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璇昏昏入梦,在梦中贺兰曦骑马向她走来,越来越近,他温柔的笑容和深邃的眼神令她的心颤抖,看着他走近,她竟然忘了呼吸,他走近时,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过去了。她大声呼喊:“贺兰曦,贺兰曦。”任她如何呼喊,他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孟璇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床上,而长乐公主不知去向,她大惊起身,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昏,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屋里有残留的迷香味道,她大骂道:“徐孟卿,你竟敢用迷香迷我!”
她才骂完,徐孟卿便从大帐外进来,有些心虚的笑道:“小璇,你醒了?”
“徐孟卿,你混账。说,长乐公主去哪里了?”
“小璇,你听我说·····”
“我不听。快说,她去哪里了。”
徐孟卿感受到了妹妹的怒火,便答道:“哥哥已经送她走了。”
孟璇从床上跳下来骂道:“不要说你是我哥哥,竟然被一个女人迷惑至此,等我禀告了父亲,他自会教训你。快说,你送她去哪里了?”
“小璇,她已经受了重伤,放过她吧。你来之前,她才告诉哥哥,她怀了我的骨肉,我求你了。我与你嫂子离多聚少,至今未有子嗣,如今能够保住她肚子里的血脉,也是尽孝不是?”
孟璇无奈叹息道:“哥哥,你知道长乐公主是什么人吗?她说什么你都听?贺家如今虽没落了,那贺兰峰却还是驸马,就算她肚子里有你的骨肉,生下来也姓贺啊。你若要传徐氏血脉,多找几个侍妾不就得了?”
“妹妹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管,别的哥哥都可以听你的,只这一件事不行。对了,你睡了两天两夜了,饿不饿?”
孟璇闻言,气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反而笑道:“我还真饿了,快弄东西来我吃。看来妹妹是不得不得不放过你那情人了。”
徐孟卿吩咐侍卫去传饭菜,孟璇又问道:“王兴远的党羽都剪除了?”
“都关起来了。不过有一个逃掉了。”
“逃了?怎么不追?要是他逃回帝都,那可要坏事了。”
“追了,你放心,他逃到乌月国去了。”
“我的皇天,这回可真要坏大事了。你告诉我,他逃之前长乐公主是不是见过他?”
徐孟卿有些心虚地点点头,这时,侍卫送了饭菜上来,他便岔开话题道:“小璇,先吃饭吧。我们已经控制了西塞守军,不要太担心。”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孟璇也无能为力了,只得暂时放下这一茬,饱餐一顿再做打算。孟璇细细品尝着哥哥为她准备的食物,心中充满感动,做王后时一个人用膳,一堆人伺候,她已经习惯了。吃了几口才想起问徐孟卿道:“哥,你看我都饿晕头了,只顾自己吃。你快来一起吃吧。”
徐孟卿笑道:“哥哥吃过了,小璇,你吃吧。哥哥现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看着你就开心,幸福,满足。你让哥哥多看一会儿。”
孟璇闻言有些羞涩,低头咀嚼食物,心中泛起甜丝丝的感觉,一扫方才梦中的失落伤感。
徐孟卿见状有些失神,转而又道:“小璇,哥哥在这边关多年,见到的都是些粗鄙之人,他们进食皆是狼吞虎咽,模样甚为不雅,哪像妹妹你这般细致斯文?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幸而这里没有外人,要是他们看到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吃饭,眼睛都会掉出去。”
“哥哥!”
徐孟卿自知自己失言,赶忙打住,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派你一个女官孤身前来传令。帝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孟璇知道他误会了,也不好给他解释,便低头专心吃饭。半晌过后,她道:“哥哥,我可以放过长乐公主,但是你要看好她,万万不可让她干涉军政。”
“小璇,你放心吧,哥哥知道轻重。”
“哥哥,你年纪不小了,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妹妹理解。可十年前我就知道,这些守将哪个在云州城里没有几个侍妾,你也找几个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去招惹公主那个红颜祸水?我怕她给你惹麻烦啊。”
“小璇,你别劝了,哥哥心里有数。”
孟璇闻言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便不再言语,吃完饭后,她道:“哥,我还交待你几件要紧的事,便要回帝都了。”
“末将恭听吩咐。”
“这里只有我们,别拘礼了。我们来说一说乌月国和鸠山国的兵力战法和将领。”
孟璇起身到徐孟卿军情长案前,提笔绘了一副简要地图,然后道:“哥,这是乌月国的地图,国土幅员只有中土王朝的五分之一,全国兵力不足百多万,但这些年战力得到很快的提升。目前他们在与中土边境上部署了骑兵步兵将近二十万,相比我们来说战力一般,尽管统帅摩夏是个经验老道的将军,亦不足畏惧。如果发生战争,他们也不会出动西部和南部一百多万戍边军队和部落武装。我们最大的威胁来自这里。”
孟璇拿着一把镇尺点在乌月国北疆防线上,沉默了一下道:“这里有乌月国将近三十万的骑兵,对面鸠山帝国也有同等兵力与之对峙,一年前鸠山太子南下侵占乌月国商路,两国交恶。如今,鸠山太子被召回剥夺了兵权,恐怕不久两国又会重新结盟。到那时,双方对峙在这里的五十多万骑兵,极有可能调转矛头,共同进宫中土。”
徐孟卿不知道孟璇哪里来的这些消息,但此刻却神情十分肃然道:“王兴远这些年把防守的重点放在鸠山帝国,研判他们的战术也比较多,北部倒不足为虑。只是与乌月国的防线,实在空虚的很,按你方才所说,按最坏的打算,咱们能否对抗乌月国现有的守军还是未知数,如果两国真的结盟,他们再压上来骑兵,恐怕我们就没有一丝胜算了。”
“哥哥,你的兵马防线在何处?”
“正是乌月国的边境线,只可惜,因为王兴远的排挤,我的兵马和配给都很差。”
“哥哥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真不济,长乐公主也不会盯上你。如今你掌了权,更加会大有作为。”
孟璇又与哥哥细细分析一遍乌月国将领的特质和战法特点,徐孟卿听得惊异连连,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璇,这些消息这么仔细,可靠吗?”
孟璇笑道:“哥哥,妹妹以性命担保。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在兵力上处于劣势,这些消息非常重要。还有一个人你也必须了解,那就是乌月汗王曦禄赞慕,他行事果断,性格狠戾,善于用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个哥哥有所耳闻,他确实是个狠角色,十年隐忍图谋复国,这些年也是励精图治王国安泰,如果没有两把刷子,乌月国也没有今天。对了,小璇,听说这个曦禄赞慕与当年的贺家有所关联,贺家就是因此被朝廷查抄了,你对此了解吗?”
孟璇心中悲戚,淡然笑道:“妹妹哪里了解这么多?哥哥先研究部署如何布防吧,你们身后便是燕云各州,几百万平民性命攸关,那刘昌是个没用的,关键时刻,哥哥你一定要果敢担当。我知道的一切都都已交待,该启程回帝都去了,你放心,一旦开战,我会极力说服皇帝向西塞增兵。”
兄妹两人又叙了些闲话,孟璇便告辞了。一路东去,每个州县的元亨客栈都已消失,孟璇再一次感叹无崖居的强大。退出朝廷视野几十年了,世人几乎要将这个组织淡忘了,谁还会知道它仍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难怪当年皇帝和贵族们都要扶持崔氏,无崖居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到达陕州时,便听闻洛阳王世子正在整顿军队,准备声势浩大地进帝都实施兵谏,逼迫皇帝释放前番被扣押的洛阳王和渤海郡王,而南边的襄阳王也屯兵待发,准备声援洛阳王世子,四灵玉璧不在朝中的传言愈演愈烈。
孟璇大呼不妙,断定这背后肯定有承平王在推波助澜。父亲和云景的失踪,要么与承平王有关,要么与太后和皇帝有关,他们的目的却都是那块玉璧,王朝统治的契约。太后和皇帝自然是为了稳固统治,承平王却是为了篡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知道四灵玉璧还在不在她当年存放的地方。一路狂奔,半月过后,她终于回到了帝都,这里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她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往城外常山寺去了。
当年,她将四灵玉璧存放在常山寺的大雄宝殿上,专门请人为她做了一个掌模机关,存放玉璧的佛龛暗道只有孟璇本人将手掌嵌入掌模机关,才能开启。其他人如果强行开启,暗道便会炸毁,四灵玉璧便会长埋地底。
常山寺的住持受了孟璇一大笔施娟,只知道她藏了一件宝物在宝殿上,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孟璇一直担心,这些年有人查到了常山寺,毁了机关,那就麻烦了。
且说,那名逃走的西塞副将,确实是受了长乐公主的指示,逃到乌月国给曦禄赞慕通风报信了。曦禄赞慕知道中土西塞消息时,赛娅正拿着自己的赐婚诏书去赞慕汗王的领地,王室正在为蟾拉筹办封后大典,但这些事都没有让汗王上心。
册封蟾拉为王后,看似与徐孟璇斗气,更大的图谋却是向掌握实权的就是鸠山皇后一派释放信号。就如孟璇预料的那样,他以此修复与鸠山帝国的关系。
孟璇一走,赞慕汗王便陷入深深的悔恨中,他骂自己鬼迷了心窍,竟然会放她离开。他想了很久,才得出结论,问题出在武辛太子的琴声上,自从听了他的琴声,自己就改变了主意,竟傻傻送他们离开。这会儿,收到西塞被太后派控制的消息,他才知道悔之晚也,狠狠一拳击在长案上,自言道:“徐孟璇,你这混账女人,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