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霖如只彩蝶般飞到了菁华的身旁,弯着腰身将自己的一张小脸凑到了她的跟前。
菁华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你可是缠着相爷大人来着,这些日子可有乖乖地听话?”
卿霖露齿而笑:“我这些日子很听话啊,大人说要我好好练字,我也有练啊。”说着,她回头看向沐棠,像是想要他为自己作证。
“好了,你姐姐逗你玩儿呢。”沐棠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椅边,将她按入了椅中,顺手端过了小几上的糕点塞进了她的手里。
一见有吃的,卿霖也不再管什么,只是顾自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相爷。”
“大将军。”
直至此时,两人才有机会好好的打声招呼,可在菁华眼里,反显得有些累赘。
“相爷是来探望菁华的吧,正好,我需出门一趟,麻烦相爷替我陪陪她,她最近比较怕寂寞。”郑修远笑说着,一句话将沐棠逗得哈哈大笑,让菁华气恼的拿白眼瞪她。
“大将军放心去吧,我一定替你把人看得好好的。”
郑修远点点头,伸手在菁华肩头拍了拍,转步走向院门口。
沐棠拖了拖椅子,向她又靠近了些许:“兰若呢?”
菁华撇头望向他:“怎么,感情闹了半天是打着来看我的幌子来看她啊。”她松下身子靠在躺椅背上,微眯着眼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厨间里试做新糕点吧。”
他望着她,视线不动不移,望了半晌才开口:“你的脸色很差,没出什么事吧?”
她叹了口气,撇过头:“沐棠,卿霖刺伤你之前,她可有异常之处?”
自从她恶梦连连,惊觉自己许是又中了幻术之时,她便有个念头一直游走在心头,卿霖对沐棠出了杀手,那会不会如她曾猜测的那般,并非是她之本意,而是受人摆布控制而不得为之,若真是那样,卿霖便是背了一个黑锅的可怜虫,白白受了这场苦痛。
“若要说有何异样,那段时日她总是走神,有时与她明明说着话,她居然还能睡着,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沐棠侧头略一沉思,回忆着他们未发生变故之前的事儿。
精神恍惚,模样疲惫,闪神,那些不正与此时的她很相像么?
如此说来,卿霖十有八九也是被人控制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了,卿霖这个梦巫族祭祀的女儿,竟反被人用咒术控制了,怕是说出来也无人相信吧。
“那么沐棠,你可想过,也许她是被人控制了。”她定定地望着他,逼着他去猜测这个可能,“你也说过,她是巫兰国人,许是在她来之前便被人下了咒术,以便控制她的一举一动。”
沐棠徐徐转头,望向一旁正摆弄着糕点的女子。
她带着孩童般纯真的笑意,专心致致地翻看着手中的点心,取了一块欲放入口中,似又觉有些不舍,收了回来。
他起身,在她跟前蹲下身来,伸手与她一同端着碟子,捻了一枚梅形的糕点递给她:“吃一块这个,莫要多吃,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买糖豆子给你吃。”
卿霜接过糕点忙不跌地点着头,小口的咬着糕点。
沐棠以袖替她抹了抹嘴角的屑末,这才起身:“也许是吧,只是那又如何?”
她仰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转过头来。以往他不是很介意卿霖刺他的那一刀吗,怎么转眼就不在乎了?
“我想通了,诚如你所言,我爱卿霖,自然是爱她所有,便是她曾经伤过我,可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脱胎换骨,重获新生,我们自然也可重新开始,日后,她只是我心爱的女子卿霖如此简单。”
一番话,听得菁华忍不住替他拍手称快,果然他与郑修远不同,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不论是自个儿还是旁人,也能少吃些苦。
“菁华,我又做了些……”兰若端着糕点出现在院子里,抬头见着沐棠直挺挺地站着,有些意外地收住步子,笑意也敛了些许,“大人也在啊,刚好我做了些糕点,大人赏脸品尝一下吧。”
她浅笑款款地走向众人,将碟子端到了沐棠的跟前,抬头而视。
沐棠笑了笑,伸手捻起一枚,转而便要塞进嘴里去。
“嗳,沐棠。”菁华大叫一声,一个轻跃从椅中而起,上前两个大步就拉住他举起的手,“怎么,你还想跟我抢这头一口啊。”
说罢,她抢下了沐棠手中的糕点,转而看向兰若,顺手接过了碟子:“兰若,我还有事与大人商谈,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兰若的眼神闪了闪,笑着点头:“那好,我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向着沐棠一福身,转步走向院子门口,晃眼的功夫便出去了。
“这糕点,还是不吃为好。”见人消失的不见了踪影,菁华将盘子放在了小几上,返身继续坐回了椅中。
沐棠闻言轻勾唇角,走到她一侧的椅中坐下:“为何?”
菁华叹息了一声:“这几日,我日夜不得入眠,一入睡便会发恶梦,这种情形,我曾遇上过。后来在偶然间,我遇上了一个梦巫族的巫女,她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中了梦巫族的幻术,而今,这症状我又频繁发作,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祟。”
“所以,你怀疑是兰若?”
他学着她的模样,四仰八叉的瘫坐在椅中,微昂起头,浅浅地笑。
她望着他的侧脸:“我不得不怀疑她,因为正是从她住进行馆,我这症状才开始复发,而且一日严重过一日。巫女告诉过我,若继续下去,到最后我便会被人操控,即使是自己不愿做的事,也只能沦为他人的棋子。”
“如你所言,卿霜当初的情形确有些与你想像,既然这些都是巫女告诉你的,那她可有告诉你,这症状要做何解。”
“至于这个,她到是不曾多说,只是那时我所受的药引子不深,她说若非继续下去,想来是不会有大碍的。”菁华摇摇头,未将问月赠了她定魂珠一事说出来。
沐棠不说话,只是微眯着眼,手搭在椅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菁华,与我说实话,你是否还有些事儿瞒着我未说。”
他是猜到了什么吗?
若真要算起来,瞒着他的事儿还真是有不少,现在就不知他指的是哪一桩了。
菁华挠了挠脑,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
“我想以你的为人,只凭着这几个凑巧,应是不会怀疑到兰若头上的,除非,她有这么做的原因,或是她不得不被怀疑之处。”
原来他是指这个。
兰若在她眼中,是问月和白川的义女,巫兰国人,但在沐棠眼中,那是他们的长姐,是生死相依的亲人。
自个儿怀疑她,他这般质问,也是正常。
罢了罢了,有些事儿他总会知道的,她又何必再瞒下去。
“实则,兰若这些年一直都居住在巫兰国,被一名巫女所收养,我并不知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她与你们分别之后的日子,还算是幸运的。”菁华扁扁嘴,“我之所以不曾告诉你,便是怕你想太多。”
“我有什么好多想的,再怎么,她也是我的亲人,那怕在世人眼中,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予我而言,也是最为亲密难舍的亲人。”沐棠悠悠说道。
是啊,这便是自己在意之人和旁人的区别,换作是她,若郑修远成了个大恶人,她也会不离不弃的跟着他,只因心有所属,心之所系罢了。
现在想想,将这事儿告诉沐棠,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收回视线,讪讪说着。
“我一直在找寻合适的机会,可惜到眼下,我也不知该怎么告诉她。”
既然沐棠都记得曾经的一切,那么身为长姐的兰若,定然也不会忘记所有,只需提及一下,什么事都会顺理成章的记起来吧,照理,那日在相府,看到他们两兄弟,听着他们的名字,她应该就会联想到吧。
只是,这么久了,也没见兰若有所表示,难道反是她将过往都忘了?
“啪”的一声响,将菁华吓得一惊,忙转过头去,只见卿霜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跌坐在地上,而她的跟前,白色的瓷片和糕点散落了一地。
不好,卿霖吃了兰若送来的糕点,他们怎么将卿霖给忘了。
“霖儿。”沐棠霍然起身,蹲在她的跟前,伸手想托起她的下巴看她的神色,然卿霖双手紧紧抱着头,死活不肯抬头。
“不,不是我,不是我,不要,不要……”卿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没头没脑的话,让菁华和沐棠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以往她吃过不少兰若送来的糕点,却从未曾一吃下去便有反应的,卿霖发作的怎么这么快。
“不要,不要……”她不停的喃喃自语,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原本整齐的半月髻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好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霖儿,霖儿。”沐棠念着她的名字,想将她唤醒,双手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会无意中伤害了自己。
“我去找兰若。”
一定是兰若在糕点里做了手脚,只是这一去,她们之间平和的表相也将因此而扯破了。
话音才落,菁华便冲向了院门口,身后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望望,见沐棠正抱着卿霖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头,蹙眉道:“一同去。”
也好,有些事儿,也是时候摊到台面上来说了。