到今天了吧。”
卫紫衣看着孟璇心中暗自惊叹,却只是淡淡道:“少尊主,你半生经历曲折,弟子相信皇天早已安排好一切,才让你走到今天,大胆去做吧。”
上官晴附和道:“是啊,既然王朝大祭司早就卜了女主临朝的卦象,我也相信这是冥冥中注定的。不然你历经磨难,怎会走到今天?”
云景也道:“小姐,在清风观,你受伤当日,元机子道长曾说奴婢是您的妖缘,他说望奴婢能善始善终,让我们二人都修得圆满。奴婢以为,你若临朝,就算继承了先太子和太子妃的意愿,如此便是圆满。”
见他们都劝自己临朝,孟璇只得叹道:“罢了,或许这是我的命。卫先生,上官姐姐,请你们将太后和皇帝安置好,云景,你带我去议事大殿吧。”
大家依言行动,孟璇带着云景出门,门外崔晟看到她,立即垂首而立,孟璇吩咐道:“崔将军,传令皇城禁军侍卫,全面控制皇宫,释放所有关押的王侯和大臣。着人击鼓传令,命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即刻上朝议事。”
崔晟听皇帝的声音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问,留下一队侍卫跟随保护孟璇,便赶忙遵旨办差去了。到了外殿,还在看诊的后妃和御医们皆慌乱起立行礼,皇后更欲上前问安,孟璇怕露馅,赶忙神情肃穆,目不斜视地大步离开。
孟璇随云景往议事大殿去,路上悄声问道:“云景,我没有露出破绽吧?”
“回小姐,除了声音不太像,没什么破绽。不过,你在大臣面前要自称寡人,称他们爱卿,叫奴婢徐尚仪,奴婢和大臣们也要尊你为陛下,你要尽快适应。一会儿到了大殿上,奴婢一一告诉您这些大臣的身份。”
孟璇有些紧张,抓住云景的手道:“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陛下,奴婢称呼了这么年的陛下,今天是最开心的。”
孟璇大概也知道云景的心思,只是无法给与她什么回应。如果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她倒是不介意给她更多的抚慰和照应,毕竟她这么多年熬过来不容易。
外面确实很乱,有侍卫开路,孟璇和云景很快就到了大殿前,这时,皇宫的天问鼓被击响了七七四十九下,鼓声像安魂咒一样响彻云霄,整个帝都的人都听到了,崔晟已经派出了多路信使去传令。
才刚刚在大殿上坐定,上官晴就从外面进来了,孟璇道:“你,你怎么来了?”
上官晴笑道:“皇帝陛下,你身体欠安,我们少尊主命我守在陛下身边,随时为您看诊。”
孟璇知道她是要留下来保护自己,赶不走了,便不说什么了。只是议事的大臣还没有到,崔晟却来禀道:“皇帝陛下,末将有事禀奏。”
“讲。”
“陛下,末将所奏有二,其一先前被承平王关押的洛阳王、渤海郡王和一干大臣,全部身体虚脱无法行走,有几位老大人恐怕是不行了。其二,九王的同党此刻正四处逃散,事情紧急,请陛下示下。”
孟璇闻言大惊,上官晴却笑道:“皇帝陛下,你看少尊主让民女留下,这回派上用场了吧。”
孟璇松口气道:“既如此,就劳烦上官姑娘圣手,为洛阳王、渤海郡王和诸位老大人看诊医治吧。崔将军,请带这位上官姑娘去为大臣们诊治。另,此刻重中之重是安定皇宫和帝都,九王同党之事暂且不管。”
二人得令去了,孟璇却出了一头汗,云景趁空挡,赶忙替她擦拭。正在这时,一位大臣从大殿进来便跪拜在地连滚带爬地呼喊道:“陛下,臣来迟了,让陛下受苦了,臣罪该万死。”
云景道:“这位是户部尚书王宗贤,是个巧言令色的家伙,陛下你先别出言,让奴婢先给他个下马威。”
孟璇不知云景要说什么,就听她道:“王尚书,陛下龙体有恙,太后请了逐鹿医馆的大夫看了,才勉强能上朝议事,大人还是持重些,要是惹了陛下不宁,恐大人担待不起。”
王尚书闻言连忙起身道:“尚仪大人教训得是,是本官失仪了。”
孟璇这才开口道:“王大人既赶了头筹,就受累多想想安邦之策吧,一会儿众卿到齐后,寡人头一个就听大人高见。”
“臣惶恐,定尽臣子本分,为陛下分忧。”
王宗贤刚退到一边,便见徐怀真来了,这会子,他已经回家换了一身朝服,不卑不亢地走入大殿,对着孟璇跪拜道:“御史中丞徐怀真叩见陛下!”
他这一跪,让孟璇心里心里一紧,百感交集,差点起身下去扶他。云景赶紧低声道:“陛下,这是大殿之上,快命徐大人平身。”
孟璇这才屏住心神道:“徐大人,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快免礼平身赐坐。”
这时,大臣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等到齐之后,大臣们一齐行了叩拜之礼。孟璇有些惴惴道:“众位爱卿,王朝不幸,遭逢九王篡权,天下大乱。恐怕众卿都已得到了消息,洛阳王世子和襄阳王正屯兵三十里外,意图实施兵谏,九王一党控制着京畿禁军与之对峙,淮南王与九王串通一气,兵马就在百里之外,图谋不轨。而以乌月国为首的七国联盟,一直图谋全面进攻王朝,若寡人推断不错,边关不日便会传回战争邸报。如今,九王父子已伏诛,寡人已命人控制了皇城,今日临朝与众爱卿共商拨乱反正之策,望众卿知无不言,与寡人共度时艰。请大家献策吧。”
重臣诧异于皇帝怎么忽然这么思路清楚,难道被承平王关了几个月,竟然变英明了?不过,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者众,高见献策者无,孟璇着急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云景站在旁边却帮不上忙。过了半刻,终于徐怀真上前禀报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徐大人请讲。”
“启奏陛下,据微臣所知,先前被九王扣押的一干大臣皆不在朝,九王的同党们,此刻四下奔逃。今日上朝的各位大人,虽不是九王同党,却为保身家或多或少支持过他。如今,九王父子既已伏诛,微臣斗胆请求陛下,为安定王朝,大赦今日朝上群臣,永不问罪。”
徐怀真言毕,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他所奏的事,正是大家心中所想的。孟璇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说话,当场宣道:“徐大人所言甚是,至此国难当头之际,寡人准你所奏,赦免今日朝上众卿,永不因九王篡权之事罪及诸位。请各位畅所欲言吧。”
朝上大多是青壮派,有了皇帝的承诺,顿时思潮活跃。一人奏道:“陛下,攘外须先安内,如今之首要是解除九王一党手中的兵权,以免他们负隅顽抗,其次是劝退洛阳王世子和襄阳王的兵马。”
孟璇点头称赞,但心中不满,这些她都知道,她要的是计策和去实施计策的人。议了半天,除了控制帝都形势之外,基本没有什么结果。她只得宣布退朝,去看看那一干老臣,或许他们有良策。
老臣们全部在太医院,除了上官晴之外,太医们也全体出动。皇帝驾临,众人纷纷行礼,上官晴却看着她止不住笑。孟璇不理她,因为众大臣身体虚弱得很,倒是洛阳王和渤海郡王精神不错,可能因为承平王对他们稍稍礼遇了些,。
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兄弟,是王室不可忽视的一方势力。孟璇去看望他们,二王欠身行礼,孟璇道:“二外王叔,受苦了,快快免礼。”
洛阳王冷笑道:“陛下,你这一声王叔,老臣可当不起。”
“王叔,您是一方诸侯,王朝的老臣,侄儿当该尊你一声王叔,前番九王篡权,寡人一时庇护不周,让王叔受苦了,寡人给二位陪不是了。”
渤海郡王冷哼道:“哼,九王篡权?你这九五之尊又何尝不是窃取得来的?你们母子欺瞒不了皇天,若非因为四灵玉璧,本王会进帝都如此受制于九王爷?”
“王叔,你教训的是。若是王朝能度过这场劫难,寡人定然给天下一个交代。至于四灵玉璧,它从来不曾离开过帝都,民间传言不过是九王散播的谣言。”
孟璇转头对云景道:“徐尚仪,命内臣传旨,明日寡人在大殿之上奉请国瑰四灵玉璧,以破出玉璧失踪的传言,请众臣前来见证检视。”
云景得令便出去传令,片刻之后又回来。洛阳王看着她道:“你就是那位恩宠齐天的徐尚仪?本王瞧着也不过如此,陛下糊涂,岂不知九王篡权说辞之一便是你违背纲常,宠信女官。你如今竟还贴身带她在身边?”
孟璇道:“王叔言重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寡人待徐尚仪确比一般女官近几分。只因她是国公府出身,才德双全,进退有度,此番若不是她,寡人与王叔恐怕还是九王的阶下囚。”
洛阳王和渤海郡王无话可说,孟璇心想,这两位藩王不像奸恶之徒,何不利用这现成的力量平乱?便道:“二位王叔,寡人今日前来拜望,只因令世子和襄阳王屯兵帝都外三十里,意图兵谏朝廷释放您二位,他们不知九王篡权之事,情有可原。还望王叔大局为重,劝他们就地助朝廷平叛乱党。”
洛阳王冷笑道:“皇帝陛下,你的如意算盘不错嘛。想利用本王的力量对付九王余孽。你可知道,九王一党拥有京畿守卫军十万,淮南王兵马二十万,再加上一些其他势力,知道你重掌大权之后不会放过他们,顷刻间便可突破你这区区几万皇宫禁军侍卫杀进帝都来。”
“寡人就因明白这一点,才请求王叔助一臂之力。恐怕二位王叔还有所不知,以乌月国为首的七国联盟,正盼着趁此机会杀进王朝来,收复他们所谓的失地。如今,崔氏风雨飘摇,王朝是内忧外患啊。”
说到崔氏,两位王爷也是一阵叹息,末了。渤海郡王对洛阳王道:“王兄,这个七国联盟,结盟已久,弟弟亦有所了解。几十年来崔氏镇守四疆,咱们才得修养生息,先前镇国公遭逢大难,崔氏式微,咱们这些王室中人,该有自己的担当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用兵之时了,王兄就听命陛下,平内乱攘外敌吧。”
洛阳王闻言便不再拒绝,孟璇便与二人商议起平乱之策。二人心中暗自赞叹皇帝运筹帷幄,又诧异于他如此英明,为何还是酿成了九王之乱。商定之后,孟璇派上官晴利用无崖居的力量,将二人送出皇城,到了洛阳王世子和襄阳王的军中。
第二日,孟璇在皇宫祭坛请出四灵玉璧,文武百官见证了国瑰的神韵。上面皇室和十多个古老贵族的徽记,昭示着一个久远的盟誓,这是王朝统治根基。继而孟璇又宣布,城外洛阳王和襄阳王的军队已经成为了王室平乱兵马,实在是大快人心。
洛阳王和襄阳王的军队开始平乱之战,正当大家对局势心怀期冀时,边关邸报传回帝都。七国联盟全面进攻中土王朝,西塞失利,守军已退至云州和燕州等城池苦战等候援军。北疆战事也很焦灼,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向南溃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