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叹息

冯阔和韩玉分别之后，没有直接办理手边的事情，而是重新回到“客来顺”。他准备在客来顺过夜，明天再依次办理应办的事情。
他回到和韩玉住过的房间，躺在床上，只觉枕边佳人的余香还在。他便抱着韩玉枕过的枕头，睡了一夜。
这一夜睡眠，他便似神仙一般，睡得又香又甜。这一夜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韩玉，这种思念当然不是难熬的相思，而是充满甜蜜的思念。
第二天早晨他起得很早，精神焕发。窗外的鸟叫声，此时听来也如仙乐一般。他只觉外面的阳光是那么的可爱，生命没有了寂寞，唯有更加充实。
他梳洗已毕，全身收拾干净利落。男人便是如此，当情海如愿以偿之后，平时的邋遢习惯会自然而然的改正过来。他想到昨天自己的鼻涕流在韩玉衣襟上面，想起韩玉那句“哎哟！你真脏，鼻涕都流在我衣服上！”，忍不住莞尔微笑。
他来到客来顺的大堂之中，吃过早点之后，出了客栈。到十字路口买些水果点心之类，然后直奔镇南的“大柳庄”。
想起大柳庄的贺小霜，他就会产生一种难过的心绪。那女孩子虽然生在大富之家，衣食无忧，但却是个苦命之人。如今她的父亲贺东坡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贺杰都已死去，这世上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冯阔不由心中叹息，（不知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他来到大柳庄的门前时，只见庄门上落着灰尘，门前道边长着杂草。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整理打扫过了。他内心那种难过的感受不由更加深了。
他记得那次他来大柳庄应聘，由门房接待他。而这次他来到这里，一片萧索景象，门房早已空了。他心里不由伤感：“难道这大柳庄惨遭祸变之后，已经变做一个空庄？”
他进入庄内，连一个人也没有碰到，更没人阻拦他，或接待他。一种落寞感觉笼罩着他的全身，这种感觉便如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一般。由于这种感受的强烈，使他更加急于见到贺小霜之面。
但是否见到贺小霜，他都已感觉到，现在贺小霜的状况一定非常不好。他不由长叹一声，忖道：“她一定非常寂寞，非常凄凉……”
他直奔贺小霜那幽雅的小院子。
这一路上，院落荒芜，处处生着杂草，竟然没有碰见一个庄丁，一个侍婢。来到贺小霜的小院子，只见藤架下的秋千还在。秋千在在微风中微微晃动。
看见这微微晃动的秋千，他不由忆起那个清晨，贺小霜一身红衣，在晨风中荡着秋千。忆起贺小霜晶莹的泪珠，从眼中飞入晨风之中……
由于小院子还算整洁，没有杂草从地面砖缝里生出来，这证明这小院子一定还有人居住，他心里稍感安慰。他来到贺小霜的门前，略微犹豫之后，伸手敲门。
他敲了三下房门之后，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声。
（她的病一定更加重了吧？）
他正想着，房门“吱”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贺小霜的贴身小环阿翠。
阿翠见到来的竟是冯阔，一时完全愣住了，居然忘记说话。冯阔微微笑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哦！认识！您是冯阔冯少侠。快请进来。”
冯阔迈步走进屋子，一股中药味道扑鼻而来。只听里面贺小霜的声音问道：“阿翠，是他么？”
阿翠答道：“不是，来的是冯阔冯先生。”
只听里面“啊”的一声，显得非常意外。跟着一声叹息，颇有失望之意。显然来人不是她期望之人，因此感觉失望。只听贺小霜的声音道：“冯先生请在外间稍坐，小女子病患在身，不能亲自接待，还请原谅。”
冯阔闻言立刻明白，贺小霜要他就此止步，在外间落坐，阻止他进入里面闺房。心里寻思：“我现在不是保镖身份，当然不会进你闺房。她刚才问道‘是他么？’指的是谁？她造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她的表哥朱苍九，因此指的多半不是朱苍九。难道指的是铁迁？”想起那夜偶然听到的呻吟之声，冯阔心里便怪怪的。
冯阔将带来的水果、点心之类放下，却并不坐下。
那小环阿翠泡了壶温茶，为冯阔倒了一杯，道：“冯先生请坐，请用茶。”
冯阔只得坐下，说道：“多谢。”他此时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只觉颇为尴尬。
（我来大柳庄本是为了调查大柳庄桃园，二十八年前司马星辰的墓穴。不知顺便看望贺小姐，该是不该？她会不会因为我的突然来访，而感觉难堪？）
一时里间外间一片静默，里面的贺小霜和外面的冯阔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冯阔心道：“我以前本是保镖身份，和贺小姐本无交情可言。我来的实在突兀……”
只听里面的贺小霜首先打破沉默，道：“冯先生能够抽空探望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冯阔道：“哪里哪里，贺小姐客气了。在下此次来的实在突兀，还望贺小姐见谅。”
里面的贺小霜沉默一会，又道：“冯先生突然造访，莫非有什么事情么？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冯阔微微沉吟，忖道：“那桃园洞穴的疑案非常怕人，这主仆二人都是妙龄少女，我若直说来意，提起这件怪事，会不会徒增她们的忧虑？”口中说道：“在下毕竟曾经保护小姐的安全，又知小姐身体一向不适，过些日子在下便要离开镇子，因此提前过来探望一番，实在冒昧。”其实他说的也并非假话，这贺小霜给他的印象虽有矛盾之处，但整体来说，在他内心深处，对贺小霜还是充满怜惜之情的。
唯一令他疑惑之处，便是这贺小霜和铁迁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恋人？情人？或是强迫？
那铁迁素有采花盗柳的恶名，崔振华原来这边陲小镇，便是因为女儿被铁迁*，前来报仇。因此冯阔此时更加相信，贺小霜乃是被铁迁强迫。
他故意说出，过些日子便要离开太平镇，以免贺小霜生出误会，以为冯阔对她有意，才前来看望。
只听贺小霜的声音道：“多谢冯先生挂念……”语声中不无凄凉之意。
冯阔心道：“昔日这大柳庄何等显赫？现在却一派荒芜景象，只剩这主仆二人。平日一定很少有人前来探望贺小姐，我今日突然造访，难怪她心生凄凉。”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味道，对贺小霜充满同情，却是爱莫能助。他坐在这里，似友非友，身份不明，总觉尴尬，便起身道：“在下身上还有要事，便不久留了。但愿贺小姐早日康复。”
里面贺小霜“嗯”的一声，道：“恕小女子不能亲自相送，冯先生慢走。”
冯阔由小环阿翠相送，来到屋外，他不来还好，一来之后，内心平添不少忧伤。阿翠直送冯阔来到小院子的门口，冯阔道：“姑娘请回。”
只见阿翠眼圈微红，泫然欲泣，语声微微哽咽，道：“先生慢走。”
冯阔看在眼里，看出阿翠似乎心有犯难之事，便道：“你有什么事情么？但说无妨，在下力所能及，必定略尽绵薄之力。”
阿翠先是摇头，跟着却又点头，泪水扑簌簌落下，道：“先生不要见怪，小姐汤药已经用完，若是没有药物支撑，恐怕……恐怕……”
冯阔不禁动容，他当然听出阿翠话中之意，乃是汤药用完，无钱抓药，继续补命，心中长叹，忖道：“竟然落到这等地步，也真难为这两个女孩子了。”随即又想：“大柳庄家大业大，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柳庄虽然惨遭变故，但也不至于一贫如洗，这两个女子怎会如此山穷水尽？”他心中想着，并不开口询问其中原故，脸上更加不露声色。又想：“刚才我进入屋子，贺小姐问道：‘阿翠，是他么？’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既然有人和她们主仆二人来往，她二人更加不至如此窘困。”他心中寻思着，觉得疑点很多，眼睛一转，已经有了计较。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三百两银票，塞到阿翠手中，道：“拿去用吧……”这些金钱，乃是冯阔保护贺小霜之时赚得，共有一千两之多，冯阔用的很是俭省，还剩八百多两。一次现在送给阿翠三百两。
阿翠吃了一惊，道：“这么多……”
冯阔道：“不要推辞。”阿翠不由手足无措，道：“这么多……奴婢怎能……”冯阔仔细看着，但见阿翠举动出于自然流露，其中不似有鬼。他心中不禁对儿女的窘困境况更加疑惑不解。
冯阔道：“在下虽然并非富贵之人，但四肢健全，不愁没有银子活命。你莫要推辞。好生照顾你家小姐，我以后若是有空，还会前来探望。”说完不由长叹一声。
阿翠泪水夺眶而出，冯阔之举实是雪中送炭，激动得浑身颤抖。冯阔眉头微蹙，转身走去。
只听阿翠大声道：“多谢先生慷慨解囊……”
冯阔回身向阿翠挥了挥手，他虽看惯了世态炎凉，这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直奔大柳庄的十亩桃园。
他来到桃园之中，桃树枝头早无果实。地上落着一些已经腐烂的桃子，想是桃园无人照料，果实落地，以致腐烂。他心中一股悲凉之气无处宣泄，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过后，他心里颇为受用。便在桃园之中寻找曾经被陆少和段天绸挖掘过的洞穴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