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半壁江山比酒美

时值暮春，歧国国都郦城，镇远将军府。
春色将去，炎夏将至，歧国居于内陆，气温宜人，不似东水国已充斥着闷热气息，也不似冰锒国仍处于冰天雪地。万物复苏的时节，处处春风柳绿，草色连连。歧国多是小山丘小山岭，多人出游，便见高高低低现于眼前，微风吹过，好不惬意。
辰时刚过，素素用过早餐后便在庭院散步，望着宛如花海的院子，她满足的笑抚花儿。大多是些盆栽植物，有精心培养的牡丹和丁香花，还有白玉兰与山茶花，不知为何，仅仅是这四样，不多也不少。素素一早想问赫连煜都，为何这样安排，但碍于颜面从未问及此事。
阳光从云端露面，懒洋洋的悬在头顶，给予花儿养分。素素看过十几盆绽放争艳的花朵，都是争奇斗艳好时节，多娇嫩的花儿。然后才在两棵树下的吊床上躺下，双手置于头顶，人柔和的日光洒在脸上。平日，赫连煜都并不在家，她才敢无所顾忌的露出手臂，随便停留在吊床里，而不是常常端坐于凳上。
自上次被迷晕带来歧国，已经是一个多月的事情，原本的执拗在赫连煜都的道理下软化。素素回想起他说的话，他说自己在这里等候一两个月，自然会见到凰弈觉。他说，他不是为占为己有才带走自己，他们已然有计划，既会救出凰弈觉，亦能达成与冰锒国的联盟条件。
后来，素素才明白他们的联盟，便是冰锒国联合歧国举兵东进，兵发东水国，若取得东水国城池，以四六分，乃是十座城池中冰锒国得六座，歧国得四座。素素原是不能理解，按说冰锒国是大国，单独举兵侵犯东水国也不无可能，怎肯让出将近一半功劳。经赫连煜都提点，素素才知这便是他们联盟的条件，幕后策划者却是锒月，锒月未救凰弈觉同赫连煜都及他的妹妹赫连玉屏达成秘密协议，也为将挑起战火的罪名分与歧国承担一部分，才有如今的形势。
素素并未细想，只知道凰弈觉不久将离开京城，将来歧国接回自己，两人就此远走高飞，不再陷溺于曾经的岁月。
当她一个人将睡过去时，赫连煜都已出现在她身前，身后一个丫鬟送上椅子，后悄声退下，整个过程未惊醒素素。然素素双眼不安的跳动，才担忧的睁开双眸，明媚澄澈的双目融进赫连煜都心坎。
他浅笑，剑眉张扬邪气，却显得几分疲倦，道：“我打扰到你了？”
素素摇头，羞愧的放下衣袖遮住手臂，欲起身离开吊床，却被赫连煜都拦住。她道：“我还是起来，这样躺着对你不礼貌。”
“别起来，又不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睡着，就坐在上面罢，我喜欢你这样慵懒的模样。也不知你小脑袋瓜想的什么，做出这等稀奇古怪事情。”他宠溺的揉揉素素的发丝，细心地扶起她柔软的身子，使她坐在身前，他安静的看着。
“你不介意就好，我习惯了，以前，我的那个世界没有严格的男女授受不亲，适度便好。你今天怎么空闲下来，白天也回将军府。”素素歪着头问，这段日子，赫连煜都几乎是白天出门，晚上才回府。“你应该在忙军务，今天果真是奇怪不少。”
赫连煜都不禁双唇微开，内敛的脸庞染上几分笑容，最诚挚的那种，他道：“我回来是接你去边境，大军即将出发，我必须领军随行。要你一个人在将军府，我放心不下，想将你一同带去齐南城。”
“齐南城？”素素心头开始不安，追问道：“为何要去齐南城，还是随大军一同出发，莫是要打仗？”
赫连煜都无言的点头承认，虽然这场期待已久的战争即将开始，更因冰锒国的加盟而胜券在握，但赫连煜都开始畏惧战争。曾经的雄心壮志，抑或是野心勃勃，不知在何时已开始打退堂鼓，慢慢从心坎滑落。
“若冰锒真的同东水开战，凰如雪怎么办？她要如何面对凰弈天，如何面对东水国臣民，她会很痛苦的。”素素很早便想到，以为还未真正开战，或许不会发生这种事，事到如今，却令人无法抉择。
“这些与你我无关。”赫连煜都道。
“也是。”许久后，素素才同意道。不知为何，自来了边境，踏入歧国，她的心境顿时开阔明朗不少，而有些事，真的应该随缘，缘自天定，须静候佳音。
“与你有关的便是，等候他来接你离去。”赫连煜都浅笑，欲探出袖口的手掌及时的停住，他认真的看着素素，这一个月来并未认真地看过，是害怕逃避也是尊重，不使她觉得尴尬。“还会怪我强行将你拐来吗？”
“当然不会了，你是好心的，其实我想过了，我若离开京城，凰弈天必然将矛头指向鬼门的人，可能会对他们严打追击。而发现我并非随他们在一起，就不会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凰弈天如今最想要的定是虎符，而虎符你又陪着我取回放在身边，他也不会置凰弈觉于死地，鬼门救出他们的可能性便大许多。”
“你想的不少，那么最近要小心，必会有人赶在凰弈觉之前来找你。至于救出凰弈觉，鬼门的人已经牺牲两位，重伤一位，他们至今还未有动静。”
“为何？”
“此次的联盟，我阿妹也在其中参与，救出凰弈觉便由她负责。”赫连煜都担忧道。
素素未言语，看向赫连煜都的双眸升起愧疚，也在为屏妃担忧，毕竟她一个弱女子要承担这么多。
午时一刻，素素已然收拾妥当，骑马随赫连煜都赶往军营，即刻启程前往边境的齐南城。
十多日后，东水国京城。
大街小巷唱着歌谣，歌谣唱的是一个天降宝藏的传说，歌谣内容听来不清不楚，似鬼在咆哮。而人声鼎沸的官道上，一人一马疾闪而过，直奔皇宫。
一家普通客栈前，易容后的霓华从容而出，见飞闪而过的人影，得出那是来自边境的报信士兵，那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想必是边境已出事。
霓华随手捏住两鬓的发丝搁在耳后，一眼望去，她早已换作一位四旬夫人的妆容，青灰色衣衫，素白色绣鞋，踉踉跄跄往城外去。
云天堂外，霓华自然的踏入后门门槛，准备做今天的活计。前几日她找上在这里做长工的陈氏妇人，给她银两叫她在家休息，她来替她做工。经过几天的摸索，霓华已经熟悉云天堂的格局，也不会叫人怀疑。
陈氏平日是在后厨做工，也会负责把食物送到前堂，霓华发现刚送来的两筐蔬菜，自顾自的过去摘菜。这时，一个年级稍长、衣着朴质的妇人进了后院，打声招呼：“陈家妹子，又回家给孩子做饭了。”
霓华露出低微百姓的笑意，点头应道：“是啊，不给孩子做饭，他就没吃的，还不得饿慌。”
“你就是勤快，那两筐菜是刚送来的，今晚得用一般，我来帮你摘吧。”那年长妇人说罢已同霓华做活。
当忙完一天活计，霓华同那些每日回家的妇人一样，闲聊几句后打算离开云天堂。当一个个妇人先走，霓华也已收拾妥当，检查过后厨东西才关门离开。在路过一棵林荫茂密的大树下，身形一闪消失在院落，她一把扯掉套在外面的衣服，将怀里的黑纱巾罩在脸前。
夜已深，云天堂除了巡夜的兄弟再无生人出没，霓华身形灵活、步履轻盈，几个娴熟的闪躲轻松避开巡夜的镖师。云霆阁前，霓华躲在树下探视几番，平时，这里都是云天堂众多人手看押之处，而近日来流传的谣言也与此有关，凰弈天更是指出，虎符极有可能藏在云天堂。
突然，一阵咆哮声，当值夜班巡守的镖师突然在云霆阁前的空地上集合，背对着云霆阁大门。霓华见那正是好时机，悄然移身靠近云霆阁外，在训话之人也转身背对云霆阁正门的那一瞬间跳到墙角，紧紧挨着窗户。而借着树影的遮掩，那边的人不容易察觉窗户前的动静。
白纸糊在窗框上，皎洁月光透过薄纸照进房间，霓华借着昏暗的亮光在屋内无声移动。当她双手摸到书架上的小阁子时，碰到一叠厚纸，一时好奇便抽出来看了眼。只一眼，她立刻紧张不安，纸上画的不是别物，乃是一张九龙祥云的令牌图，出于谨慎考虑，她还是将图纸收进怀里。
几经翻找，霓华始终不得虎符藏在何处，当返身退至墙角处，才发现那边也有一些物件。一眼看去，有一摞书，最先闯入眼睛的是那摞书下面的铁匣子，铁匣子外面竟是一张明黄的封条。
许是出于惊喜，霓华未多考虑便伸手扯掉封条，如果这真的是苦苦寻找的那四块虎符，霓华想今后便安生得多。但一扯开封条，几根银白色细针飞射而出，霓华眼神好，瞧出银白色细针上面有黑点，不用想她也猜到是那是剧毒。只一瞬的工夫，霓华扔掉手头的铁匣子，这无疑将她自己暴露，却看见半空的铁匣子空空如也，并没有如期见到那四块虎符。
怎么会没有，霓华心头疑惑不已。
“砰”地一声作响，霓华迅速从房间内翻窗而出。
窗外，早有重重包围的镖师等候，居于中间的更是鬼门的人以及云天堂堂主云天。七郎时间居于正中，边上乃是金、木、火三大护法，黑衣白发的金护法残忍冷血，木护法模样呆愣、心思狡诈、下手毒辣，火护法为人谨慎，行事小心。除了那几个鬼门的人，还有云天及一干镖师，面对这番人马，霓华不免担忧能否顺利离开云天堂。
“你们设下圈套？”霓华立于窗前，冷笑发问。没曾想自己一早已暴露身份，今夜只是个意料之中的圈套。霓华先是抹上这张人皮面具，随后拈起一丝头发，侧身嗤笑：“虽然你们人多，但就凭你们也想围住我？”
“你混入云天堂是何目的？”七郎道，这几日注意云天堂动静，对那个行为诡异的陈嫂多加观察，才猜到她不是原来的陈嫂，而是秘密混入云天堂的细作。
“主上，依属下之见，这弃妃是不甘寂寞，定要死在我等手下才甘心，对也不对，霓华？”火护法面容毫无喜感，冷然道。
“这么多人，你认为你会逃出云天堂？”木护法冷厉道。“虽你擅使毒，别忘了我们也算同道中人，本护法自认功夫不比你差。”
“你——”霓华恼羞成怒，不得不忍住胸口的恶气。顾不得更多考虑，霓华已然动手打算突出重围，不得再耽搁，她怕再多停留便要丧命于此。此番不安的念头从霓华脑海闪过，她顾不得更多，使用武功招数的同时暗中施毒，以求逃过此劫。
这时，原本对付霓华的一席人纷纷撤退几步，只剩下木护法独自上前对阵霓华，霓华不由得心慌，未料到木护法竟有如此把握单独对阵。分神归分神，打架归打架，霓华马虎不得，使尽全身招数摆脱木护法的纠缠，原先还对他不以为意，现在才知他该是最纠缠人的家伙。他武功不低，更是用毒人的中高手，霓华才觉应付的愈发困难。
“咚”地一声，霓华被狠狠地甩到台阶下，后背传来刺骨的痛苦，双眼一闭，脖子上已被木护法用血色玉如意架住。霓华身子一震，欲继续上前，却遭到木护法无情的一击，锁骨处被猛力锤击，再度倒地而无力爬起。
“你们想怎么做？要杀要刮随便。”霓华忍住一口气厉声喝道。
“正有此意。”木护法把玩手中玉如意，不再木讷如呆瓜，反而邪气慑人。
霓华不由心头一慌，双目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