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悔在当初不该受人要挟、悔在当初不该自以为是、悔在错看她对他们的感情;她后悔了,后悔昔日没有好好看清楚何为真何为假。只是再悔不当初,他们都无法回到最初】那一夜的软弱啜泣,那一日的清明,那一日的挣扎与矛盾令凤墨瑾在一瞬之后便下定了决心。翌日她丝毫没有犹疑地闯进了宁潇的房间,完全不在乎里面的两个人衣衫半褪、交颈而卧,疲惫的样子似乎昨日一夜欢好。
似是被凤墨瑾的突然闯入惊醒,半倚在宁潇怀中的绡儿慵懒地发出一声惑人的呻吟,宁潇闻见竟是半眯着眼,一手揽着绡儿的腰,另一手抚上她的脸颊,登时吻了上去。
那足以令人心跳的吻却丝毫没有落到凤墨瑾眼中,她只是冷声说道:“宁潇,小凝和江情的婚礼,我绝对不会去,所以你最好放弃利用我对付彼岸姐或王兄的心思。”
话一说完,凤墨瑾没有半点留恋地转身离去。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原本还凭借本能亲吻绡儿的宁潇顿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他直起上半身,推开还窝在自己怀中的绡儿,一双皓如月的眸子此刻却是晦暗不清地盯着凤墨瑾的背影。
他终究是错估了彼岸对凤墨瑾的重要性,凤墨瑾也终归是将他的心思往最恶劣的方向想去。他虽受制于人,但并未想过用凤墨瑾来要挟彼岸或是凤墨清,只是想借着凤墨瑾的手,将那两人尤其是彼岸引到月漓城。
只因那人亲口所言:这月漓城是我掌控的世界,只要她来到这里,我定能亲手消解几百年来的恨意!
不过那人所怨恨的对象确是凤墨瑾所在乎的彼岸姐无疑,就这一点而言,放任不管且顺着漓澜想法的他大概与想要利用凤墨瑾的漓澜同罪,区别只在于他们之间究竟谁会在乎凤墨瑾的生死罢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宁潇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凤墨瑾,否则她怎么会忍心让凤墨瑾如此孤独无助?怎么会忍心伤害她?怎么会容忍她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爱一个人不是应当让她感到快乐吗?
沉默地站起来,宁潇随手拿起一件衣服仔仔细细地穿好,正打算出门时却听到后面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你就这么走了?绡儿该怎么办?”
“与我无关。我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这一点从你进丞相府之前,我就已经跟你说的够清楚了!”冷冷地瞥了一眼还窝在软软的被褥中的绡儿,宁潇眼中闪过几丝厌恶,若非是因为漓澜的命令,他何至于随便找一个女子来刺激凤墨瑾?又何必和这个人明明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还要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
对眼前这个外表艳丽、内心不知是纯真还是狠毒的女子,宁潇着实生不出半分好感,更何况这人那么巧就在他需要找一个女子进丞相府的时候出现,他可不信这人跟漓澜半点关系都没有。
“逢场作戏吗?好像兰笙也这么说过,原来这就是逢场作戏吗?那我也要跟姐姐一起去玩。”绡儿蹦蹦跳跳地就从床上跳了下来,随手披了件衣服,赤着足就想要往外面跑去。
只是才刚刚和宁潇擦肩而过,她的手腕就被宁潇死死抓住,力道大得让她的双眸顿时噙满了泪水,泪盈盈得甚是委屈可人。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殷勤地上前嘘寒问暖,唯恐美人伤了。
只可惜见惯了美人泪眼朦胧、欲语还休娇羞样的宁潇对此却是不屑一顾,他粗暴地一把将绡儿拽了回来,稍一用力便将那人狠狠地丢到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摔倒在地上、痛的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绡儿冷声说道:“劝你安分点,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条件:少去招惹小瑾,也不准对小瑾出手!昨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再有,我不介意亲手了结你,这月漓城可以利用的女子可不止你一个!”
恨恨地丢下一段狠话,宁潇大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顺手“砰”的一声关上门。剧烈的响声伴随着方才的“利用”两字让绡儿傻傻地怔在原地,良久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才发现那里一片潮湿。
“兰笙的话是绝对的,我要相信他。”嘴里不停地喃喃说道,绡儿慢慢站起身,直接穿过紧闭的房门,恍若鬼魅一般地飘向凤墨瑾所在的房间。她的记忆很好,昨天去过今天一定能够找到的,更何况那里的周围全部都是只有她才闻得到的血腥味哦!
一改方才莫名的忧伤,绡儿笑意吟吟地飘到了凤墨瑾所在的院子,而因着凤墨瑾在这丞相府尴尬的地位,她的房间周围鲜少有人的存在,加上她病好之后亲自赶走了照顾她的太医和侍女,如今这偌大的院子应该也仅仅只剩下凤墨瑾和那些尸体!
只是令绡儿诧异的是,今日她竟然在凤墨瑾房间外面看到了躲藏的宁潇,偏了偏头,她想起方才宁潇的警告,下意识地后退到阴暗处。
“绡儿。”熟悉的令人沉溺的声音忽然在绡儿耳畔响起,她的双眸陡然间窜起耀眼的光芒,兴奋地转过身却没有见到自己记挂的人,怅然地回头,她却惊讶地发现那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兰笙……他欺负我。”刚一扑进漓澜的怀中,绡儿就很不满地嘟起嘴愤愤地抱怨着,还不忘补上一句话,“绡儿一点都不喜欢这张脸,为什么绡儿不能用自己的脸?”
“那张脸是红绡的,不是你的,”轻柔地抚着红绡的发,如同在抚摸自己最亲爱的孩子一般的温柔让漓澜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演戏演得太久,倒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红绡的脸被很多人都看到过了,一点都不特别。现在的脸才是最特别的,所以更适合特别的绡儿。”
一句话便说得红绡心花怒放,她甜蜜地窝在漓澜怀中,肆意地享受着对方的爱抚,却因着对方再度低头落到自己耳畔的低语而露出几分茫然。
“绡儿,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稍稍推开红绡,漓澜挑起红绡的下巴,让对方正视着自己,看着她眼中的迷茫,漓澜忽然低下头,将一个轻浅的吻落到红绡的额头。
隔着细碎的刘海并没有直接触到对方的唇,可从唇上透露出来的灼热感却一下子模糊了红绡的视线、模糊了她的善恶分界线,也模糊了她对死亡的认知。
轻轻地点了下头,红绡一步一步退离漓澜的怀抱,她冲着漓澜款款一笑,眸中的神色并不像先前那样带着孩子气一般的天真,只是才一瞬,红绡又再度变回了那个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方才的神情仿佛只是漓澜因光线太亮而产生的错觉。
略有些诧异地看着红绡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漓澜依旧在怀疑方才那个带着一丝决绝的笑容。可直至事后,他才终于明白这是红绡给予他的最后的告别。那人虽然因为半人半魔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却依旧能够凭直觉知道什么时候危险将会降临。
她明知自己性命堪忧却仍然义无反顾,只因为她自始至终都爱着兰笙罢了。不管是被利用亦或是因为她的内疚,她永远都把兰笙放在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甚至可能超过她自己。
只可惜沉浸在恨中的人,除了那滔天的恨意意外,什么都看不到。
三日后,正值凤离城画凝大婚之日,宁潇因着突然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他悄悄守了几日的凤墨瑾的房间,而趁着宁潇不在,红绡趁机飘进了凤墨瑾的房间。
因着红绡的突然出现,凤墨瑾脸色一变,想起三天前她无法杀死对方为勾魂楼的众人报仇,甚至在这三日中她恐惧着不敢亲自找上这人,凤墨瑾便很痛恨自己的无力。
她多么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亲手杀死这个人还有……宁潇!
她恨,她恨宁潇欺骗了她的感情,恨宁潇想用她来对付彼岸和凤墨清,却更恨眼前这个用一种天真的态度杀死那么多人,心狠手辣的女子!
“姐姐,我不想杀你,不过也没办法了。请你……好好地上路吧!”在凤墨瑾充满恨意的眼神中,红绡却是抬起头冲着凤墨瑾微微一笑,她抬起手,衣袖翻袂的刹那凤墨瑾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过自己的脸颊,直刺入身后的墙壁。
脸上传来一阵痛感,凤墨瑾下意识地偏过头,只看到泛着冷光的匕首正插在墙壁上,而下一秒,那把匕首竟是自动脱离墙壁,朝着凤墨瑾所在的方向攻来。
慌乱地往旁边一躲,凤墨瑾反手将袖中的魑魅针射出,硬生生偏离了那把匕首的轨道,可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对于半路才开始学习自保能力的她来说已经足够吃力。
她毕竟不是江情、不是凤墨清,在面对像慕央那种人的时候还能够拿出武器从容对上。她想要报仇,可她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这个人的对手。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学习了一段时日的自保能力;能够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只有魑魅针,可眼前的人即便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能够操纵那个匕首攻击她!
既然不是对方的对手,那与其千方百计地躲过那把匕首,倒不如试着能不能杀死这个名为绡儿的女子!
打定主意,凤墨瑾借着躲避那把匕首,悄悄地向红绡靠近。直到离红绡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凤墨瑾猛地扑上前一只手压住红绡,另一只手拔出头上的发簪猛地刺向红绡。
红绡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凤墨瑾会作此动作,或者说她还有些恍惚,直到发簪刺入她的体内,她才慢慢地有些回过神。看着上方压制着自己,带着同归于尽般决然的凤墨瑾,红绡莫名地就有些酸涩。
红绡迟疑着却依然慢慢地抬起手,在凤墨瑾惊讶的目光中她的手稍稍一动,凤墨瑾的正上方便猛地出现一把剑!随着红绡手的垂下,那把剑顿时刺入凤墨瑾的体内并穿透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