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和苏溯越陪着一老一少两位小吃摊主人收拾完小吃摊还护送他们回到了渔船上,再边散步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地回到苏府的时候,郑崖正抱臂站在门前,一脸的郁闷。
“哟,崖大哥。”冷慕赶上几步笑眯眯地抱着郑崖的手臂,轻轻地摇着,“你回来得这么早啊?怎么不高兴了?小肖是假死的话我们还能得到更多资料呢,而且你放心吧,他总会死掉的,而且他比你大,肯定要死在你前头,你一定能解剖他的!”
“……”
“……”
郑崖看了眼她身后勉强保持着一脸面瘫样的苏溯越。两人的眼中都有着些微无力。
郑崖轻叹一声,道:“苏雷失踪了。”
苏溯越一愣,皱眉道:“有人受伤吗?”
郑崖摇头:“没有。”
冷慕道:“也就是说,是他自己离开,然后失踪的?”不然依照商石他们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人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踪啊。
郑崖再次摇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苏雷说要解手,商石在外面等他。你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苏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他身边保护,就连解手也要不停地说话来确认人是否还在。就在苏雷说自己好了的时候,商石等不到人出来,进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冷慕挑眉:“凭空消失?真是有创意。”
苏溯越道:“厕所里有暗道吗?”
就在苏溯越、郑崖和曲泉进入苏家之后,苏家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查看苏家整个的构造,暗道什么的更是无从下手。
苏家最初建立时的图纸还在,但是经过苏家这二十年在苏府的建设,每一代的当家人在地底下弄个暗道密室什么的,又没有留下图纸,要不是苏家内部的人为他们一一指引出来,他们根本不可能弄清楚苏家现在的构造。
所以说,发生在高门大族之内的案子最讨厌了。不仅仅是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还因为宅子里各种暗道密室谁也分不清楚,搞不好就是一个闹鬼事件。
玄而又玄,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听了郑崖说的情况,冷慕顿时觉得头疼,那美美的一顿夜宵本应该早就在散步的途中消化了,但她又觉得肚子涨得难受。
果然不应该跟苏家有关系的人再扯上关系的!就算为了那美味的小吃,她也要打起精神!
苏溯越上前拉着冷慕的手,看向郑崖,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仅仅是苏雷失踪,郑崖断然不可能会有这么郁闷的表情,更别提他还得到了一具很是符合他胃口的“尸体”。
郑崖撇撇嘴,很是不甘愿地说:“在本少刚进苏府的时候,就听见商石说苏雷失踪了。”
“……哎,崖大哥,你卡的时间真准啊。”冷慕笑道,然而看见了郑崖铁青的脸色,吐了吐舌头,抬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我不说了。”
曲泉从苏府中慢慢走出来,满眼热切地看了看苏溯越,在看看冷慕,片刻间眼中的情绪已经收拾好了,一片平静:“溯越大哥,冷姑娘。”
亲疏立下。
冷慕面上笑容不变,被苏溯越握着的手稍微用力,让苏溯越微微矮下身子,她一抬头,就在他的侧脸上印下一吻,道:“小越子,我们去找商石了解第一手资料!”
曲泉张大了嘴,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扁着嘴道:“商石大哥在大厅,我带你们过去。”顿了一下,她看向郑崖,道:“雷郡守说的只是气话,崖大哥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冷慕敏感地捕捉到郑崖面上稍纵即逝的愤懑,本来要直走进入苏府的脚步一拐,扒着郑崖的肩膀,用下巴蹭着他:“崖大哥,雷郡守说什么了?”
郑崖轻轻推了她一把,温润清俊的面容上寒霜遍布:“有人觉得我们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居心叵测。”
苏溯越跟着走到冷慕身后,平静道:“那我们离开吧。”
曲泉急急道:“不行!”
三人转头看她。
曲泉咬了咬下唇,道:“雷郡守说,在事情没有查明白之前,我们都不准离开。”
冷慕奇道:“什么时候我们要走要留,还要一个无名小卒说了算了?”
雷郡守在此时走出门来,身后跟着五六个衙役,个个身上带刀,杀气腾腾。雷郡守看着站在大门一侧的四人,略带敷衍地笑道:“几位回来了,先去大厅集合吧。”
冷慕冷眼看着他,连笑容也懒得装:“你用什么身份对我说话?”
雷郡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面上的笑容深刻了点。他对冷慕这个反应是有点惊讶的,但更多的是惊喜。
张衍行中途离开了苏府,但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好的消息,关于眼前这位冷慕冷姑娘的。
冷氏皇族的马屁难拍,冷日濯手下的一干官员更是皇朝历史上少有的清廉能干,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冷日濯并不吝惜国家财政在官员待遇这一块的花费。
这也间接导致了前朝买官留下的零星一些官员的处境很是不好。
在冷日濯接手王座的早期摩国爆发过一场战乱,在战乱之后,以买官形式成为国家公职人员的官员被罢免不少。然而随之而来的大赦天下也让一些稍微有能力的官员留了下来。
这样做可以让经历了动乱的国家在短时间内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暂时安抚一下中间势力。弊端也很明显,在国家日渐清明繁荣的今天,曾经买官得到官位的那些官员在官场上是越来越不受待见,可以捞到的油水也是越来越少,他们怎么甘心。
并且很不巧,这位楼焕郡雷郡守就是曾经的买官一员。以前苏家在楼焕郡一家独大的时候,他收了苏家不少好处,也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将楼焕郡的管理权交给苏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苏家明显已经倒台了,再加上苏雷的失踪,苏家旗下的店铺港口渔船什么的,在无主的情况下,肯定是要充公的!
一想到在确认苏雷死亡之后,他就能得到几乎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什么,你说充公的意思是要登记造册以防腐败?
没了苏家的楼焕郡就他雷郡守最大,而且苏家家大业大,少了几个港口商店有谁知道啊。他要做的只是在那册子上划掉一点东西罢了。
举手之劳,很是简单。
冷慕有些嫌恶地看着雷郡守,那老家伙究竟想到了什么啊?笑得那么恶心!
雷郡守最后点了点头,对他们道:“还请四位贵客到大厅去。我的手下一定会尽忠职守地保护你们,但同样的,在本郡守回来之前,你们都不可以离开。”
他别有深意的眼神含笑扫过曲泉。曲泉面上苍白了一下,很快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说完,不待冷慕他们反驳,雷郡守带着身后的一干衙役匆匆离开。
冷慕对着苏溯越点点头,苏溯越转身想要跟向雷郡守,却被曲泉拉住了衣角。
曲泉满脸哀求,看着他道:“溯越大哥,我们先进去吧。我们进去说话,好不好?”
冷慕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差点憋死,看着苏溯越不反对的摸样,重重甩了下衣袖,拉着郑崖进门去了。
苏溯越轻叹一口气,平静得有些淡漠的眼神看着曲泉,道:“发生什么事了?”
曲泉的眼睛很干净,根本藏不住事。她这样的女孩要是有事瞒着他们,不是被胁迫就是被引诱了。不管是哪一种,苏溯越都觉得,人是他带过来的,他有义务保证她能够按照自己的心生活。
曲泉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上了些许哽咽,但是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溯越大哥,你们一定会安安全全地走出这里的!”
想到张衍行回来之后给她看的东西,曲泉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就算她不会任何武功,她也要保护溯越大哥!
苏溯越有些奇怪,但是天性淡漠的他并没有花更多的心思在这个欲言又止的女孩身上,而是点点头,侧身越过她,追着冷慕而去。
曲泉独自站在苏府华丽尊贵的大门前,冬夜阴冷的风吹在身上,并没有因为不远处的灯火繁华而变得温暖。她孤零零的身影在一片喧闹的火光中,越发显得孤独而无助。
冷慕郑崖和苏溯越先后到达了大厅,只见苏合檀抱着膝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面上是令人心疼的苍白。
商石靠在正对着大厅大门的柱子上,被刘海遮住了眼睛的一张脸显得有些阴郁。邓角孙就蹲在他脚边,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衍行好整以暇地端着一杯茶,仪态优雅地正喝着。袅袅的茶香从他的杯子里飘逸而出,本应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在这个气氛压抑的空间里,倒有些另类的森冷。
冷慕看也没看站在大厅周围的差役,径直走到商石面前,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商石看了看她,再看看她身后的郑崖,道:“你们检查过苏家的暗道最终通向哪里吗?”
郑崖很是遗憾地一耸肩:“我们没有检查过苏家的密道。”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合檀和张衍行,道:“原本是没时间,后来是没机会。”
商石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紧紧抿了抿嘴唇,道:“厕所里面没有暗道。起码按照风烟楼的方式没有找到暗道。”
“而且不可能有活人靠近商石而不被察觉的。”邓角孙抬头补充道,然后指了指地上画的方格子,道,“这是我画的厕所的空间示意图。当时苏雷在这里。”
他指着方格子中间的位置,道:“厕所的两边都有窗户,不大,仅能够容纳一个小孩出入。然而中间没有。出于安全考虑,苏雷当时选了中间的位置。算上他的位置和体型,以及他没有回答商石之后商石反应的时间……这是一间密室。”
邓角孙用手指点着地板,就这么蹲着抬眼看向众人。因为角度的缘故,他们也看不清这个沉默而平凡的男子有没有在笑,只觉得随着这句话,周身的空气都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