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抽泣了片刻,菁华好不容易才止了泪,又替安平抹干了眼泪。
之后,安平带着她到了一旁不知何时建起的小屋里,娓娓地向她道尽这些日子的经历。
“姐姐离开之后,原来我与爹过得很是平淡,起初大将军和安副将会一同过来,后来得知姐姐离开的消息,大将军就不过来了,到是安副将时常替咱们送东西过来,还送来姐姐你的消息。一个月前的某天,突然有一群侍卫包围了咱们的屋子,不由分说的就将我和爹推上了一辆宽敞又精致的马车。”
侍卫,宽敞精致的马车,她心底渐渐有了定论。
又是皇家吗?他们已经夺去了杨文的王爷身份,如今更是夺去了他的性命。
“后来我才发现,我们被带进了宫里,爹被单独带走了,我被人看着呆在一间屋子里,再后来,是爹将我带出皇宫的。我不知道爹爹和谁见了面,又说了什么事儿,只是脸色很差,很是忧郁的样子,咱们离宫未多久,才拐进了一条小巷,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蒙面人,话不说一声就杀了过来,爹拖着我跑,后来眼看着逃不掉,就让我去找安副将,他去引开人。我去找安副将了,可等救兵到的时候,爹他已经,已经……姐姐,我又没有爹爹了,呜呜……”
安平哭得凄惨,反是菁华,好似已流干了眼泪般,不过是红着眼眶,半晌都没落下一滴泪来。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既然那时他找到了安柏辰,为何又会一人在这荒山野林,安柏辰也没替他安排一个去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安副将说,我们的住处已不安全,本来,想让我住在他的府上,可我怕姐姐回来会找不着我们着急,便想回家住。安副将又不同意,后来,他想到了这里,说若姐姐回来,一定会来此处,便命人偷偷在这里盖了间屋子给我,让我在这里住下,等着姐姐。没想到姐姐真的来了。”
原来这都是安柏辰安排的,可他怎么就能断定她若回来,就定会来此地。
难道,他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且不论他是否知晓,将杨安平安置于此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环顾四周,有床有桌有椅,还有食物,起居用品到是准备的很详尽,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绝不成问题。
更为周全的是,所有的东西都被备了两份,看来安柏辰是料定了她会来此,怕是连她的那一份也准备进去了。
“姐姐,你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吭的走了,好不好?”
身后,安平低喃而语。
菁华闭了闭眼,幽幽轻叹。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前几年四处流浪乞讨为生,过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亲人,最后又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怎能不令他惶惶不安,心魂不定。
“好,姐姐答应你。”
她回身,浅笑着望向他,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模样,如雨后晴空,异常灿烂。
“安平,安平……”
屋外,传来叫唤声,菁华与安平闻声撇头望向门外。
“菁华,你终于回来了。”
还站在门内,菁华便听到了欣喜的声音,定睛一瞧,正是安柏辰。
只见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步踏过了门槛,将东西放在桌上,转身望着他们二人。
“许久未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两人相对,静默许久,菁华笑了笑,轻声说着。
安柏辰看上去很奇怪,直勾勾地望着她,也不听应声,眼中带着激动与难以言喻的喜悦。
对于和这个予他而言本不算熟识的朋友的再见,安柏辰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还真是让菁华觉得惊讶。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安平都等了你很久了。”
说话间,他伸手轻抚了抚杨安平的头,笑得很是憨厚。
菁华亦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可没想着还会有回来的一天。”菁华笑着上前,翻了翻桌上的东西,转而对安平说道,“安平,将东西都收起来。”
安平点点头,离开安柏辰的身边。
菁华向着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站于不远的一株高树之下。
她背对着他,安柏辰双手环胸,笑盈盈地望着她的纤弱背影。
“知道我为何料定你会回来吗?”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为何会对安平说,我倘若回来,一定会来此?”她转过身来,倾身靠着树杆,侧头望着他。
安柏辰也不说话,只是满脸高深莫测地望着她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毛。
“你说啊。”她催促着。
他笑着摇了摇头:“菁华,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大将军已经写信告诉我了。”
菁华瞪圆了双眼,挑眉望着他,愕然的不知言语。
难道郑修远已经将这匪夷所思的事实真正告诉了他?而他,也能信服?
见她半天不作声,安柏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还真是狠心,明明还活着,都已经回来了,也不与我们相认,便是改头换脸又如何,你始终都是菁华,与我们谈笑风声,与郑修远爱恨情仇,你还怕我接受不了么?你就真的不念咱们这些年的旧情了吗?”
看来,郑修远是真的与他说了,而今她面对着他,生出了丝丝地愧疚之感。
“对不起,安大哥,我原本回来,只是打算来看看你们过的好不好,并没有常住的念头。”
“为何?”他追问,紧锁的眉间隐隐带了丝不悦,“为何不愿常住,咱们都在,你又容貌不同,不说出去,无人知晓柳菁华便是杨菁华,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
菁华默默不语,不知如何作答。
“难道,是为了将军夫人么?”安柏辰一语道破,显出了然的神色,“虽然,我也觉着大哥在得到你离世的消息不足一年之期便娶了妻有些薄情,可我还是对将军夫人十分感激,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大哥恢复了理智。虽说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但菁华,那样的大哥,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了,我想你也一定不忍心他那般折磨自己。”
她自然是不忍心,可那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与他相伴却不能,这样的不甘和愤恨,都已经好几年了,从不曾停止过折磨她。
“男人嘛,三妻四妾总是常有之事,便是大哥有了将军夫人,以他的身份地位,让你做平妻也是可以的,这回回来,你就别走了。你都不知上回你离开,他有多失落,那时我还道他突然转性,喜欢上了一个与菁华同名的女子呢。”
三妻四妾吗?说她娇情也好,蛮横也罢,她就是不想与其他女子分享郑修远,她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他,全身心的他。
算了,眼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可有他的消息?”撇了撇嘴,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深吸了口气,轻声开口问他。
然一出声她又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已收不回来了。
想知道他伤的重不重,又怕知晓他缠绵病榻的消息,怎是左右为难四字可形容的。
安柏辰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突然变了:“昨日我正巧收到了大将军亲卫发回的消息,听说他前些日子受了重伤,据说,是被一个女子给伤着的。而那女子好似还是大将军的夫人。”
安柏辰说着,突然轻笑了一声,菁华转过头去看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笑。
“说也奇了,这大将军夫人明明在安承,怎么可能出现在楚昔国京都,而我这位大哥平时严以律己的很,自从和你分开后,他一般连跟普通女子多说上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位夫人又是哪号人物。我现在是越发看不明白大哥的心思了,你说你明明都回来了,他那边怎么又折腾出一个夫人来了,也不知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女子。”
她险些就脱口而出,他口中那位近似有些莫名出现的夫人就站在他的跟前。倘若被他知道了,真不知会怎样。
许是见她的脸色有些怪异,还道是她听了这消息心里不痛快,安柏辰忙安慰她。
“你也先别急,别恼,大哥如今在楚昔国,也许是楚王硬塞给他的女子吧,他也不能驳了楚王的面子,未必就真是他的人,你放心,不出几日大哥就要归京了,介时我一定帮你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让大哥答应让你做平妻,我这个做兄弟的头一个不饶他。”
他笑着,伸手轻搭在她的肩头,明明他不曾施加任何压力,她却觉得重若泰山,心头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安柏辰一副溺爱妹子的兄长模样,菁华再也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他的手也落了空,有些惊异的望着她。
“对不起,安大哥,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伤了他的女子。他们的夫人,实则就是我。”
“什么?”
他错愕地望着她,半晌都寻不回自己的声音,而菁华已红了眼眶。
每每回想起那一幕,她都觉得那匕首刺中的非是郑修远,而是她自己,那般痛,心如被匕首分割成了两瓣似的,永无止境地痛。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