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两姐妹出嫁自然是大喜。庄姨娘仍旧撑不起台面,薛瑾又没上路子,徐孟璇便只能又自己操办自己和姐姐的亲事。有了给筹办哥哥婚事的经历,又有得力的帮手,徐孟璇这一回一切都应对从容。可这一次,徐孟璇并没有独揽大权,万事都与薛瑾商量着,也让徐孟瑶跟着学些本事。她就要出嫁了,以后这个家还得薛瑾来当,再不把薛瑾推上道,只怕以后父兄都会多出些后顾之忧。
薛瑾原来对徐孟璇有些不忿,可没有想到,最终嫁给贺家的会是徐孟璇。徐孟璇操持姐妹二人的婚事,对人对事心思周密、手段果敢,薛瑾心中越来越拜服,心中那点不忿便消失了踪影,便真的向徐孟璇学期主事的本事了。
一切准备停当,还有一月便是正期,徐孟璇想把主事的权力交出去。
这日,晚饭后,一家人还未下桌子,徐孟璇起身向她父亲重重施了一礼道:“父亲,女儿就要走了,这两个月,大嫂帮了女儿不少事,家里家外她都熟络了,女儿想今日就把掌家的权力交出来,请父亲把掌家的权力交给大嫂吧。”
徐怀真闻言,看了看薛瑾,薛瑾有些心虚,笑道:“回父亲,还是璇妹妹掌家吧,家里在办大事,媳妇还拿不起来,媳妇听璇妹妹差遣便是。”
徐孟璇心知她大嫂为着以前的事,心里多少有些隔阂,便向大嫂也施了一礼道:“大嫂别这么说,原本你一进门,妹妹便该把这主事之权交出来。只是父亲念你初来咋到,诸事生疏,便让我多管了几日。妹妹命苦,母亲走得早,如今妹妹要出阁了,孟璇想请大嫂送妹妹出阁,大嫂可愿意?”
徐怀真闻言鼻子一酸,眼睛便红了,庄姨娘和徐孟瑶也跟着怅然。
薛瑾是个性情中人,听到徐孟璇这话,眼里立即泛起一片潮湿,哪里还记得原先的那些不快,一把抱住徐孟璇,泣声道:“璇妹妹别说了,我是长嫂,本该担责,可嫂子才德浅薄,不成大器,让妹妹受累了。当日,妹妹主事,把我娶进门来,如今,妹妹万事都准备妥当了,嫂子就厚着脸捡了这个功劳,一定风风光光送两位妹妹出阁。”
“嫂子,我们是一家人,何至于分得如此清楚?往后,这家里家外都靠你了。”
徐怀真心里不是滋味,却深感女儿的良苦用心,便应了女儿,把掌家之权交予薛瑾。薛瑾便正经地主起事来,徐孟璇和庄姨娘从旁协助。一个月来,薛瑾不仅自己掌家的本事见长,也彻底融入了徐家这个家庭,徐孟璇才算彻底放心了。
转眼就要到正期,徐孟璇的嫁衣嫁妆都是国公府准备的,加上贺家是商贾之家,那聘礼彩礼比一般世家大族下得重,徐孟璇见姐姐的嫁妆有些薄,便请薛瑾把贺家送的物件挪了好些给徐孟瑶。
因此,两姐妹嫁妆的车数都差不多,可徐孟璇的却比徐孟瑶要贵重得多。且不说那些象牙、珠宝、玉石、毛皮,单是她外祖母给的那几匹蜀锦便是千金难买的珍宝,宫里的娘娘们都难得这等好东西。
除了没有陪嫁田庄外,国公府给徐孟璇的嫁妆和当日她母亲崔莹的没有二至,加之原来她母亲的一些物件,本也在国公府寄放着,这会国公夫人便一起给了徐孟璇。还在崔氏兵院拨了五十名带刀护卫送亲。
镇国公由着老太太这么铺张,一来是为了平息朝中关于徐怀真攀附承平王的议论,二来阿昌没有踪影,徐孟璇远嫁后,国公府便能与无崖居撇清关系。再则,徐孟璇有兵院受训的经历,她嫁到依兰不仅不会成为承平王的人质,还将是崔氏手中的一枚棋子。若是徐孟璇帮助徐孟卿在西关易主中占了上风,崔氏定能打破与承平王焦灼较量的僵局,重重给承平王一击。就算崔方不在了,崔天成当家,承平王也无力回击崔氏。
承平王万万没想到,他千谋万算,抓在手里的不是一只任他摆布的猫,而是一只凶猛的虎。
转眼就到五月初九,徐家迎客受贺,姐妹两人沐浴绞面试新装。
徐孟璇治家大半年,进退有度,收放自如,徐家上下没有不从心底拜服的,想到从此别后再见无期,一家人都被离伤别情笼罩。
晚上薛瑾拿着春宫图来到徐孟璇屋里。徐孟璇没有母亲,男女之事便是由大嫂薛瑾来教导。谁知徐孟璇却道:“嫂子,您别费这个心了。嫂子以为孟璇嫁过去会伺候那贺家二公子吗?嫂子或许知道,孟璇已心有所属,而那贺公子有龙阳之好,不近女色,我们二人刚好互不相干,这闺房之事压根不会有。”
“我苦命的妹妹,嫂子就不明白了,原本是孟瑶妹妹嫁过去的,怎么就变成了璇妹妹了?”
“嫂子,在父亲心里我与孟瑶姐姐并无不同。嫂子也知道,这亲事退不得,可姐姐性格平和,就是我也不放心她嫁到依兰,何况父亲?有些事情,孟璇现在不便告诉嫂子,他日你终会明白,我远嫁的道理的。”
“既如此,嫂子愿妹妹此去珍重。你大哥在依兰,父亲会修书命他照应你的。”
徐孟璇不担心依兰之行,倒是担心家里,思及此,她便起身在徐孟璇面前跪了下去。
“璇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折煞嫂子么?有什么话快站起来说。”薛瑾赶紧起身扶她。
徐孟璇却道:“嫂子,你就受孟璇一拜吧。孟璇就要遥远走了,父亲在,孟璇不敢言长嫂如母,可嫂子以后就真正是我徐家的掌家主母了,十几年了,徐家又正经有了夫人,我与哥哥就把父亲和徐家托付给嫂子了。侍奉父亲自有姨娘,嫂子若是得了闲,多去看看外祖母。嫂子当孟璇持家有道,却不过是在外祖母跟前听了些皮毛,知道些进退罢了。嫂子若是肯请教外祖母,定能得她倾囊相授,日后我们徐家就有望了。”
“妹妹,嫂子记下了。妹妹一片苦心,嫂子岂有不明了的道理,日后我多去请教外祖母便是,妹妹就安心吧。”
薛瑾又抱着徐孟璇哭了起来,徐孟璇正要劝止,便听琉翠在门外禀报:“二小姐,大小姐和姨娘来了。”
薛瑾赶紧起身拭泪道:“既然姨娘和瑶妹妹来了,嫂子就回去了,外面还忙乱着呢,没个人不妥。”
“妹妹就不送嫂子了。”
薛瑾出去后,徐孟瑶母女便进来了,二人进来不等徐孟璇看座,便跪了下去。徐孟璇惊呼道:“姨娘,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小璇,你就受我们母女一拜吧,自从姨娘随老爷回了帝都后,孟璇为姨娘和孟瑶所做的种种,我们母女都无以为报。明日,你就要替孟瑶远嫁了,姨娘心中有愧啊。”
“姨娘,我是嫡女,又掌家,小璇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为父亲,为徐家筹谋,贺家的亲事原也没有定下姐姐,自然没有替嫁的事,姨娘和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快快起来吧。”
徐孟璇扶起二人,又说了些话,徐孟瑶母女才离去。父亲徐怀真又来到她的屋里,因为父亲知晓孟璇的抱负,父女二人倒是没有那么多伤感,默默对弈了三局,徐孟璇三局全胜。
徐怀真知道女儿的本事,心中又放心了几分,却还是嘱咐道:“璇儿,西去之后,多加保重,若有情急,保重自身,你哥哥自有造化。”
“女儿谨遵父训。”
“若阿昌回来,他又有意于你,父亲会叫他去西关找你,等他日情势变动,父亲定会成全你二人。”
“父亲,还是别提他了吧。女儿此去,一定会助哥哥拔掉承平王在西关的心腹,若哥哥在西关站稳脚跟,女儿便策马塞外,去看看远方的天下,从此了无牵挂。”
“我的小祖宗,你怎能了无牵挂?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帝都有你的亲人。再则你还年轻,就算没有阿昌,他日也会遇上心仪的男子,管他王侯将相,士农工商,只要是我的璇儿喜欢,父亲都会成全。”
“女儿多谢父亲,一切且随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