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知道他在害羞,忍不住“格格”的娇笑起来。她伸手拉扯冯阔头上蒙着的被子,道:“大男人,学小姑娘蒙着被子避羞,把脸露出来,看着我!”
冯阔怎肯任由她把被子扯开?因此两人扯来扯去,抢夺被子。女子道:“大男人,这般害羞,真丢人!”
冯阔忽然把被子抛开,把脸露了出来,双眼火辣辣的瞪着女子,道:“谁说我害羞?我脸皮比城墙还有厚上几倍。”
他的眼神令女子有些招架不住,笑道:“你真丢人!”
冯阔也笑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冯阔顶天立地,纵横四海,什么时候这般出糗过?”
女子眨眼道:“怎么会因为我?我又没有打你、骂你,你哭什么?”
冯阔眼睛火辣辣的瞪着女子,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以为你真的走了,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才会失态痛哭。”
女子眼中露出羞赧的笑意,伸手在冯阔脑门上戳了一下,道:“你这样瞪着人家干么?你当人家是无情的草木么?”
此话一出,两人感情都到达炽热的最高点。冯阔忽然伸手拉住女子小手,把女子拉到了床上,紧紧的拥住她。然后扯下她脸上蒙着的黑巾,露出那张俏丽的脸孔,四片嘴唇热烈的吻在一起。女子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在这种时候,情之所至,她已无法拒绝冯阔。
这一次,没人暗中给他们下药,这一次他们不是出于无奈。
黄昏晚霞,女子站在窗边,呆呆的望着天空的飞霞。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流露出忧郁之色。冯阔则是容光焕发,站在她的旁边。此时窗外天边的晚霞,在他眼中便似朝霞一般。
女子已经告诉冯阔,她的名字叫做“韩玉”。她的出身来历极为简单,便是来安酒馆掌柜的女儿。一身武功则是学自“峨眉”,乃是峨眉派嫡传弟子。至于阵法之学,却是她自学成才。
冯阔看着她略为憔悴的面容,心中柔情无限,拉起她纤纤柔夷,温声道:“我看得出,你有心事。”
“哪有?你就爱胡思乱想,胡乱猜测人家心思。”
“如果没有心事就更好了。玉儿,还记得那杯并没有毒的毒酒么?”
韩玉没想到冯阔会突然提起此事,微微愕然道:“怎会不记得?我一直不大明白,你那时和我并不相识,为何甘愿服下毒酒?”
“那时我对你很是愧疚,一来出于道义,不能把你弃之不顾。二来,天生自作多情,不愿有负女子。三来,在潜意识对你抱有幻想,期望你就是我寻找的女子。四来,你确实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令人甘愿为你做些事情。玉儿,我能为你死第一次,就能为你死第二次。”
他双眼真挚的盯着韩玉的眼睛,最后一句话说得大是坚决。
韩玉与他对视,微微有些动容,道:“实不相瞒,就是因为你喝下那杯毒酒,一命换一命,我才对你动心,以致无法将你忘怀的。阿阔,你甘愿为我如何如何,我很感动,也相信你的话。但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这话大是自轻身躯,你若真的为我死了,我一生只能活在痛苦之中。这样的话,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冯阔知道自己言语有些过激,但他发自内心,并非虚言,因此并没有感觉难堪。而且韩玉话语之中,饱含情意,冯阔很是感动,说道:“你批评得是,我以后不会再说。记得张九龄有句很是孤高自傲的诗句言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意思是说,草木有自己的信念、意志,不须美人来折。其实话虽说的漂亮,然而与其站在天涯寂寞自赏,不如被美人所折。我冯阔如今得偿心愿,死亦无憾,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他话中不难听出,那是在说,韩玉在他心中乃是美人。而且这个一向寂寞的人,此后也将与寂寞告别。
韩玉点头笑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我还知道,你一定是个平时言语不多的人,只有遇到知音朋友,才会打开心扉,说出心里之话。”
冯阔也笑道:“你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
飞雪道:“你平时若是话多,那么一定天上地下,东拉西扯,十句之中,九句闲话。而现在你和我说的话,句句真言,无不是发自内心。只有平时不随便发表言论的人,才能言必有物。”
冯阔赞赏的看着韩玉,点头道:“说的好,倘若不是平时善于思考,怎能懂得这样的道理?”又道:“美貌的女子我见得多了,但在我眼中,与世上其他事物,没什么分别,但你却不同。我形同浪子,却一直对婚恋之事看得极重。你脸色微微苍白,眼神露出忧郁之色,我知道,我们还未成婚,你就将一切给了我,因此对前途颇为忧虑。我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你无需忧虑,我冯阔定会做到始终如一。了结太平镇的一切俗务之后,我想带着你,还有令尊,迁出此地,去杭州定居,从此退出江湖,改行做个生意人过活。”
韩玉点头,泪水夺眶而出,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真是个鬼!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不放心……”
冯阔拉住她纤纤小手道:“人心难测,我们毕竟相聚日少,你生出担忧的心思,完全可以理解。女人生下来,不到三岁,双脚便被裹住。连孔子也说‘唯小人与女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居然把女人和小人归在一类。孔子的母亲也是女人,这与孔子的仁义孝道是否相悖,姑且不论。他的话虽然有其道理,但忽略了一个致关重要的问题,便是女人之所以变成小人一般的样子,实是生活环境、传统道德所致。宋朝的女诗人李清照有诗言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可见女人天性之中也有豪性,只是被千百年来的生活环境扼杀罢了。其实女人天性中的坚韧、信念,要比男人坚定得多。又有人言道:女人之所以善变,乃是因为女子只见眼前近利,没有长远眼光。其实不然,只是女人看待事物和追求事物的眼光和方法不同于男人。江湖儿女,不拘泥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又有几个不是女人自己谨慎相夫?倒是男人对女人尽力巴结,生怕女人中断彼此之间的来往。而男人,往往是被女人的美貌迷惑,以貌取人,结果谬以千里。其实女人做人的精确程度,要比男人好得多。男人往往粗心大意,马马虎虎。男人征服女人,恐怕不完全是因为男人的风度,暴力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原因。千百年下来,男尊女卑的世俗观念已然形成。由此积淀下来,女人已经被扭曲得十万八千里。女人被扭曲,男人也就变得不正常了。时下的男人和女人,误会实在太深。其实男人和女人实在应该仔细思考一番,怎样做回自己。我们也都被日积月累的传统观念有意无意的熏染,大部分积习不是我们的本质。我冯阔偏要自己的妻子做回自己,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我自己也努力做回自己。不被世俗所累,不去猜测对方,对对方不放心。”
他说完这些话后,双眼凝重的望着韩玉的眼眸,深情的轻轻道:“今生认定你了。”
韩玉双颊绯红,苍白的脸上恢复本来的血色,而且容光焕发,眼中的忧郁之色也被幸福所代替。冯阔的言论,她越听越奇,也越听越是佩服。说道:“嗯,我们都努力做回自己,不被世俗观念所羁绊。阿阔,我和你一样。”这最后一句,指的当然便是冯阔最后那一句“今生认定你了。”
至此,两人之间因为世俗而产生的隔膜、不安之心也已开通。只觉浑圆天成,海阔天空。
冯阔又道:“我们的缘份来的其实有些荒唐,若是自然相识,自然相恋,就更加美好了。”
“不要苛求完美,我们彼此也不是因为那荒唐的相识,而硬生生绑在一起的。也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若不是那么荒唐的走到一起,我们岂有现在?”
冯阔微笑着看着韩飞雪的眼睛,两人四目相投,不再说话,其实彼此目光已经胜过千言万语。浑圆天成之后,早已心意相通。只觉两人既然认识,走到一起乃是必然。
韩玉道:“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了,我爹见我久久不归,一定担心。”
“我送你回去。”
韩玉眼中露出害羞的神色,道:“你去我家里,我爹见了你,一定询问你的身份。”
提到此事,冯阔心中一动:“我曾在她家的来安酒馆连杀三大高手,把来安酒馆的老掌柜、也就是她的父亲吓得几乎失常,还吓死一个伙计。她父亲若是知道我和她的事情,一定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这未来岳父倒是一道关卡。冯阔说道:“我暂时俗务缠身,我想待我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孑然一身之后,再去拜见未来岳父不迟,不知你能否答允。”
韩飞雪毕竟是女儿家,冯阔既然暂时不想见她父亲,她不好勉强,只得说道:“好,待你办完你的事情再说。”
两人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后,离开客来“顺客栈”,直奔来安酒馆。
冯阔将韩玉送到酒馆门外,便止住脚步,道:“我会抽空来看你的。那些事情,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会办完。”
月色之中,韩玉点点头。两人对视一会,都有依依惜别之意。冯阔道:“再送你两步。”韩玉微微一笑。
两人向前走着,冯阔查道:“一步,一步半,一步半半……”韩玉笑着用手戳了冯阔的额头一下,道:“你走吧,真是个鬼!”冯阔继续查道:“两步。”
冯阔又道:“至于我去办理什么事情,以后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韩玉“哼”的一声笑道:“深更半夜,一定没有好事,我才不想知道呢。”
冯阔嘿嘿一笑,转身纵起,跃到对面的屋顶,伸臂向街上的韩玉挥了挥手。韩玉在下面也向他挥了挥手,心道:“这个鬼的轻功大是不凡。”
韩玉目送冯阔在屋顶消失,才迈步走进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