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抹橘红色的曙光照进光辉闪闪的金銮殿,大殿内一片祥和。
御书房,凰弈天下早朝后便在此批阅奏折,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眸略带一丝疲倦,揉过眉心,继而换个姿势继续批阅。
此时,李齐成照凰弈天的吩咐将早膳端到御书房,只是几样简单的糕点与用来提神的龙井,凰弈天及快速的用过,才会一起之前放过的一道折子,便迅速的翻开那堆加了披红的奏折,一目十行的浏览,一瞬间垂头丧气。
他再次看向折子里的内容,竟因刚才的困意忽略掉,折子是关于边境的事,将军来报,北边的奚城又有新动静,冰锒国不断增兵奚城之外的边防,而与歧国接壤的属于歧国的枯易山一带,也发现了齐南城的兵马在增多。
凰弈天拿着走着的五指微微颤抖,难道才一结亲,冰锒便要反悔吗,而歧国也不再顾忌他们送来的人质。凰弈天低叹口气,这事竟是自己大意了,他不该相信善于笑面藏刀的冰锒太子,到头来得了个赔了公主又折兵。
这时,御书房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在李齐成耳畔轻语几句便悄悄退下,而李齐成已然变了脸色。凰弈天不经意的敲了李齐成一眼,什么也未说,却猜得出李齐成此时的犹豫,必是知道了什么不敢说的事。
“说吧。”凰弈天冷声道。
“这——”李齐成犹豫了半晌,被凰弈天伶俐威严的目光镇住,便将刚才的事一一道来:“皇上,玉重楼的觉王妃死了。”
“死了?”凰弈天不可置信的轻声念着这句话,整个身子顿时从九龙宝座上直立起来,棕色眸光不禁瞟向御书房外,心里依然没了防备,被那一阵阵的痛苦侵袭的无法言语。
凰弈天二话不说,扔下手头的折子,三两步冲出御书房,也未吩咐李齐成任何,一个人往玉重楼跑去。就像一个普通的人,在听到自己曾经挂念过的女人的死讯时,还是忍不住的心痛难过,一时间还不敢接受噩耗。
玉重楼。
凰弈天看见那个关着素素的宫殿外面守着两个宫女,外面是御林军,而大敞开的房门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当他进入外殿时,没有如愿看见素素横倒在冰凉的地上,而未看见她苍白的容颜依附在床上,却清楚的捕捉到房梁上悬挂的白绫。
“人呢?”凰弈天苦涩地说着,阴冷的目光瞟向门口的宫女。
其中一个瑟瑟发抖的站出来解释道:“启禀皇上,奴婢早上来伺候觉王妃,便没见到人,只有房梁上的白绫和那地上的一坛黑色污水。
凰弈天早就在殿内来后几次,果然只有房梁上的白绫以及地上的黑色污水,黑水上面是她昨日穿的衣裳,那件去见凰弈觉的红装。而一边的桌子上,凰弈天发现了一张血字白绢,他的手指拈起那张轻如云雾的血绢,摄人心魄的字一个一个窜入眼帘。
“天涯泪夫不想见,置身苟且侧君王,十年生死两茫茫,为君留得心不忘。叶素素绝笔。”
凰弈天任颤抖的手指将血字白绢滑落指尖,心里却无奈的道:素素啊素素,这样把就算彻底地走了吗。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素素怎么消失了,死了还是离开,她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泪,温热的咸泪,缓缓从凰弈天的眼角滑出,只有一滴,流出之后便再无任何多余的泪水。
凰弈天行至那一滩黑色污水前,仔细的查看,而不远处也有一只褐色小瓶,里面的液体竟都是微黄的透亮的液体,还未递到鼻子前便闻到一股刺激性的味道。
当即,凰弈觉的心情沉重几分,下一刻他手持褐色小瓶,吩咐几位御医进宫。
殿内被一阵沉默掩盖,尽管宫人守候在侧,但那些若有若无的呼吸就像空气,闻不见听不到。
“启禀皇上,据臣等观察诊断,这种颜色微黄、刺激性的透明液体乃是宫廷禁用的毒舌兰的花液,在这里得不到,只生长在气候潮湿的西南部,就像歧国,曾经一度有人种植毒舌兰。所谓这毒舌兰的花液,便是被人精心提炼出来的,滴在人的身上,少则一滴能够毁肤毁容,多则几滴令人丧命,全身化为一滩浓黑的污水。”
待御医们禀告完毕,大殿内鸦雀无声,凰弈天双眸微拢,心思远走。“那这地上的黑水可看得出是谁的?”
那群鬓发灰白的御医们纷纷摇头,至于地上的黑水是不是这件衣服的主人,他们是无法得知的。
“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凰弈天看了眼地上的衣衫,只挥挥手屏退了御医们,开始回味那席话。毒舌兰生长在阴暗潮湿的环境,而御医说到歧国,会不会就是指这种东西来自歧国呢?凰弈天原本沉重的心情多了几分寂寥,便想着去辰霄宫看看,近来忙于别的事情,很少关心屏妃的身子。
辰霄宫。
屏妃给凰弈天请安而被凰弈天扶起,两人行至深色梨木榻上,凰弈天看着屏妃的目光有了几丝诧异。屏妃向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多年来的后宫生活叫她越发懂得为人处事,明哲保身,然她在凰弈天心中始终像一株冰天雪地里含苞待放的红梅,拒人千里,明艳动人,暗香妖娆。
但在凰弈天心中,早已经将深入骨髓的爱埋葬在多年的孤独迷茫中。
屏妃的手背凰弈天紧紧拽在手心,她始终安静的等着他说些什么,虽心里已然清楚跟何事有关,但总不会自己先暴露出来。凰弈天始终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丝缓和,或许来源于屏妃的镇静,令他也不敢贸然开口。
“皇上,你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屏妃道。
凰弈天拽着屏妃的手紧了紧,目光望进漆黑的夜色中,道:“你可知道,素素在玉重楼中了毒舌兰,玉重楼里只剩下一滩黑水。”凰弈天的话有一丝的试探性,但他却未从屏妃淡然的眼睛里看到慌张,就像她从未听过与这事的半点风声。
“那素素怎么样了,解了毒吗?”屏妃反应极快,几乎说了句露馅的话,才这样担忧的话迅速的追问,一张清亮灵逸的脸蛋上尽是关切。“素素中毒,皇上现在才告诉臣妾,看来素素已经无大碍了吧。”屏妃猜测道。
凰弈天心里晃过犹豫不决的结论,似乎屏妃没有说及任何危险的字眼,却在对自己的偏爱吃醋,这还是她吗?还是她完美的遮掩?
“素素没事了。”凰弈天淡然道,好似素素在他心里是真的没事了。
屏妃先前黯然的眸子一下子转为光亮,可下一刻又是几点晶亮的妒意,娇嗔道:“皇上,素素在您身边的断然不会有事,即使是中毒,皇上也会护她周全,不是么。如今,皇上还是多去照顾素素的好,臣妾如今身子不是,不能伺候皇上就寝。”
屏妃的话起先还是温和如水,渐渐地就像置身寒冰雪地之中,似乎代表着普通女人的形象,女人有时候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屏妃的话无不表达着淡淡的醋味,凰弈天又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了。
“屏儿既然身子不适,朕改日再来看你。”凰弈天道,搂着屏妃的身子有了片刻的停顿,后才缓缓起身离开,出殿门口时,他回头看见了屏妃倔强而哀怨的脸蛋,才安心的离开辰霄宫。
在凰弈天彻底消失在辰霄宫后,屏妃一敛之前的哀怨模样,深吸口气把持着特有的从容优雅气质,接着回到刚才的软榻上,半倚着身子思索着什么。
倏地,门口上过一个黑影,屏妃假寐慵懒的眼神淡淡瞟过外面的夜色,在听见一声叮咚声时,轻咳一声便见那黑影从窗外飞闪进殿内。
犹豫刚才凰弈天的到来,屏妃只走了宫人,也不允许他们再来打扰,因而当那个伸手敏捷的黑影站在殿内时,不会有人发现这属于辰霄宫的秘密。
“你怎么来了?”屏妃像只慵懒的小猫,缱绻着身子倚在软榻上,看也不看身前年纪相仿的男人。他不是什么大角色,只是个小跟班,但他背后的人不容小雀,因而屏妃并不介意与他面对面谈话。
“屏妃娘娘,我家主子爷有一事不明,命奴才前来传话。”中气十足的男声,想一个战斗力强盛的野狼。
“你叫元浩是么?本宫虽然早将计划告诉了太子,也是经过细心筹划的,本宫想除了目前的形势,没有比这更好的。”屏妃细声念着。
“可是,觉王妃怎能随赫连将军回歧国?”元浩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自家主子的疑惑,但心里清楚,自家主子应该想到了原因,否则不会只是命自己前来追问一番而无动作。
“本宫想,太子殿下断然猜到为什么,这么做对凰弈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等时机一到,凰弈觉只需将王妃接回即可,且有哥哥保护她,你家太子爷不会拒绝的。”屏妃冷冷道来,自信而契合的口气就像说服天下的王者。
元浩微退半步,身子略微僵硬,便不再追问,来之前从主子爷飞鸽传来的密信里清楚的知道此行的目的。元浩一个诚恳的抱拳,轻声道:“屏妃娘娘,在下告辞。我家主子爷对屏妃娘娘十分信任,还请屏妃娘娘按计划进行。”
“这话便不对了,接下来的事情可是该太子出面了。”屏妃辩驳道。
在和亲之日发生变化时,在离开东水国路上的伊武锒月得知凰弈觉的遭遇,不得不为了他再次暗中动手相助,他谁也没找,便先找了从歧国土地上前来的屏妃娘娘以及赫连煜都将军,审视当前的形势,他兄妹二人是最有力的帮手。而如今的事实证明,伊武锒月所看到的所做的都是对的,这一切无疑将以时间成为一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