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时起,每一刻都是多出来的奢侈。
韩嫣回到小苑时天色已晚,门虚掩着,他调整了呼吸,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刘陵正独自抱膝坐在廊下出神,听见声音,惊得立即站起,望着他呆了呆,猛的往他怀里扑过来。
抱在怀里才是踏实的感觉,韩嫣笑道:“说好的要喝酒,酒呢?”
他的袖口拂过,刘陵嗅到一丝血腥气,抓住他的手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碍事么?”
韩嫣摇头:“没事的,今日陪陛下狩猎,不小心擦伤了胳膊,已处理过了。”
刘陵抬起头看着他,眼泪汪汪,韩嫣擦去她面上泪痕,笑道:“嘘!嘘——这有什么好哭的!要说碍事......那要分什么事了,抱一抱你还是能做到的。”
刘陵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又哭又笑的道;“都这样了还没正经!”
韩嫣闻言正色道:“你是喜欢我正经呢,还是不正经?若是喜欢我正儿八经的严肃,我立时就做谦谦君子,以礼相待不越雷池半步。”
“讨厌!”
刘陵嗔他一眼,转身便往屋内走去,韩嫣跟在她身后,继续笑道:“......你要不愿说喜欢,讨厌也行,你是讨厌我正经呢,还是不讨厌?你要是讨厌——”
刘陵被他缠得头脑发胀,回眸道:“讨厌!”
“哦——”韩嫣拖长了音调,刘陵忽然察觉中计,跺了跺脚,再要生气却也撑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你这饶舌的模样,活像一只鹦鹉!”
韩嫣作惊诧状,瞠目道:“有这么英俊倜傥,风度潇洒的鹦鹉?”
刘陵啧啧摇头,往漆碗里倒了碗酒,笑道:“你要的酒,即便真是只鹦鹉,喝醉了也该口舌不清了。”
韩嫣刚要喝,刘陵忽然皱眉拦住他,道:“你身上有伤,这会能喝酒么?”
她在他身边坐下,撩起他的衣袖查看,果然已包扎妥当,韩嫣淡笑道:“不止我喝,你也要陪我喝,倒上!”
他这样颐指气使的,竟有几分大男子气混着孩子气,仿佛另一种亲密,刘陵又倒了碗酒,端起来笑道:“好,我陪你喝。”她仰脖一饮而尽,韩嫣笑了笑,也陪她一饮而尽,两人亮了空碗,齐齐大笑起来。
三碗下肚,刘陵已有了些醉意,她一手撑在案上,醉眼迷离的笑道:“你说,我怎么就吃你这一套呢?你明明是专会伤人心的,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韩嫣酒量极好,看她醉态可掬,忍不住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刘陵撅起嘴,斜睨着他嗔道:“你要是不知道,我可白喜欢你啦!”
韩嫣心里微微一荡,捞过她的腰身,刘陵不依,靠在他身上咯咯笑着撒娇:“我还没喝够呢!”那神情娇媚可爱,韩嫣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刘陵睁大眼看着他,笑道:“你做什么?”他待要再吻,她已坐直身子,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往他唇上吻去,她闭着眼,仿佛这是一件极虔诚的事,韶华静止,韩嫣不忍闭眼,看着她细细如蝶翼颤动的睫毛,不知过了多久,刘陵忽然睁开眼,嘻嘻笑道:“下雪了。”
“眼花了?”
刘陵头晕,忽然软了下来,嘴里依然嘟哝:“我没骗你,真的......”韩嫣回头看去,果然如鹅毛柳絮般的大雪又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冰清玉洁,刘陵缩在他的臂弯里,静静的看着那雪,轻声道:“好美。”
于是两人并肩一起趴在窗前看雪,偶尔一片雪花坠入窗,刘陵便伸手去接,那雪花落在手心里,片刻便化作了水,她却乐此不疲、锲而不舍,韩嫣转过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刘陵虽然醉了,仍似有察觉,忽然敛了笑意,怔怔的看着他,道:“你知道,走进你心里有多难么?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困难的事,但我不后悔。”
她是醉了,还是没醉?没等他弄明白,下一刻她已倾身扑了过来,“嗳——”韩嫣被她撞倒在地,脊背磕得微疼,却立即伸手抱住了她,刘陵一面哭一面低头在他脸上亲吻,嘴里仍含含糊糊的说着些什么,他听不清,但时间不多了,韩嫣心里涌起一阵疼惜,足以致命的疼惜,情愫流转缠绕,如妖娆生长的藤蔓,刘陵亦如那雪花落在他温暖的胸膛里,终于融化。
第二日又是雪停晴好,刘陵醒来,发现自己却在榻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韩嫣正坐在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笑道:“醒了?”
剧烈的头疼,她微微撑起身子,又软了下去,韩嫣端来一碗茶送到她唇边,笑道:“我当你能喝呢,这宿醉滋味如何?”
刘陵呷了一口,皱眉道:“难受死了!”
她重新躺回去,懒猫似的伸了伸胳膊,看了他一眼,咯咯笑道:“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韩嫣面色如常,微微拉开衣领给她看,摇头道:“你果然不是淑女,三碗酒下肚就原形毕露了。”
刘陵一愣,面色刷的涨红,红得近乎滴血,声如蚊蚋,细细的道:“我......我干的?”
“我是不是待你太温柔了?”韩嫣倚在榻边,有些纳闷的瞧着她,刘陵把脸埋在被褥里,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惜没有,她叹了两声,忽然鼓足了气,翻身坐起,一把抱住他理直气壮的道:“我就不是淑女,就不是就不是,怎么样?”
韩嫣实在忍不住,大笑道:“不是好,不是就对了!不过夫人下次还是温柔些罢,长此以往,为夫怕是吃不消。”
刘陵忽然愣住:“你叫我什么?”
“鲜花为媒,冰雪为证,你不愿意么?”
他认真的看着她,满眼温柔笑意,刘陵陷在那如流沙般的温柔里,只觉人生如梦,梦里像是现实,现实却像是梦里,这就是做梦的好处,酒梦甜酣不愿醒,她痴痴的道:“定是我又做梦了。”
韩嫣摇头叹道:“这是什么毛病?”
他还要再玩笑几句,忽听门外叩门声起,韩嫣一惊,不料竟来的如此之快,他对刘陵笑笑,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他心情跌到谷底,快步出了房门,开门一瞧,却是卫青来访。
卫青神色如常,想来昨日之事尚未传开,韩嫣暂时放下心事,笑着躬身道:“见过关内侯。”
“怎么连你也......”卫青竟有几分无措似的,韩嫣淡淡笑着,那日还兵长安之时,他的光芒简直掩盖了其他的所有,“关内侯”的封号也从此开启了军功贵族封侯的时代,不过那是后话了。
韩嫣深知他秉性温厚,于是不再玩笑,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卫青侧身让开,韩嫣这才看见,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那女子神色有些痴呆,他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不自禁的狂喜:“弗澜!”
他忙让他们进门,刘陵走出房门瞧了瞧,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正是当日和亲远赴匈奴的弗澜,她那日亲眼所见阿姊弗镜惨死匈奴人的刀下,就此神智昏聩不清,卫青见他果然认得她,便猜出了八九分,但弗澜似是也认不得韩嫣,直往卫青身后躲藏,她回京后一直是住在他府里的,自然与他更熟识些,那孩子却不怕生,一面啃着指甲,一面瞪着眼看着大人们。
刘陵自己曾失去了一个孩子,竟被此情景深深触动,只想着若是她的孩子还在,现在该有多大、多漂亮了?眼睛微微湿润,她低头不愿让韩嫣看见,过了片刻,走到那孩子跟前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是不是肚子饿啦?我带你吃东西去,还不好?”
孩子牵着她的手,笑道:“好。”
“嗳,真乖!”刘陵将他抱起来,往屋里走去,韩嫣一时不能接受弗澜已神志不清的事实,拉着卫青道:“她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青眼里有歉疚:“对不住,她应当还有一个姊姊,但是在战场上,我——我没能救下来,那孩子说她是姨母,想必死去的那个就是他的母亲,”他小心翼翼的打量韩嫣神色,道,“你不觉得,那孩子生得,有些像......”
韩嫣眼神何等锐利,早已察觉不妥,但这样的时候,他又怎么能认他!韩嫣笑意苦涩,截断他的话,摇头道:“许是巧合罢了,你别多心。”
卫青愣住,张着嘴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屋子里,又看了看已疯疯癫癫的弗澜,知道不能指望她们自己说出什么来,他凝思片刻,拿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字,低声道:“这孩子单名就是这个字,真的与你无关?”
韩嫣笼在袖里的手轻颤,几乎眼眶湿热得堕下泪来,过了许久,他狠狠摇摇头,笑道:“说什么胡话,天底下叫这个名字的人有多少?难道各个都与我有关?”
他是铁了心不会承认了,但他神色如常平静,卫青也疑惑起来,弗澜在一旁玩弄头发,一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细细听去,却都是些不找边际的话,卫青叹道:“你总该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姓名罢?”
刘陵走出房门,一手扶着门框,看着韩嫣道:“她叫弗镜,是不是?”
韩嫣不答,刘陵走到他身前,拉着他的衣袖,摇头道:“你可是为了我?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只是我没那份福气罢了,这孩子不如就留在咱们身边,咱们好好抚养他长大,好不好?”
她神情宽仁而温厚,又带着几分天真,抚养他长大,那是很长很长的时间,要耗费许多的精力,韩嫣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咬牙摇头道:“不行,他不是我的孩子,既然如此,我永远不会认他。”
卫青未料他言语如此狠绝,料定必是有缘故的,他蹙眉沉思片刻,道:“好吧,那我先......先把她们带回去,弗澜还要治病,留在这里也不方——”
“如果我认他呢?”
刘陵打断他的话,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韩嫣,道:“你告诉我,你为何如此狠心?如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你也不认他么?”她转身回屋,韩嫣并不急着安抚,卫青见状有些尴尬,带着弗澜往门外走去,韩嫣送他到门外,低声道:“我不能让他一世顶着罪臣之子的名头。”
卫青一惊,果然是出事了,忙道:“你这是何意?”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弗澜的事拜托你了,我在此先谢过。”
卫青托住他的手臂,摇头道:“人是我救的,我自然负责到底。”
送走了卫青,韩嫣慢慢回到房里,刘陵正抱着那孩子做游戏,见他进来也不搭理,韩嫣在一旁坐下,静静的看着她们玩闹,刘陵见他不声不响,以为他也在生气,又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赔礼求饶,于是拿了一个软枕往他身上砸了过去,倒似负气似的。
那孩子心性极聪颖,能感觉得到刘陵正在怄气,之所以怄气,自然是因为一旁那生得极美的男子,他拿了个刘陵给他的果子小脚颠颠的走到韩嫣身边,喂到他唇边,笑嘻嘻的道:“给。”
韩嫣侧头避过,皱眉道:“我不吃。”
刘陵面现怒色,却不愿当着孩子的面与他争吵,她将孩子抱到内室里,转身出来,静静的站在他身前,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待见他,还是不待见我?”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认他。”
韩嫣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道,刘陵气得发抖,口不择言的道:“我从前没发现,原来你竟这样冷血无情!”
“是啊,我这样冷血无情,”韩嫣声音发冷,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你现在发现也不迟,大约你早就想这么骂我了吧,现在骂自然也不迟,我听着呢。”
“你混蛋!”刘陵面色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不通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宿醉的头部剧痛一阵阵的袭来,她没力气多想,推开门便往外走去,韩嫣冷道:“你若要走,把他也带走,可你记着,只要踏了出去,就永远别再回来。”
刘陵足下一顿,身子便软软的跪了下来,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望着他的背影凄声道:“你莫名其妙!你混蛋!”
那孩子趴在房间门口,也嘤嘤的哭了起来,韩嫣转头看向他,忽然怒道:“哭什么?”
他从未做过父亲,但此刻却带着做父亲的严苛和深藏的慈蔼,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孩子的相貌,带着最深的不舍和眷恋,刘陵正在气头上,却未注意到这些,狠狠的推开他,极力克制怒意的道:“我权当你是醉了,等你清醒些再说!”
她说着,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小苑。过了片刻,郭解从屋顶上轻轻跃下,道:“都这样的当口了,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罢。”
韩嫣拖着步子走到案前,拿起残酒饮下,酒是冰冷的,落在胃里,引起一阵抽痛,他面色苍白,道:“怎么样了?查清楚了么?”
郭解面带遗憾,又有几分不甘的恨意,点头道:“清楚了,丞相忽然病重,是馆陶大长公主的手笔,看来是低估了窦家和陈家了。”
韩嫣一愕,叹道:“是了,我竟忘了还有这一茬!”
“丞相的病,恐怕左右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你赶紧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应对,救命要紧。”
韩嫣又饮下一碗酒,摇头道:“不是我不肯怜惜她,而是......她现在越是恨我,以后或许就能少难过几分。”
郭解一拍大腿,只急得团团转,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惫懒的模样,一把将酒碗夺了过来,道:“你那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这都火急火燎的了,你这,你这——”
“狮子若是想要吃掉山羊,它总会找出借口的。”
郭解一愣,心知他说的有理,但灵光一现,忙道:“要不然,你跑罢,就像从前张次公那样,他不也是流寇么,兴许过上几年就没事了?”
韩嫣不禁失笑,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我还有家人,即使旁人都作罢,韩说怎么办?他还一心想跟着关内侯建功立业呢,他有这个才干,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这么说,竟没路可走了?”郭解睁大眼瞪着他,韩嫣缓缓起身,淡然道:“我现在该做的,是立即主动向太后请罪,希望不要牵累他们。”
田蚡一死,即便有刘彻阻拦,估计也是于事无补,他必须赶在田蚡去世之前向王娡请罪,或许还能扳回最后一点......尊严,不过是尊严。他在小苑里立了片刻,好好看了看这间屋子,轻声道:“该走了。”
刘陵打定主意要吓一吓他,决定轻易不回家,可出来了才发现,匆忙之间竟毫厘未带,但她不愿折回,长安城里也无处可去,只好依旧往卫青家里去,毕竟那里还有玉奴儿和弗澜,兴许还能多打听些孩子母亲的事情。待她到了卫府才知,卫青又拜访平阳公主去了,他自还京以来还未曾拜访她,若是再迟些怕是要失礼了。有她作伴,韩玉自然是开心的,刘陵不愿告诉她自己是和韩嫣吵架出来的,不过玩笑几句,也是透着悒郁不乐。
待韩嫣前往长乐宫请罪的消息传到刘彻耳朵里时,他几乎立即失态,不敢相信这消息,一把抓过詹事的衣领,沉声怒道:“你确定?”
那詹事已被他唬得破了胆,腿软得直往地上跪,连连道:“是,是,臣不敢说谎,这是椒房殿传来的消息。”
刘彻怔怔的退了几步,险些头晕,侍从忙扶住他,刘彻目眦欲裂,心口一阵憋闷得疼,仿佛蒺藜穿透了肌肉正在血肉里厮磨,每一下都是如闷锤砸在脊梁上,气血在胸腔里翻腾,腥气不断往喉头涌起,他硬生生的咽下,没了发怒的力气,哑声道:“摆驾长乐宫。”
那侍从微一迟疑,他已见手里的竹简狠狠砸了过去,怒道:“快!”
消息在宫里流传迅速,各宫都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卫子夫已敏感的察觉不妥,悄悄的打发人出宫去找卫青,特特吩咐了一定要快,她在宫里坐卧不安,未察觉卫长已偷偷的跑了出去。
那侍从到了卫府,听闻卫青去了平阳公主府,又立即赶往公主府,府内上报了平阳,她略略思索片刻,将卫青留在厅内,独自出来见他,只说卫青喝醉了,有什么话她可代为通传,因平阳素日与卫家关系极好,那侍从只得将卫子夫的话一字不差的传了,平阳听得心惊,点头令他回宫去了,她独自在苑内立着出神,那风灌入衣摆,冻得她生生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对身边侍女耳语了几句,复又回到厅内,卫青笑道:“什么事?”
平阳攥紧袖口,摇头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宫里打发人来,不过是照例的分贡。”
听她如此说,卫青便不再过问,不一会儿便有侍女端来酒水,平阳道;“这会天气冷,你喝些酒再走罢,路上也暖和些。”
卫青一笑,依言喝了两盏,那酒触感温润,香滑可口,倒真是上品,平阳笑道:“你若是喜欢,就多喝些。”他连喝了几盏,只觉微微晕眩,从龙庭回来便想说的话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他笑了笑,低声道:“我赢了,打赢了。”
他不是生来就世袭了侯爵的贵族公子,这关内侯三个字,是他深入敌境一日之内纵横八百里浴血奋战的结果,得来不易,正是因为如此,这种骄傲和自豪远远超过了任何因阿姊卫子夫而得来的恩宠的分量,他感到了力量,在他的心里,在他握着硬弓和长剑的手里,生平第一次他不再仰视她,而是重新找到了看待她的角度,他感到欣喜。平阳淡淡笑着,点头道:“恭喜啦,关内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剧烈的头晕目眩袭来,卫青勉强站起身子,只觉心里砰砰直跳,膝盖一软,人已歪倒在了地上。平阳有些心慌的捂住胸口,强自镇定的吩咐道:“关内侯喝醉了,扶他进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