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人脸色并未显得苍白,似乎真的只是熟睡一样,而且那张脸无端地让彼岸不得不感慨这人确实格外被造物主照顾,一笔一画就像是被造物主细细勾勒出来,用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都不足以来形容,精致的脸上一双眼紧闭着,看不见里面的波澜,可彼岸几乎能想象得到这人若是睁开那双眼,定是另一番绝代风情。眼中的华光绝对璀璨夺目,就这么沉睡下去未免显得可惜。
“二王子睡了七天?”彼岸视线移向四周,随意打量了番,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江情身上。
“是,今日已是第八天。”江情也是一脸戒备地关注四周,他方才分明看见那个幻影进了这间屋子,可如今却没有看到半个影子,那个幻影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江将军不用找了,那个幻影在二王子的梦境里,幸好还有两天。”彼岸似是察觉到江情心中所想,朝他淡淡地说道。随后她朝着画凝微微一颔首,画凝立刻上前一步将江情拉到自己身后,踮起脚凑到江情的耳边低声讲着,江情先前还觉得不好意思,可后来却被画凝口中的话一下子弄得沉下了脸。
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江情边听边不由得点头。画凝解释完毕,拍了拍江情的肩,江情立刻理解的以“高人为二王子治病不喜旁人在场”为由,将屋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部赶了出去。
为了保证不会被人打扰,江情更是拿着剑守在门口,画凝站在另一边帮彼岸护法,彼岸看着周围环境已经没有被人打扰的可能,这才全心全意看着沉睡不醒的凤墨清。
梦莲花的花期极其短暂,仅为十天,花开之时人受到蛊惑会沉睡不醒,而十天之后,花落人亡。今日恰巧是第八天,还剩两天,所幸这两天也足够彼岸将凤墨清救醒。
彼岸定定看着凤墨清,沉默片刻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缀着一朵花的发簪,她嘴里微微嘟囔几句,只见那根发簪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用贝齿咬住花枝,彼岸微一用力,花枝中的汁液便一点点滴落下来,与此同时未受到干扰的花瓣也是自顾自地纷落而下,悉数落到凤墨清身上。
当最后一片花瓣恰好落到凤墨清的唇边时,彼岸也松了口,失去汁液的花枝如死亡般颓然地落下,却在触地的一瞬间风化成灰。
彼岸见状衣袖轻挥,风起灰烬杨,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将彼岸和凤墨清笼罩。江情和画凝不由得半眯起眼,用手遮挡住那光,岂料光线消失的刹那,整间屋子里只余下江情、画凝和人事不知的凤墨清三人,彼岸已经不知去向!
“彼岸姑娘呢?”江情视线一恢复清明,立刻冲到了彼岸先前所在的地方,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找到彼岸的身影。担心彼岸被梦莲花幻化成的影子抓走,江情顿时急得不知如何时候。
画凝瞅着一脸急切的江情,心里对着江情的印象也大大改观,心想这人还是不错的吗,至少还会关心彼岸姐姐。
“笨,姐姐进了那个二王子的梦境里了。梦莲花蛊惑人心,躲藏在人最阴暗的梦境里,姐姐要想救二王子,就必须得深入梦境将梦莲花的幻影拉出来。”虽然对着江情已有几分好感,可画凝还是不忘记数落对方几句,不知道为啥看着这呆子啥都不知道的样子,她觉得还是挺开心的。
“是吗?”江情讪笑几声,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也随着画凝坐到桌子边,一边等待着彼岸的归来一边注意外面的动向,尤其不能让其他人突然闯进这屋子。
毕竟很多人都看见他们三人进了这屋,现在只剩下两人,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要是有人将彼岸当成妖怪怎么办?
画凝和江情在外面帮彼岸护法,彼岸却是一下子跌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她心知自己的术法绝不可能出错,所以她现在一定是跌进了凤墨清的梦境中,只是没有想到备受宠爱的二王子最为阴暗的梦境竟是连一丝光都没有!
指尖窜出一点火苗,彼岸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一点点往前走,越往前她竟然开始觉得这梦境有几分不同寻常之处。这条道上分明什么人影都没有,可彼岸却觉得时时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飘过,带来一股阴冷。
她微微地蹙起了眉,慢慢地闭上双眼,指尖的光芒也随即熄灭,片刻之后彼岸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已然出现了变化。
深的似乎看不见的底的路两边皆挂着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将整条阴暗的道路照耀地多了几分鬼魅之感,而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影子又从彼岸的身边飘过,在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她几乎能感受到藏在影子心底的强烈执念。
那是一个个在人间死亡不肯往生的游魂,她所能感知的是引发他们不肯往生执念,存在着诸多游魂的地方,这里分明是通往彼岸的路,也就是说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彼岸能见到传说中的奈何桥!
一个深处宫闱,未及弱冠,至多了解外面的花花世界的王子,为何最阴暗的梦境竟然是前往地府的路呢?这一个个游魂是如此的逼真,全然不像在梦境中,若不是彼岸知晓不可能,她几乎就要以为这里便是地府。
二王子凤墨清,你究竟是何人?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未见过地府的你,为什么能将往生路梦的几乎一致?
彼岸强压下心底的疑惑,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其间有不少游魂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同,皆想通过她返回人间,却被彼岸之间突然出现的火苗吓得再也不敢靠近彼岸。
眼见道路越来越窄,彼岸心知定是快要走到尽头,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路的尽头出现的并不是奈何桥,而是一大片的湖,湖中开满了梦莲花,一簇一簇的甚是美艳。
梦莲花丛中央有一座精致的竹屋,竹屋门匾上书“梦清”二字,从彼岸这个方向恰巧能看清竹屋内的景象,一个红衣女子弯着腰,手中拿着紫砂壶,似乎是在煮茶。
而女子的对面一身华服的男子安静地坐着,眉眼似乎含着浅浅的笑意,彼岸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些诧异,因为那男子分明就是凤墨清的模样!可凤墨清理应沉睡不醒才对,彼岸可没听说梦莲还能将生者的魂魄拉进梦里。
衣袂翻飞,彼岸一个纵身便踩着梦莲轻轻松松地站在竹屋门口,直到如此靠近竹屋中的两人,她才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凤墨清”不过是梦莲造出的幻影,看来事情与她所想的大不一样,也许这梦莲根本就是无意间蛊惑了凤墨清。
“幻影终归不是真人,你制造出一个幻影,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这就是你想要的?”清冷的嗓音突兀地响起,那个煮茶的女子顿时一惊,手一抖,茶杯中的茶倾倒而出,溅到“凤墨清”身上,那个幻影顷刻间就消失不见,连半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阁下是谁?”女子眼睁睁看着“凤墨清”消失,脸上露出一抹痛楚,但是她很快便敛下全部的表情,有些戒备地望着彼岸,能来到这梦境的人定然不凡,能看出那人是个幻影的人更加危险。
“梦莲花幻化成的精魅,吾名为彼岸,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心愿。”彼岸在看清那女子的模样时便知这已不再是单纯的幻影,她心中的执念太深,因那份执念竟然让梦莲花的幻影成了仅次于妖的精魅。
红衣女子闻言蓦然抬起头,若新月的眸子闪过一丝晶莹,她脸上的戒备顷刻间消失不见,整张脸上都是欣喜。
“我叫迷蝶,真的可以实现我的心愿么?我只是想……只是想见公子一面罢了。”世间万物皆有其灵性,更何况是梦莲这等不仅有灵异还有几分邪佞的花呢?
迷蝶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意识,自己又是来自哪里,她只知道她清醒的那一刻,看见的人千奇百怪,有时候是个古怪老头,有时候是个俊秀男子,有时候却是个白衣姑娘,可这些人看她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要养她的意思,直到有人从老头手中买下了她。
那人带着她来到一个奢华的宫殿,将她种植在一片幽静的湖中,日日细心对待,就像是在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从那时起,迷蝶心里渐渐住进了那个眉眼勾人、眼神却温和的男子,她日日看着他,唯一的愿望不过是想要真正站到他面前,见他一面。
可她是梦莲花,永远幻化不成妖的梦莲,她只能因着心底那个渺小的愿望一点点凝聚自己的精魂,成为精魅,却没有实体,永远也无法站到凤墨清面前说一声“谢谢。”
愿望永远无法实现,她只能在这个虚构的梦境中,凭借意念制造出一个幻影,然后欺骗自己其实公子就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将心中的情绪细细诉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那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