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大敝着,兰若就站在屋门前,见他们奔进门来,勾出一抹似媚又邪的笑意,在看到沐棠抱着卿霖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失望的神色。
“啧啧,真是可惜了。”她轻摇着头,口中轻语着,“好可惜,只差一步,只一步我就成功了。”忽又咬牙切齿状,“为什么,你到底是如何识破的,我做得天衣无缝,不可能的。”
看着她有些疯疯颠颠的模样,菁华有些震惊。
“兰若,你在糕点里做了什么手脚?”
冲到她的跟前,她伸手紧扣着兰若的双臂,却被她双手一转,给挥开了。
“呵呵,你们不清楚,可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兰若咯咯笑着,伸手指向沐棠怀中痛苦不堪的女子。
不错,按理,卿霖的确是他们之中最为清楚此类之人,然今时不同往日,她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了,又怎可能还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害人之术。
“她什么都不记得,你却还要害她?”沐棠皱着眉头。
眼下,他最为亲近之人害了他最爱之人,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就难以理清了.“她不记得了。”兰若霍然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卿霖,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若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住在相府里头,她根本就是忘不了这个男人。”
“兰若。”菁华大呵一声,“你和她,虽不是亲姐妹,可她也是问月,你养母的亲生女儿啊。”
“呵,姐妹,我想视她为姐妹,可她呢,她却不想做娘的女儿,自然也不想认我这个姐姐。”兰若冷笑着,视线落在沐棠身上,“为了一个男人,她可以连自己娘亲的性命都不顾,只想着自己,这样的女儿,我娘不需要。”
“够了。”沐棠怒吼了一声,大迈两步,“那你呢,你只想做他人的女儿,可还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
兰若呆愣愣地望着他,张了嘴,却又无声闭上。
菁华转头看着沐棠,他紧锁着眉头望着兰若。他提及了兰若的生母,难道说,他已经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在今日说清楚吗?
“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便是问月与白川。”兰若答着,却避开了沐棠的逼视。
“是吗?他们是你的生父生母吗?还或是那不过是你八岁之后才有的父母?”沐棠咬牙说着,兰若霍然转头,满脸震惊的望着他,哑然失声。
“你……”
“十八年了,你认贼作父整整十八年了,事到如今却还不清楚,为虎作昌,沐兰,你何时才能看清这一切,你明明认出了我们,却还不相认么?”
兰若张着嘴愣了半晌,突然摇起头来:“不,不是,我不是沐兰,我是兰若,我是兰若。”
沐棠无奈,将卿霖放在站上,看向一旁的菁华,她会意,上前替他扶住佳人,见着他上前站于兰若面前。
“你看清楚了,你看清站于你眼前之人,他苦苦找寻了你十八年,从不肯放弃,从不愿承认你不在人世,只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寻找着你的足迹,踏遍大川名山,走过六国天下,只为寻求你的一个生机。”
“不是,不是……”兰若伸手抱着脑袋,似乎承受着剧烈的痛楚,辛苦异常。
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只是,沐棠却不许她逃避,上前紧紧的钳住她的双肩:“十八年前,我们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却因着祭祀长老之位而招来灭门之祸,一夕之间,全府上下三十八条性命,除了咱们三个,便无人生还。你本带着我与沐风逃出了府,却为了保护我们,而以身作饵去引开杀手,你说过你会回来找我们,可我们整整等了三日,都始终不见你的身影。姐姐,你为何不再回来。”
那一声姐姐,犹似一道晴天劈雷击中了她似的,让她瞪圆了双眼。
“不——”惊天一声尖叫,菁华觉着不过闭眼的功夫,兰若已软软的倒向地面,被沐棠稳稳地接入了怀中。
“沐兰,沐兰。”
情急之下,他叫着她的本名。
“快,抱她进去。”
菁华撇嘴替他指了个方向,沐棠抱起人便冲进了屋子,可怜菁华还搀着一个不甚配合的卿霖,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
沐棠已将人放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忙回来接过了不知何时昏了过去的卿霖,将之抱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待他回头之时,菁华已坐在床畔,替昏过去的兰若诊脉了。
“如何?”他走到她身侧,“她为何会突然晕过去?”
菁华侧头,微蹙着眉头,片刻之后放下了兰若的手腕:“会突然昏过去,是因方才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只是,她的脉像很奇怪,我也说清楚,很虚,虚的都有些摸不到了。”
若不是她静气宁神,沉了心思去诊,否则还真摸不到她的脉,那脉弱的都赶上快咽气的人了,一般正常之人的脉才不会是这样的。
“看来,她若真有病,我是没能力治了,也许,只有我师父才有法子。只是……”她皱眉沉思。
“怎么,你师父不在此处么?他住何处,我这就派人去接来。”他垂头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然菁华却摇摇头:“兰若是我师父亲自送到行馆来的,她若真有什么病症,以师父鬼医之能,不可能看不出来,除非……”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沐棠,“除非他早就知道,却没有替兰若治。”
“她是你师父送来的?鬼医?”沐棠转步,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倏地收住步子,侧头望着她,“你师父便是白川,兰若的养父?”
她立刻猜想到他心中所思,舔了舔唇说道:“实则,我师父也刚刚与问月聚首,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就是卿霖,自然兰若也是他才刚刚认识的。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向兰若下毒手。”
沐棠点点头:“我明白了,一定是问月。”
一见着他念出问月二字,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菁华忍不住好奇之心。
“到底,问月与你们有什么纠葛?”
虽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可如今,问月也算是她的师母,她应该也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吧。
沐棠撇开眼,叹息了一声,转步走到软榻旁,替卿霖拂开被汗水浸湿而粘在额间的散发。
“其实,我们并非楚昔国人,而与卿霖一样,是巫兰国人。”
菁华被惊得张大了嘴巴,这真是惊天的秘密,楚昔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竟非是本国之人,而是敌国人,这消息若是被楚王知晓了,不知会不会活活气死。
而她,知晓了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不知会不会在哪天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而且,我的父亲,本该是梦巫族祭祀长老之一,只可惜,那时的巫兰国早已被混乱的内政侵蚀的一塌糊涂,各方势力自据为主,一心想将自己的权力扩大到极至,连巫王都觉得自己的皇位极极可危。”
原来,又是一个被架空了的皇帝,做这样的君王多么的无趣,却总是让人前赴后继的向着那个高位进发,死而不悔。
“彼时,梦巫族怕发生族乱,决定推举三名祭祀长老,与祭祀巫女共同辅佐巫王,实则这也是为了防止巫女霍乱朝局,却不想,在祭祀长老人选决出的前一夜,突然有大批杀手闯入了沐家,我与沐风正从舅姥家回府,将将要到府门前的时候,遇上了沐兰,她在娘亲的保护之下,逃了出来,向我们传口信,然已经太晚了,我们三人都被杀手发现,沐兰为了保护我们,只身一人去引开追兵,让我们寻个隐蔽的地方等她,可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菁华静静地听着,从头听到尾都不明白,这与问月有何关系。难道说,那些杀手就是问月派出去的?
“后来,我偷偷回去过,想着或许府里还有人活着,也许,爹娘都逃出来了也不一定,可我回去了,见到的却是一片狼籍,他们一把火将整个沐府,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后来,我在后巷不远处的荒庙里,见到了服侍于我们兄弟二人的小厮,他已经伤得很重,连话都说不出口,而我,就是从那他那里,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他说,那小厮已经伤的说不出话来,那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真是一个问题未解,又添新问题,菁华不由的皱起眉头。
他回头看她:“有一桩事儿,我要先向你说声抱歉,我们梦巫族人天生都带有不同的异处,而我只需接触到活人,便能窥看到他所经历过的种种。”
什么,看到他人的前尘过往,那他岂不是就是问月所说的那种能人,也就是说,有关她的事,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么,在东雷山的时候,你其实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果然,他应证了她的想法,然却也让她更为震惊。
“实则不然。在更早之前,我就知晓了。”
菁华越发不解,怔怔地望着他,等他的解释。
“也许你已经忘了,曾经我也去过南隋安承,那时,我与你在街上偶然撞上,我伸手扶了你一把,便是在那时,我已经认识了你。只是后来在东雷山,我再探知到你的过往时,连自个儿都不得不惊叹你的经历,不过那时未能好好看清有关白川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