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两生相：弃子

【若早知生死相隔才是他们之间最终的结局，他一定会用自己最大最大的努力去疼她爱她，他从前以为两人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才会如此肆意地伤害，才会想着还有日后可以去弥补】利刃穿透身体的那一刻，鲜血喷溅，即便是红绡都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方才那剑穿透凤墨瑾身体的同时也狠狠地刺入她的体内，虽不及凤墨瑾的伤严重致命，但终归是给了她一点痛楚。
许久未能够感受到的痛楚和意识迷蒙的感觉让红绡猛然间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竟然诡异得很是怀念这种感觉，仿佛只有疼痛才能够让她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她果然还是喜欢作为人的感觉，哪怕那个时候她那么无力。
兰笙，我若爱你便会毫不犹豫为你付出全部，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最想要为你所付出的。
“对不起。”阻止了凤墨瑾挣扎的动作，红绡伸手抚上凤墨瑾的背，单手抓着那把剑，愈加用力地刺入凤墨瑾和自己的身体！
嘴角漫出嫣红的血迹，红绡却是扬起嘴角，眼中满满都是温柔的情绪，仿佛现在最爱的人就在她面前。
凤墨瑾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底下还在笑的人，她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竟然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杀死她的行为，更加无法理解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对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如此残忍的人居然会有如此温柔的神情？
莫非这人笃定自己绝对不会死吗？
“你……”张了张口，凤墨瑾忽然捂住自己的嘴，但随着她无法遏制的咳嗽声，她的掌心很快就被鲜血染得通红。挣扎着望着自己的掌心，看着那里触目的血迹，凤墨瑾忽然伸手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挂坠，她迷恋一般地看着那蔚蓝的吊坠，看着自己的血染的那蓝色多了几分狰狞，她顿时有些慌乱。
茫然地用手擦拭着吊坠上的血迹，眼看着吊坠被自己擦得越来越脏乱，凤墨瑾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想要哭出来一样。她恍惚间想起那一次她被梨白所伤的时候，那种濒死的感觉，如今她再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但是这一次彼岸一定不会再出现的那么及时，而她也希望这个人不要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有着一个天大的陷阱。
陷阱？凤墨瑾恐惧地睁大了双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眼前这个女子会说“没办法”和“对不起”，她的死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只要她一死，凤墨清一定会出现，彼岸也一定会来到这月漓城，宁潇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不要来，彼岸姐，王兄……”死死抓着那个吊坠，凤墨瑾在心中无声地大喊，可是身子却是无力地倒下红绡。沾满鲜血却紧握着那枚吊坠的手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依仗，彻底滑落……
红绡怔怔地抬起眼，倒在她身上的人呼吸早就听不见了，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部分是她的，另一部分却是被她亲手所杀的凤墨瑾的。
这个人最后……到底在想着什么呢？想起方才凤墨瑾露出的夹杂着慌乱、恍然大悟、担忧的复杂神情，红绡忽然就很想揣测那时凤墨瑾的心思，她想知道这人死前究竟想到了什么？是和她一样，念起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吗？
兰笙，如此你可会开心？
闭上双眼，红绡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流失，面上却丝毫没有露出半分恐慌，于如今的她而言，死亡才是最大的幸事。她想死却不敢亲手了断，只好用如此的方式逼迫自己面对死亡。
她早已非人，可同样由非人的她幻化而成的剑依旧对她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只有这样的伤才能够令她痛苦地死去，感受着自己的存在慢慢走近死亡的尽头。
闭上双眼看到的世界完全没有一丝光亮，可就在红绡即将陷入意识模糊的时候，忽然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日光撒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不适地睁开眼。视线向后望去，只见一人逆着光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可是那陡然急促起来的脚步却让红绡稍稍睁大了双眼。
直到那人走近，她才想起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时日在她身边却心系着她怀里女子的宁潇——丞相府的公子，同样地也不过是兰笙手中一枚绝佳的棋子罢了。
“小瑾……”听到对方发颤的声音，红绡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一下一下的疼，她下意识地想要抬眼去看清宁潇此刻的表情，却发觉自己身上陡然一轻，刺入体内的利剑也被拔出，再度回神的时候，怀中的那个女子已经被宁潇紧紧地抱在怀里。
宁潇的表情在此刻堪称绝望，红绡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的眼神会像这样宛若里面只是一具空壳。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杀死的并非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另一个人活下去的信仰，当信仰消失于人世，那个人的灵魂也将不复存在。
“为什么我会离开你，小瑾？”丝毫没有注意红绡的存在，在宁潇眼中这个房间里此时此刻只剩下他和凤墨瑾两人，从凤墨瑾嫁给他之后，他们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靠近过，可也仅仅是身体的靠近，凤墨瑾的心里早在三天之前没有了他的存在。
宁潇只觉得自己是那么那么的惶恐，他从小到大哪怕是那次跌入湖中濒死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的恐慌，他明明知道红绡可能对凤墨瑾不利；明明已经守在凤墨瑾房外近三天，可为什么却偏偏在刚才离开？为什么偏偏自以为是地侥幸的认为几日没有动手的红绡也许并不会向凤墨瑾出手？
为什么他只是离开了那么短的时间，再回来就只剩下一句冰冷的尸体？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走下去，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子可以去爱她、疼她，可以将这段时日造成的伤害慢慢抚平？他一直觉得只要彼岸来了，只要漓澜报了仇消除了怨恨，他就能够和凤墨瑾厮守到老，他们不用受人要挟，不用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他们可以好好的相爱。
他勾勒了那么多那么多有关未来的时光，却从来没有想到他们其实从来没有相守终生的可能？他怎么那么傻，傻傻地以为被那段怨恨卷入其中的他们能够在之后全身而退？他怎么就会觉得只要听漓澜的话，那人就会留凤墨瑾一命？要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尽自己所能让凤墨瑾开心快乐。
死死地抱着凤墨瑾，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如此近的距离，宁潇却丝毫没有感到温暖。凤墨瑾的身体太冷，冷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丢入冰窖中，可是他不想放手，他舍不得放手，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凤墨瑾的时候，那人面对着自己露出几分不善和倔强，却在之后的争锋相对中转而对自己有了几分佩服；他想起凤墨瑾离开时，他送给他的簪子，尽管送簪子的初衷只是为了方便彼岸一行人被困入六名器中，可那时凤墨瑾微红的脸颊、微张的唇、面上带着几分惊诧，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皓如明月，意外地有些可爱。
那个时候他就发现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子，有着王族的贵气和自傲，却单纯地如同未雕琢的玉石，清澈透明地仿佛一汪清泉。
再度相见时，依旧是因为漓澜的命令，可越是相处，宁潇就觉得自己越是被凤墨瑾吸引。那个人简单又纯粹，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便会满心满眼地想着他，看到喜欢的东西整个人都会闪闪发亮，明明是市井的小玩意，可她却总是爱不释手。
她那么容易满足，只要一串小小的糖葫芦都能让她开心半天；她那么的简单，轻易地跌入他的爱情陷阱中，将自己的余生毫不犹豫地交给了他。可他怎么舍得让那双一直含笑的眸子染上一抹哀伤，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对不起，小瑾，你在等我一会儿。稍等片刻，我就来陪你。”柔声对着怀中的人说道，宁潇眸中的光化开了一片，看上去甚是深情。可当他的视线移到红绡身上时，那突如其来的滔天的杀意让红绡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样浓烈的杀意和威势，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红绡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本能地害怕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个人类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可她就是觉得恐怖！
猛然间，红绡不动了。那把被她变出来杀死凤墨瑾的剑已经抵在她的脖间，她怔怔地看着宁潇，那人的表情已经狰狞地可怕，他的手微微地发颤，似乎是在强硬地克制着自己愤怒。
“你动手吧？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收回那把剑。杀死三公主，我很抱歉，可是我不会后悔。我们都是兰笙手中的棋子，同样也是弃子，可不同的是我甘心为他做任何事。”弯起唇角，想起自己为人前、入魔后乃至现在的所作所为，红绡忽然间就不再害怕，她本来就已经决心死去，不是吗？
含笑对上宁潇的眼，停留在红绡最后的记忆中是眼前的男子疯狂地举剑朝着自己刺下来，甚至还为了防止她不死，而一下一下用尽了全部的力道狠狠地刺着。
很快地上便多了一具除了那张脸外血肉模糊的脸，宁潇看着那具尸体半晌，终于一把丢开手中的剑，转身抱起凤墨瑾慢慢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