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慌了神。
雷被搁下怀里的炭,茫然搓一搓手,阿华横他一眼,跺足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去寻?”
他低着头一语不发,拔腿便往外走去,浑似只失魂落魄的苍蝇,却听屋后隐约传来几声簌簌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阿华将那垂着的厚笨布帘掀开来,只见一名女子正瑟缩着、靠着屋角一块青石的壁,冷风凄厉,那檐下悬着冰凌,仿佛野兽张开的生满獠牙的口,而她半跪半坐在厚厚的积雪上,一头青丝蓬乱如草,几乎看不清面目,正伸手去捧那雪团便往嘴里送去。
“吃不得——”
阿华三两步走上前,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不料触手火一般滚热,女子眼神迷茫,好似离了魂魄、失了心智,被阿华拉住胳膊,却突然猛烈的挣扎起来,孩子似的哭闹:“不要!不要!”她声音凄厉尖刻,一面俯下身又去拘那沾了泥的脏污的雪。
阿华不敢用力,只抱住她纤弱的身子,轻声哄道:“好,好,翁主要什么?要什么?让他去拿,可好?”
刘陵好似初识雷被,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泛起恐惧:“不要!不要!不要他!”
她又挣起来,阿华无法,只得不断安慰哄劝,笑道:“好,不要他——咱们且先进去再说,外面这样冷,翁主不冷么?一会儿身上结了冰,冻住了,可就走不了啦!”
“真的?”
刘陵迟疑的看了一眼那雪。
“你看那树!”
阿华向屋后一株大树努努嘴,笑容神秘。
雷被立在一旁,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好似被困在一口深井之中,这井里既没有水,这四壁是漆黑的,深不见底,而他正向下无可挽回的坠落去,愈发无力,愈发逼仄,直逼得他五脏六腑都压碎,心都剖开,能见自己鲜血淋漓的模样。
刘陵侧头去看那树,趁她分心,雷被一把将她抱起来,回了屋内,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她回过神,又大哭起来,一面挣扎,一面狠命的拿脚踢踹,雷被竟毫不闪躲,生生的受了几下,依然死死钳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刘陵蓦地停下,冷冷的盯着他,冷不丁的向他面上唾了一口,声音尖细冷漠:“走开!你走开!”她面颊潮红,胸口剧烈起伏,这精力旺盛得病态,好似灵魂已尽数撤离肉体,丝毫不觉疼痛,那眼神前所未有的狠辣。
阿华拉住雷被胳膊,皱眉道:“你会伤着她的!”
雷被怕见她那神色,默默放开手,刘陵静了片刻,忽然起身一掌狠狠抽在他脸上,不一时,那被风吹得皴裂的面上便现出了分明的指痕,通红火辣。他定定看了刘陵一眼,她却害怕他似的,极快缩到榻上一角,拉住阿华的衣角不肯放开,怯生生的防备。雷被仿佛已疲惫至极,淡淡垂眸,走到炉边将火生起,屋内终于暖了起来。
阿华好容易安抚刘陵睡下,可即便睡着了也并不安稳,总是梦魇似的、不安的哭泣,她倚在榻边坐下,瞧见雷被静默的坐在屋内另一端,还是如过去几日一般缄默无语,只是看着火光,可看着看着,眼圈便似染成了红色,她大致猜出几分他的心思,心底轻叹,好似从未见过比眼前这男子更憔悴的一张脸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