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阔独自一人走在夜里的街上,这一战来的突然,结束的也非常突然。他孤身一人,闯入虎穴,又轻而易举的脱出虎穴,他本应为自己的机变和身手得意才是。但他没有得意,相反,心里感到无比沉重的压力。刚才自己虽然将不利的形势扭转过来,其实铁迁若是当真出手,他心里毫无取胜的把握。他施展诡剑,令铁迁感觉神秘莫测,可是他自己的实力他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铁迁竟然当机立断,承认这一战冯阔胜了。这说明铁迁是个拿得起、放得下,虎死不落架的真正枭雄之才。
这一战之后,铁迁必定仔细研究自己的剑法和心法。铁迁既有枭雄之才,假以时日,说不定便能测透自己“诡剑”的奥妙。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告诉铁迁,自己用的是“诡剑”。
而此时铁迁站在那院落之中,看着地上被冯阔刺死的三具黑衣人尸体,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鬼剑”,人死变鬼,难道冯阔“鬼剑”的意思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人若是把生死置之度外,无所顾虑,全力相拼,剑法威力自然超出平常不止几倍!)
他按着“鬼剑”的思路继续思索下去。
(一套剑法名字,不亚于整套剑法的总括,冯阔为什么把剑法的名字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莫非其中有诈?)
他本就把冯阔的“诡剑”理解成“鬼剑”,又生性多疑,如此一想,思路越来越远。但歪有歪理,他居然通过“鬼剑”二字得到许多。
(人生如戏,我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可是我在出手的时候怎么总是顾及自己的生死?被自己的生死牵绊,剑法怎能发挥到极致?)
他居然越想越是兴奋,歪打正着,得到很多意外收获。
冯阔直奔镇南的大柳庄,心中寻思:“那铁迁之所以当机立断,承认我赢了这一阵,必定是心中没有把握将我击杀。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挫败。”他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正是这个古怪的想法,决定他直奔大柳庄方向。
(这铁迁挫败之下,难免心情有些变化,变得有些颓废。男人在颓废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女人的温柔……)
这个想法确实有些古怪,即使诸葛复生,产生这么古怪的推测,也无法肯定自己的这个推测是否正确。冯阔虽然无法确定自己的这个推测的准确性,但他的直觉指引着他直奔大柳庄方向。
他日间去大柳庄,本就觉得贺小霜的状况疑点颇多。贺小霜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魅力,能够令人产生为她做些事情的想法。冯阔也一直想明白贺小霜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如果能为她做些什么,当然最好。冯阔内心深处也一直对贺小霜抱有一种希望,他的直觉告诉他,贺小霜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贺小霜时的那种人品高贵之人。
他对大柳庄早已轻车熟路,来到大柳庄之后,便直接来到贺小霜居住的小院子后面。只见贺小霜房间后窗还亮着灯光,淡淡的灯光之中隐隐传来贺小霜轻轻的咳声。他飞身上了贺小霜的屋顶,便伸展开身体,躺在屋瓦上面。
过了很久,只听下面有人敲打贺小霜的房门。冯阔闻声心中一惊,翻转躺着的身子,趴在屋顶之上,蛇形而前,动作极其迅速,而不发出丝毫声响。来到屋脊前坡,脑袋探出屋檐,向下看去。只见敲门之人身材系条条的,头上戴着斗笠,正是铁迁铁二爷。
只听屋子里面响起阿翠的声音,阿翠问道:“是谁?”
铁迁沉声答道:“我。”
其后房门“吱”的一声打开,铁迁迈步走进房间里面。铁迁进入屋子里面之后,房门跟着关上。
冯阔探出屋檐的脑袋,又向下面滑了三尺,变成大头朝下、整个上身挂在屋檐上面。他将自己食指伸进口中,将指头吮湿,刺破窗纸,单眼吊线,向屋子窥视。
只见屋子里的烛光之中,阿翠的脸色非常苍白,她站在铁迁对面,双手不住弄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又是紧张又是拘谨。而屋子里却看不见贺小霜,显然贺小霜重病之身,躺在里间房间里面。铁迁摘掉头顶的斗笠,阿翠连忙过去,伸手接过,挂在身后的衣架上面。然后又侍候铁迁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面。这铁迁便似回到自己家中一般。
只见铁迁伸手托起阿翠的小巴,阿翠脸色更加苍白,并且浑身微微颤抖。铁迁笑嘻嘻道:“小泵娘,模样也是不错的,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然大爷一定开了你的苞不可。”阿翠颤声道:“大爷怎会看上奴家?”铁迁道:“只要模样过得去,大爷都能看上的。今天白天,和冯阔在一起的那个丫头长的才叫漂亮,嘿嘿,嘿嘿。”笑声之中充满*意。
冯阔听到他的笑声,心里满是烦恶之意。
只听房间的里间传出贺小霜的声音,道:“阿翠,为大爷倒茶。”阿翠应了声“是”,为铁迁倒了杯热茶,道:“大爷请用茶。”阿翠声音一直有些颤抖,显然内心里非常恐惧。
铁迁哈哈大笑,道:“你们的茶大爷是不会喝的。大爷江湖门槛之精,凭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想和大爷搞鬼?”
冯阔心中一凛:“难道茶水里面有毒?这铁迁既然防备茶里有毒,证明贺小姐和他的关系大有蹊跷。两人若是两相情悦的情人,贺小姐怎会在茶里下毒?”
里间传出贺小霜的咳声,咳声中混杂着笑声,道:“大爷,我怎么舍得毒死你?你既然不喝,也没关系,快进来吧。”
铁迁哈哈大笑,走进里间。接下来里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冯阔不用思考,也猜得出来。铁迁进入里间之后,留在外间的阿翠身子在屋子墙角蹲了下去。只见她浑身都在抖动,双手捂着脸孔,无声的抽噎起来。
冯阔眉毛斜立而起,眼角眉梢迫出千层杀气。所有的一切他都已明白,想起贺小霜的身世,想起那夜偶然听见的痛苦的呻吟声……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间惨事,却以这件最为深恶痛绝。飞身落到院落之中,“苍”的一声流石剑出鞘,喝道:“铁迁出来!”
这一声暴喝,犹如空中打个霹雳,声震屋瓦,静夜之中传出老远。只听屋子里面传出铁迁狂笑之声,道:“外面之人是冯阔冯兄弟么?”
冯阔“呸”的一声,道:“无耻恶徒!”
铁迁哈哈大笑道:“你确实是我平生唯一的劲敌!居然料敌机先,算准我会来到这里,事先埋伏在这里。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铁按出手!”
听到“杨铁按”这名字,冯阔不禁心头一震。只见小院子四周围墙人影闪动,院子里霎时多了十八条大汉。跟着院子门口悠然走进一个人来。那人身材微胖,正是太平客栈的老板杨铁按。
冯阔此时才知,原来杨铁按乃是铁迁的手下。杨铁按来到杨铁按三丈之外站定,面沉似水,态度悠然。双眸之中同样平静似水,令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给人以深不可测的感觉。
只听杨铁按闻声说道:“冯少侠,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明明把你擒了下来,却还是被你逃了,好手段。”
冯阔并不说话,眉毛越竖越高,手中流石剑微微颤动,发出微微龙吟之声。
杨铁按笑呵呵的道:“冯少侠好像火气很大。难道贺小姐和冯少侠有什么关系么?不然何以如此生气?难道打翻了醋坛?”
冯阔冷哼一声,懒得和这些人再说一句话。
屋子里传出铁迁的大笑声,道:“原来我的劲敌对我的情人很有情意。你一定还没有品尝过我情人的味道,今夜我就让你听听他销魂的声音。”
接着屋子就传出了贺小霜的呻吟声。杨铁按眉开眼笑,道:“世上有种女子,不论做了多少次,声音都是这般销魂,便和第一次破身的处子一模一样。大爷慢慢享用便是,这位冯少侠交给在下就是,一定不会打扰大爷的雅兴。”那些黑衣大汉,闻言无不嘻嘻哈哈的嬉笑起来。
冯阔听着屋子里传出贺小霜的呻吟声,彻彻底底痛苦的呻吟声。而那痛苦的呻吟声听在杨铁按和一众黑衣大汉耳中,似乎是一种欣赏与玩乐。冯阔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流石剑在手中不住颤动、龙吟,他的手也开始跟着颤抖。
他斗志在痛苦的呻吟声中,不知不觉中弱了许多。忽然房间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却是阿翠撞门而出,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只听她撕心裂肺的大声吼叫:“冯先生,杀死这些人!杀死他们!”这个弱女心里压抑已久的悲愤和正义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此时她身体不再颤抖,凛然的站在房门之前,满眼怒火的怒视着杨铁按和一众黑衣大汉,恨不得自己扑上去,把这些人活生生咬死,然后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在这一刻,阿翠已不再恐惧,她完全豁了出去,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要能将这些人杀死,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冯阔微微颤抖的右手终于稳住,浓浓的杀气在身上弥漫开来。此时他手中的流石剑似乎可以开山裂石,翻江倒海,摧毁一切!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悲壮,双眉斜竖,气吞山河。
他现在已是一种超然的境界,忘记一切流俗,忘记一切生命,便连他自己也忘记了。他的人和他的剑已经合二为一,化成排山倒海般的杀气!此时他耳中响起万马奔腾之声,仿佛置身于血流成河的战场之中。他的眼前仿佛尸积如山,意念之中一片空明,只有一个字--杀!
他忽然仰天长啸:“杀!”长啸之声直冲九霄,虽然只有一人,但气势磅礴,地动山摇一般。和父亲的恩怨情仇,和世俗的格格不入,长久以来的孤独、寂寞,世态炎凉的白眼与嘲笑,众口铄金的庸众“杀人集团”对他挤压而生出的悲愤,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出来。
顿时间血肉横飞,头颅飞舞,耳边阵阵的惨叫之声,他却充耳不闻。十八个黑衣大汉,在他的流石剑下,片刻之间十五人丧生剑底。他看见剩余的三个黑衣大汉吓得向他跪了下来,作揖求饶。他手中的流石剑鲜血混着血肉,血滴不住才剑尖滴落。那三个黑衣大汉苦苦求饶。可是他无动于衷,又是仰天一声长啸,转眼间三个大汉的头颅才脖子上被他的流石剑拨了下来。
最后他的流石剑直指杨铁按,流星般向杨铁按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