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韩嫣站起身，向那数百甲胄之士看去，淡声道：“陛下命我前来，还有一事，便是要我监察此处训练兵士的情况，陛下近日要到上林苑中狩猎，届时还请三位谨慎相待，莫要行差踏错才是。”
李当户上下打量这位天子宠臣，这般娇贵疏懒的模样，别说上战马厮杀，只怕连弓也拉不开罢？
他笑道：“韩大人身子如此娇贵，还是好生待在御赐的车驾里，莫让太阳晒着了，那马上的营生可不是闹着玩的，倘或一个不小心，颠下马来，又或被马蹄踩伤了足背，可怎么得了？”
他语带刻薄，公孙敖愣愣的听他说完，心里赞了声，好小子，他还真敢！古往今来，天子近臣最是得罪不得，轻者被天子疏远，重者移家灭族，都只是言语间的冒失得罪罢了---李当户也算是颇有骨气。
卫青微微皱眉，韩王孙可不是他，没有他这样的好脾气，可他也并非是昏庸无能之辈，至少，天子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一清二楚，甚至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日头愈发骄烈，将士们舔舔嘴唇，马儿也有些躁动。
韩嫣听了李当户的话，并不生气，脸上淡淡笑着，眼中寒光闪过，只一瞬便收敛了。
他开始脱衣服，他本是广袖垂地、未着甲胄，似乎觉得甚为不便，竟当众解下外袍，束在腰间，身上只剩一件纯白亵衣。卫青这才发现，他虽然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却身量修长，臂膀结实，腰肌发达紧实，浑身没有一丝赘肉，有一种奇异的、既矛盾又协调的美感，他叹了一声，如此男子，也算是天地造化之神。
韩嫣随意拽过一匹马，翻身上马，向卫青道：“借你的弓箭一用。”
卫青将弓箭递给他。
韩嫣接过，左手持弓，右手一拉缰绳，仿佛浑身上下瞬间有了力道，整个人绷紧了身体，宛如离弦的箭般飞驰而去，身姿端的矫健。卫青心内暗赞一声，只见他驰出三五十步，勒马立住，扬起弓，对准天上，只听弓弦震颤之声，一只鸟儿已直直的从高空跌落。众人都去看那鸟儿，韩嫣却猛然回眸，那眸色冷厉如冰，随手一箭，却是正对着李当户，众人不及反应，卫青大惊，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堪堪擦过李当户耳鬓，一条蛇被牢牢钉在树上，半截箭尾微微震颤。
几根青丝慢慢悠悠的滑落。
李当户惊出一身冷汗，一时说不出话来，公孙敖吐吐舌：“我的乖乖！”
他的骑射箭术，甚是远在李当户之上！
卫青看向远处，那男子静静端坐马上，眉宇间与平素的颓靡不同，分明是一股冷傲之气！
韩嫣御着马，慢慢走回原地，将弓箭还给卫青，侧头笑道：“不知我究竟有没有监察的资格？”他虽笑着，却看不到一丝笑意，方才的煞气还未敛尽，分外凌厉夺目。他看向李当户，李当户避过他眸光，只是抿嘴不语。
卫青微笑道：“自然是有的，公子好箭法、好臂力，卫青佩服。”
韩嫣低低笑了一声，李当户出身将门，还算是硬气，正待说话，卫青在一旁笑道：“多亏公子救了李大公子一命，日后定要设宴款待公子，以谢救命之恩才是。”
他懒懒的看了卫青一眼，心道这傻小子，不担心李当户挖空了心思想取代他，却来担心他韩嫣会否因此而记恨李当户，甚至出面相护，也算是个奇人了。
他却不明卫青心性，卫青既然已与李当户定了约，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赢过他，不希望任何人出面干涉。
韩嫣含了丝笑意走回车驾上，李当户驭马经过卫青身边，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何必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